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凌晨三點,整個顧家莊園都沉浸在死寂之中。

林晚星沒有開燈。

借着窗外雪地反射的微光,她在衣帽間裏悄無聲息地忙碌着。

那些昂貴的、象征着“顧太太”身份的禮服,她一件也沒碰。

她找出的,是幾件懷孕前常穿的簡約襯衫和長褲。

它們代表着還是設計師“Aurora”的林晚星。

獨立,且自由。

她將所有的證件、銀行卡收好。

還有一些不顯眼,但價值不菲的珠寶首飾。

全部都放進一個隨身的小包裏。

那些是她以“Aurora”之名,在海外平台上接單賺來的。

是顧景深從未在意,也從未了解過的,屬於她自己的財富。

這才是她敢於淨身出戶,敢於在今晚籤下那份屈辱協議的真正底氣。

梳妝台上,那個巨大的首飾盒裏裝滿了顧景深送的珠寶。

結婚紀念日、生日……每一件都價值連城。

卻也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她嗤笑一聲,看都未看。

收拾好最重要的東西,她將幾件換洗衣物塞進一個半舊的行李包。

然後,她走到窗邊,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

毫不猶豫地,她將那個裝着衣物的行李包,從二樓主臥的窗口扔了下去。

行李包落在厚厚的雪地上,只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她用同樣的方式,處理掉了裝着設計手稿和工具的箱子。

那是她的命,比任何東西都重要。

做完這一切,她正準備轉身,走廊上卻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她心頭一緊,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是張媽。

“少夫人……”張媽的聲音壓得極低,帶着哭腔。

她從口袋裏掏出一沓現金和一個小藥瓶,硬塞到林晚星手裏。

“這是我身上所有的現金了,大概五萬塊,您先拿着應急。這個是止痛藥,您……您別嫌棄。”

林晚星看着張媽布滿皺紋的眼睛,裏面滿是真切的擔憂。

一股暖流涌上心頭。

在這個冰冷的家裏,這或許是她收到的最後一份溫暖。

“張媽,謝謝您。但是錢我不能要,您自己留着。”

“拿着!您必須拿着!”張媽的態度很堅決,“先生他……他把我們這些老人兒都辭了,明天就讓我們走。我一個老婆子,沒什麼地方花錢。您不一樣,您還懷着孩子,到處都要用錢。就當……就當我給未出世的小少爺包的紅包了。”

提到孩子,林晚星的眼神黯淡下去。

她最終沒有再推辭,只是將那瓶止痛藥緊緊攥在手心。

“張媽,您多保重。”

“您也是。”張媽抹了把眼淚,又指了指院子角落的方向,“小周那孩子心善,他還沒走,說是等您。他說別墅區門口不好打車,他知道有個網約車的等候點,離這裏不遠。他會幫您把行李拿到那兒去。”

林晚星點點頭,心中記下了這份情。

她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她住了三年的房間,沒有絲毫留戀,轉身下樓。

剛走到一樓大廳,客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顧景深和蘇曼柔一前一後地走了出來。

蘇曼柔身上披着顧景深的西裝外套,臉上帶着一絲被滋潤後的紅暈。

看到提着小包、一身利落裝扮的林晚星,她先是一愣,隨即嘴角勾起一抹掩飾不住的得意。

“喲,姐姐這是要離家出走啊?”蘇曼柔的聲音嗲得發膩。

她故意挺了挺肚子,親昵地挽住顧景深的手臂。

“景深,你看,我就說姐姐不會那麼輕易就算了的。這大半夜的,還懷着孕,一個人跑出去多危險啊。要不,我們還是送送她吧?”

她嘴上說着關心,眼神裏的輕蔑和炫耀卻毫不遮掩,仿佛在看一個喪家之犬。

顧景深看到林晚星這副決絕的模樣,心中的煩躁愈發強烈。

他沒理會蘇曼柔的陰陽怪氣。

只是皺着眉,用一種居高臨下的語氣質問道:

“林晚星,你又在耍什麼把戲?籤了字還不夠,非要鬧得人盡皆知才甘心?”

林晚星懶得跟他們廢話,徑直朝門口走去。

“站住!”

顧景深被她的無視激怒了,幾步上前攔在她面前。

“你去哪兒?城西的公寓我已經叫人打掃了,鑰匙就在茶幾上。你現在這個樣子,還想跑到哪裏去?”

林晚星終於抬眼看他,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

“我去哪兒,就不勞顧總費心了。”

“林晚星!”顧景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你別忘了,你肚子裏還懷着我的孩子!你想帶着我的孩子去哪兒?”

孩子?

林晚星聽到這兩個字,覺得無比諷刺。

幾個小時前,他還逼着她離婚,對這個孩子不管不顧。

現在,這個孩子又成了他用來彰顯所有權的工具。

她沒有掙扎,只是輕輕地說了一句:“放手,你弄疼我了。”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着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

顧景深下意識地鬆開了手。

手腕上一圈清晰的紅痕,在雪光下觸目驚心。

就在這時,一直躲在暗處的小周鼓起勇氣沖了出來。

他一把搶過林晚星腳邊的行李包,結結巴巴地對顧景深說:“先生,我……我媽叫我回家過年!我……我順路送送……送送林小姐!”

說完,他不敢看顧景深的臉色,扛起包就往院子門口跑。

一邊跑還一邊回頭沖林晚星喊:“林小姐,快!車……車快到了!”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顧景深和蘇曼柔都愣住了。

林晚星抓住這個空隙,再也沒有片刻停留,轉身就走。

“景深!你看她!她連傭人都收買了!”蘇曼柔尖叫起來,“她肯定是預謀好的!她想帶走你的孩子,去跟別的男人雙宿雙飛!”

顧景深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想追上去,可蘇曼柔卻在這時“哎喲”一聲,捂着肚子軟倒在他懷裏。

“景深,我肚子疼……好疼啊……是不是要生了……”

“曼柔!”

顧景深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也顧不上去追林晚星了,緊張地抱起她。

“別怕,我馬上叫救護車!”

林晚星沒有回頭。

她能清晰地聽到身後,蘇曼柔那假得不能再假的呻吟,和顧景深焦急萬分的呼喊。

真可笑。

一個拙劣的演員,和一個認真的觀衆。

他們才是一對。

她加快了腳步,一步一步,踏在厚厚的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冷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她卻感覺不到冷。

從莊園大門到小周說的等候點,步行需要半個小時。

空曠的馬路上,只有她一個人,拉出一道長長的、孤獨的影子。

路燈將她的身影投在雪地上,又被漫天飛舞的雪花漸漸覆蓋。

她走得很穩,每一步都像是在與過去告別。

再見了,顧太太。

你好,林晚星。

……

網約車的暖氣開得很足。

林晚星靠在後座上,身體的寒意被一點點驅散,但心裏的冰冷卻絲毫未減。

窗外的城市夜景飛速倒退,那些熟悉的街景,如今看來卻無比陌生。

“小姐,去市第一人民醫院,對吧?”司機從後視鏡裏看了她一眼。

見她臉色蒼白,不禁多問了一句:“您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開快點?”

“謝謝,不用,正常開就好。”林晚-星的聲音有些沙啞。

她沒有去顧景深“恩賜”的城西公寓。

那裏,同樣是他掌控範圍內的牢籠。

她要去一個,能讓她徹底斬斷過去的地方。

……

市第一人民醫院,急診大廳。

慘白的燈光將午夜照得如同白晝,空氣裏混雜着消毒水和血腥味。

林晚星穿着單薄的衣物,腹部高高隆起,與這空曠冷清的環境格格不入。

她的臉色比牆壁還要白,嘴唇卻因緊咬而泛着不正常的紅。

“掛婦產科。”

她對着掛號窗口裏昏昏欲睡的護士說,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

護士抬起眼皮,看到她這個樣子,皺了皺眉。

“有家屬嗎?你這月份……看着像是要生了,得辦住院。”

“沒有家屬。”

林晚星從包裏拿出身份證和銀行卡,一並推了進去。

“我不生,我做引產手術。”

“什麼?”

護士的瞌睡瞬間醒了,聲音陡然拔高,引來不遠處幾個病人的側目。

“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都七個多月了!這不叫引產,這叫謀殺!醫院有規定,我們不能做!”

林晚星沒有與她爭辯,只是平靜地重復:“我要見醫生。”

她的冷靜與執着,讓護士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

僵持了幾分鍾,護士終於不耐煩地拿起電話,撥通了值班醫生的內線。

值班室裏,產科主任趙醫生剛結束一台緊急手術,正準備歇口氣。

接到電話,他匆匆趕到診室。

看到的,卻是一個眼神空洞、固執地坐在椅子上的年輕女人。

“趙主任,就是她,非要做引產。”護士小聲匯報,語氣裏滿是無奈。

趙醫生推了推眼鏡,仔細打量着林晚星。

她很瘦,除了肚子,四肢依舊纖細,那張清冷的鵝蛋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他行醫二十多年,很少見到這樣平靜地要求殺死自己足月孩子的母親。

“這位小姐,你先冷靜一下。”

趙醫生拉開椅子,坐在她對面,語氣盡量放得平緩。

“你可能是一時沖動。七個多月的胎兒已經完全成型,引產對你的身體傷害極大,而且孩子……孩子生下來甚至有存活的可能。你真的想好了嗎?”

“我想好了。”

林晚星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

“趙醫生,我沒有沖動。我知道所有的風險,我也願意承擔一切後果。”

“能告訴我爲什麼嗎?”趙醫生換了個問法,“是經濟原因,還是……孩子父親那邊?”

林晚星沉默了片刻。

然後,她從隨身的小包裏,拿出了那份剛剛籤好字的離婚協議。

她沒有遞過去,只是將籤着她和顧景深名字的那一頁翻開,朝向醫生。

“他不要我們了。”

她的聲音很輕,像雪花落在地上的聲音,卻帶着千斤重。

“就在兩個小時前,大年三十的晚上,他帶着另一個懷孕的女人回了家。”

趙醫生看着那份協議,再看看她隆起的腹部,心頭一震。

這種豪門秘辛他見得多了,但發生在除夕夜,發生在她身上,還是讓他感到一陣窒息。

他嘆了口氣:“就算如此,孩子是無辜的。你可以把他生下來,自己撫養。法律會支持你拿到撫養費的。”

“撫養費?”

林晚星忽然笑了,那笑意裏滿是悲涼和嘲諷。

“趙醫生,您覺得一個能在大年夜逼迫懷孕七個月的妻子淨身出戶的男人,會心甘情願地支付撫養費嗎?”

“就算我打官司,耗上一年半載贏了,他有的是辦法讓我拿不到錢。”

“更何況,我不想我的孩子,從出生起就活在被父親拋棄的陰影裏,活在父母無休止的官司和怨恨裏。”

她的語速不快,但每一個字都像釘子,敲在趙醫生的心上。

“他今天能爲了另一個女人和孩子拋棄我,明天就能爲了什麼‘幡然醒悟’的愧疚感,回來跟我搶奪這個孩子。”

“我不想我的人生,我孩子的人生,再跟他有任何牽連。”

“長痛不如短痛,這個道理,我今天才想明白。”

她看向自己的腹部,眼神裏第一次流露出一絲柔軟與痛苦,但很快又被決絕所替代。

“我養不起他。”

“不是金錢上的養不起,是精神上的。我給不了他一個健全的、充滿愛的家庭。”

“讓他現在沒有痛苦地離開,是我作爲母親,能給他的最後一點體面。”

診室裏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趙醫生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明明在說一件殘忍至極的事,邏輯卻清晰得可怕。

這不是一個被情緒沖昏頭腦的怨婦。

這是一個在絕望中,爲自己和孩子選擇了一條最慘烈出路的可憐人。

他知道,他勸不動了。

“住院吧。”

最終,趙醫生疲憊地開口,在病歷本上寫下了一行字。

“你先去做個全面檢查,我會和院裏溝通。但是你要籤一份免責聲明,所有的風險,你都必須清楚。”

“我清楚。”林晚-星點頭,仿佛只是在確認一件小事。

辦完住院手續,林晚-星被安排在單人病房。

一個名叫李護士的年輕女孩走了進來,幫她量體溫、測血壓。

“林小姐,您先休息一下。這是病號服,等下換上。”李護士的聲音很溫柔。

她注意到林晚星腳踝露在外面,便走過去,細心地幫她把被子往下拉了拉,蓋住她的腳。

“謝謝。”林晚星輕聲道謝。

“不客氣。”李護士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忍住,“您……真的想好了嗎?孩子很健康,我剛才聽胎心,很有力。”

林晚星閉上眼睛,沒有回答。

胎心很有力。

是啊,她的寶寶一直很健康,很活潑。

他會在她畫設計稿的時候,輕輕地踢她一下,像是在跟她打招呼。

他會在她喝了冰可樂之後,興奮地在肚子裏翻滾,表達不滿。

可現在,這一切都將歸於沉寂。

一陣劇烈的絞痛從腹部傳來,像有一只無形的手在撕扯她的五髒六腑。

她死死地抓住床邊的護欄,額頭上瞬間冒出冷汗。

她知道,這不是宮縮,是心痛。

是她在爲自己即將失去的孩子,舉行一場無聲的哀悼。

李護士見狀,嚇了一跳,連忙按了床頭的呼叫鈴。

“林小姐,您怎麼了?是不是肚子疼?趙醫生!快來!”

林晚星搖了搖頭,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沒事……我沒事……”

她只是在和她的寶寶,做最後的告別。

手術被安排在第二天清晨。

林晚星獨自一人躺在冰冷的手術床上,頭頂的無影燈亮得刺眼。

麻醉醫生過來確認信息,機械地問着話。

“姓名?”

“林晚星。”

“年齡?”

“二十六。”

“有藥物過敏史嗎?”

“沒有。”

“家屬在外面等着嗎?”

“……”林晚星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才說,“沒有家屬。”

麻醉醫生愣了一下,沒再多問。

冰涼的液體順着輸液管,緩緩注入她的靜脈。

她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

在徹底失去知覺前,她仿佛又聽到了那強勁有力的心跳聲。

一聲,又一聲,重重地敲打着她即將破碎的心。

寶寶,別怕。

媽媽帶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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