第2章

我是被餓醒的。

肚子裏空得發慌,像有只手在裏頭抓。睜開眼,天剛蒙蒙亮,破窗紙外透進點灰白的光。

蕭燼柏不在身邊。

榻邊是冷的,他應該起來很久了。

我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屋子裏還是昨晚那副鬼樣子,碎瓷片散在地上,破桌子缺條腿,歪在牆角。唯一的變化是,那些碎片被掃到了一邊,堆在門後。

還挺講究。

我披上外衣下榻,腳踩在地上冰涼。推開門,院子裏有動靜。

蕭燼柏站在那間漏雨的廚房門口,背對着我。

他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來的小臂線條緊實,但此刻繃得很緊。他面前是半袋子米,敞着口,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黴味。

他盯着那袋米,一動不動。

像在思考什麼軍國大事。

“發黴了。”

我走過去,蹲下來抓了一把。米粒顏色發暗,指尖捻開,裏面有點黑點。

蕭燼柏渾身一僵,猛地轉過頭看我。

他眼下有烏青,大概一夜沒睡。頭發胡亂束着,有幾縷散在額前。那張好看的臉此刻繃着,嘴唇抿成一條線。

“我……我再去買。”他說,聲音有點啞。

“你有錢嗎?”我問。‌‍⁡⁤

他沉默了。

昨晚被押出東宮時,他身上最後一個銅板都被搜走了。這袋米,大概是哪個好心的老仆偷偷塞進包袱裏的,放了不知道多久。

我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

“有火嗎?”

他愣了愣,然後從灶台邊摸出兩塊火石。

“柴呢?”

他指了指牆角,那裏堆着幾根溼漉漉的樹枝,大概是昨晚從院子角落撿的。

我走過去,蹲在灶膛前。

蕭燼柏跟過來,站在我身後。

“你……要做什麼?”

“做飯。”我說,“不然餓死?”

他喉結動了動,沒說話。

我拿起火石,敲了兩下。

沒着。

又敲了兩下。

還是沒着。

溼柴,黴米,破灶,漏風的廚房。這配置,神仙來了也得搖頭。

蕭燼柏忽然伸手,從我手裏拿過火石。

“我來。”

他說。‌‍⁡⁤

然後,他蹲在我旁邊,很認真地敲打火石。火星濺出來,落在幹草上,冒了點煙,又滅了。

他抿緊嘴唇,又敲。

火星,煙,滅。

再敲。

我看着他側臉。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下頜線繃得死緊,眼神專注得嚇人,像在完成什麼神聖使命。

但火就是生不着。

溼柴太溼了。

終於,在第十幾次失敗後,他猛地抬手,要把火石砸出去。

我抓住了他的手腕。

“急什麼。”

我鬆開他,轉身進了屋。從昨晚扔在榻角的包袱裏,翻出一件舊衣裳——是絲質的,滑溜溜的,以前在東宮時穿過的。

我走回廚房,把那件衣裳團了團,塞進灶膛。

蕭燼柏盯着我,眼神復雜。

“你……”

“點火。”我說。

他愣了兩秒,然後敲打火石。

火星落在絲綢上,“嗤”地一下,燃起一小簇火苗。

我趕緊把幹草蓋上去,又小心地把溼柴架在外圍,讓火慢慢烘。

火,終於生着了。

蕭燼柏還蹲在那兒,盯着那簇火苗,一動不動。‌‍⁡⁤

“看什麼?”我舀了半瓢水倒進鍋裏,又抓了兩把米,隨便淘了淘,扔進去,“燒火。”

他像是被驚醒,慌忙往灶膛裏添柴。

動作笨拙,差點把火壓滅。

我嘆了口氣,蹲下來,從他手裏接過柴。

“少添點,留縫,不然沒氣兒。”

他縮回手,指尖上有道細小的口子,大概是剛才被柴火劃的。

我沒說話,自顧自地擺弄灶火。

鍋裏漸漸響起“咕嘟”聲,米香混着黴味飄出來,不算好聞,但至少是熱的。

蕭燼柏還蹲在那兒,看着我。

“你會生火。”他忽然說。

“嗯。”

“會做飯。”

“嗯。”

“我以爲……”他頓了頓,聲音低下去,“你什麼都不會。”

我攪了攪鍋裏的粥。

“以前是不用會。”我說,“現在懶得餓死。”

粥煮好了,很稀,水多米少,還帶着點焦糊味。

我盛了兩碗,遞給他一碗。

他接過去,盯着碗裏那點稀湯寡水,半天沒動。

“嫌髒?”我問。‌‍⁡⁤

他猛地搖頭,端起碗,仰頭就喝。

“燙——”我沒攔住。

他悶哼一聲,粥灑出來一些,燙得他嘴唇發紅。但他沒停,大口大口地喝,像餓了幾天的狼。

一碗喝完,他放下碗,碗底幹幹淨淨,一粒米都沒剩。

然後他抬頭看我,眼睛有點紅。

不知道是燙的,還是別的。

我小口小口地喝着粥,沒理他。

腦海裏,系統重啓了,聲音有氣無力。

“宿主……他居然沒摔碗。”

“原著裏,這頓飯後,他就徹底黑化了。他把碗砸了,罵你是來看他笑話的,然後把你趕出去……”

“現在這算什麼?”

“劇情偏離度40%了……宿主,你到底想幹嘛?”

我沒回它。

蕭燼柏把碗放下,站起來。

“我出去一趟。”

他說。

“去哪兒?”

“……買米。”

“你有錢?”

他又沉默了。‌‍⁡⁤

我放下碗,從懷裏摸出個小布包——昨晚睡覺前,我從那件絲衣的內襯裏拆出來的。裏頭有幾塊碎銀子,還有兩支金簪子。

在東宮時,我偷偷藏的。

蕭燼柏不許我藏私房錢,但我懶得每次都問他要,就留了點。

我把布包扔給他。

他接住,打開一看,愣住了。

“你……”

“去買米。”我說,“再買點菜,買點油鹽。順便看看有沒有厚點的被子,這床薄,晚上冷。”

他盯着布包,又抬頭看我,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

“快去。”我打斷他,“我困了,買完回來我補覺。”

他握緊布包,轉身往外走。

走到門口,又停下來。

“安琪。”

“嗯?”

“……等我回來。”

他說完,推門出去了。

我坐在灶膛前,看着那點餘火發呆。

系統在我腦子裏嘆氣。

“宿主,你給他錢,他會覺得你在施舍他。原著裏,原主也偷偷藏了錢,但她是拿錢羞辱他,說‘賞你的,去買點好酒,喝死了幹淨’。”

“然後蕭燼柏就把錢摔在她臉上,讓她滾。”

“你現在這算啥?”‌‍⁡⁤

“算投資。”我打了個哈欠,“不然真餓死?”

鎮上比我想的熱鬧。

小攤小販擠在街兩邊,吆喝聲、討價還價聲混成一團。空氣裏飄着炊餅的香味,混着牲口味、塵土味,一股腦涌過來。

蕭燼柏走在前面,我慢吞吞跟在後面。

他個子高,哪怕穿着粗布衣裳,脊梁也挺得筆直,在人群裏很扎眼。

果然,沒走幾步,就有人認出來了。

“喲,那不是……”

“廢太子?”

“還真是!他怎麼出來了?”

“旁邊那個……是他養在外頭那個吧?”

竊竊私語聲,像蒼蠅似的,嗡嗡地繞過來。

蕭燼柏腳步頓了頓,沒停,但背繃得更直了。

我拉着他袖子,拽了拽。

“快點買,我困了。”

他低頭看我一眼,眼神很復雜,但腳步加快了。

我們先去了米鋪。

掌櫃的看見蕭燼柏,臉色變了變,但還是堆起笑。

“殿下……啊不,蕭公子,買米?”

蕭燼柏“嗯”了一聲,抓了把米看了看。

“這米怎麼賣?”‌‍⁡⁤

“三十文一鬥。”掌櫃的說,眼睛往我身上瞟,“這位是……”

“我妻子。”蕭燼柏說,聲音很平靜。

掌櫃的愣了一下,幹笑兩聲:“好,好……要多少?”

“一鬥。”

蕭燼柏從布包裏數出三十文,一枚一枚放在櫃台上。

銅板磕在木頭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掌櫃的收了錢,舀米,裝袋,遞過來時,小聲說了句:“蕭公子,這日子……不好過吧?”

蕭燼柏沒接話,拎起米袋就走。

我又拽他袖子。

“油,鹽,菜。”

他“哦”了一聲,轉身往雜貨鋪走。

路上,那些議論聲更大了。

“還真帶着那外室出來了……”

“嘖,這時候還不跑,圖什麼?”

“圖他長得俊唄!”

一陣哄笑。

蕭燼柏握緊了拳,指節發白。

我拉着他,在一處菜攤前停下。

“大娘,青菜怎麼賣?”

賣菜的是個胖大娘,看了我們一眼,又看了看蕭燼柏,眼神有點同情。‌‍⁡⁤

“三文錢一把。”她說,“給你們算兩文吧,最後一挑了,賣完收攤。”

我挑了兩把青菜,又從布包裏摸出四個銅板遞過去。

大娘接了錢,小聲說:“姑娘,那邊肉鋪今天有骨頭,便宜,熬湯好。”

我道了謝,拉着蕭燼柏往肉鋪走。

他一路沉默,直到買完骨頭,拎着東西往回走時,才忽然開口。

“安琪。”

“嗯?”

“他們說的話,你聽見了。”

“聽見了。”

“不生氣?”

“生氣費神。”我說,“懶得氣。”

他停下腳步,轉頭看我。

我困得眼皮打架,實在沒力氣跟他對視,就扯了扯他袖子。

“走不走?我困死了。”

他看了我幾秒,忽然鬆了拳頭,接過我手裏的菜和骨頭。

“走吧。”

聲音很輕。

回到破院,天已經大亮了。

我把米和菜放進廚房,轉身就往屋裏走。

“我睡會兒,中午叫我。”‌‍⁡⁤

蕭燼柏站在院子裏,拎着那包骨頭,看着我的背影,沒說話。

我躺回榻上,裹緊被子,很快就睡着了。

再醒來時,是被餓醒的。

肚子裏又空得發慌。我揉着眼睛坐起來,聞到一股香味。

肉湯的香味。

我下榻,推開屋門。

蕭燼柏蹲在院子裏的小泥爐前,正在熬湯。爐子上架着個小瓦罐,咕嘟咕嘟地響,熱氣騰騰。

他袖子挽得高高的,手裏拿着個破勺子,正小心地撇着浮沫。

動作笨拙,但很認真。

夕陽照在他側臉上,鍍了層金邊。他額發被汗打溼了,貼在皮膚上,鼻尖上有道黑灰,大概是生火時蹭的。

我走過去,蹲在他旁邊。

“好了嗎?”

他嚇了一跳,勺子差點掉地上。

“快、快了。”他說,耳朵有點紅,“你再等會兒。”

我看着他撇浮沫。

撇得很仔細,一點油沫都不剩。

“你以前做過飯?”我問。

他搖頭。

“那會熬湯?”

“……看廚子做過。”‌‍⁡⁤

我“哦”了一聲,不說話了。

湯熬好了,他盛了一碗遞給我,碗是破的,缺了個口,但洗得很幹淨。

我接過來,吹了吹,喝了一口。

鹹了。

而且有點糊味。

但很熱,很香。

我小口小口地喝,喝到底,看見碗底有兩塊帶肉的骨頭。

蕭燼柏自己那碗,全是湯,沒肉。

我把骨頭夾出來,扔回他碗裏。

“我不愛吃肉。”我說。

他愣住。

“吃了。”我低頭喝湯,“別浪費。”

他盯着碗裏的骨頭,看了很久,然後夾起來,咬了一口。

吃得很慢,像在嚼什麼珍貴的東西。

喝完湯,天已經黑了。

我收拾碗筷,蕭燼柏去洗碗。廚房裏傳來水聲,還有碗磕碰的輕響。

我坐在門檻上,看着天上的星星。

系統忽然開口,聲音幽幽的。

“宿主,檢測到男主黑化值……在下降。”

“嗯。”‌‍⁡⁤

“而且,他對你的好感度在上升。”

“哦。”

“這不對!”系統有點抓狂,“原著裏,這時候他應該恨你入骨!覺得天下女人都貪慕虛榮!然後三個月後遇見女主,被女主的善良打動,才開始慢慢放下心防……”

“可現在,他才第二天,就開始給你熬湯了!”

“劇情偏離度50%了!宿主!”

我打了個哈欠。

“所以呢?”

“所以……所以……”系統卡殼了,“我也不知道所以什麼……但這樣下去,原著主線會崩的!”

“崩就崩吧。”我說,“我困了,睡覺。”

我站起來,往屋裏走。

蕭燼柏正好洗完碗出來,看見我,愣了一下。

“要睡了?”

“嗯。”

我走進屋,脫了外衣躺下。

他站在門口,沒進來。

“蕭燼柏。”我叫他。

“嗯?”

“關門,冷。”

他“哦”了一聲,關上門,走進來。

屋裏沒點燈,只有月光從破窗漏進來,朦朦朧朧的。‌‍⁡⁤

他在榻邊站了一會兒,然後脫鞋,躺上來。

還是只占一點點位置,背對着我。

我把被子分他一半。

兩人都沒說話。

過了很久,久到我快睡着時,我聽見他很小聲地說:

“安琪。”

“……嗯?”

“謝謝。”

我沒回,翻了個身,背對他。

夜裏,我做了個夢。

夢見原著劇情。夢見我摔了玉佩,罵他喪家犬,坐上三皇子的馬車。夢見三個月後,他黑化歸來,把我掐死在冷宮裏。

脖子很疼。

我驚醒,發現是蕭燼柏的手搭在我脖子上。

他睡着了,但眉頭緊皺,手攥着我的衣領,攥得很緊。

我輕輕掰開他的手。

他猛地睜開眼。

眼神凌厲,帶着殺氣,但看到是我,那殺氣又迅速褪去,變成茫然。

“做噩夢了?”我問。

他喘了口氣,額頭上都是冷汗。

“……嗯。”‌‍⁡⁤

“夢見什麼了?”

他沉默了幾秒,然後搖頭。

“忘了。”

撒謊。

但我懶得拆穿。

“睡吧。”我說。

他重新躺下,這次沒背對我,而是面對着我。

月光照在他臉上,我能看清他睫毛的陰影,還有緊抿的嘴唇。

“安琪。”他又叫我的名字。

“嗯?”

“你還會走嗎?”

聲音很輕,帶着點小心翼翼,還有藏不住的害怕。

我閉上眼。

“懶得走。”

我說。

然後,我聽見他很小聲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吵醒的。

院外有馬蹄聲,還有人的說話聲。

我坐起來,蕭燼柏已經不在身邊了。

推開門,看見他站在院子裏,面前是幾個穿着錦衣的人。‌‍⁡⁤

爲首的那個,我認識。

三皇子,蕭燼桓。

他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着蕭燼柏,臉上帶着笑。

“皇兄,住這兒還習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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