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第一招，是發動親戚。
那天晚上，我下班回家，發現客廳裏坐了四五個人。
周文遠的姑姑，舅舅，還有兩個表姐。
看到我進門，他們齊刷刷地看過來。
“來了？晚晚，坐。”姑姑招呼我。
我放下包，坐在沙發上。
“怎麼了？家庭會議？”
“也不是什麼大事。”姑姑笑了笑，“就是聽說你和婆婆鬧了點矛盾，我們過來勸勸。”
“勸什麼？”
“你看，文遠媽那個人，脾氣是急了點，但心不壞。”姑姑說，“你們婆媳之間有什麼誤會，說開就好了，別往心裏去。”
我笑了。
“姑，我和婆婆的事，您了解多少？”
“了解啊。”姑姑說，“不就是生活費的事嘛。你呢，是覺得給多了。婆婆呢，是覺得你不孝順。其實這事兩邊都有道理……”
“姑，我每月給婆婆10000塊。五年了。”
“我知道，這個給得挺多的……”
“婆婆拿這10000塊，加上自己的退休金和存款，每月給小叔子四五萬塊。”
姑姑愣了一下。
“啊？四五萬？”
“對。”
“那……那也太多了吧？”
“您覺得多？婆婆覺得正好。”
姑姑的臉色變了。
她轉頭看向周文遠。
“文遠，這事是真的？”
周文遠點點頭。
“我看過流水了，姑。是真的。”
客廳裏一片沉默。
舅舅開口了。
“那……俊傑那孩子，每月花這麼多錢幹嘛？”
“不知道。”我說，“只知道他不上班，每天打遊戲，每周去酒吧，偶爾開着28萬的車去外地自駕遊。”
“28萬的車？”舅舅瞪大了眼，“誰給他買的？”
“爸媽給的唄。”周文遠苦笑，“我也是昨天才知道。”
“這……這也太寵了吧？”
姑姑的臉色很難看。
“我就說嘛，俊傑那孩子，從小就被慣壞了。我嫂子偏心眼，誰不知道？但我沒想到……偏心到這種地步？”
表姐小聲說：“姑，那我們今天來……”
“來幹嘛？來替你嫂子說情？”姑姑冷笑，“得了，我現在覺得晚晚做得對。這錢就不該給！”
我有點意外。
我以爲這些親戚是來逼我就範的。
沒想到，真相一出，他們反而站在我這邊。
“晚晚，你別生氣。”姑姑拉着我的手，“我嫂子那個人，偏心眼偏了一輩子，改不了的。你以後別給錢了，給了也是打水漂。”
“姑，我也是這麼想的。”
“行，你們小兩口好好過日子。她那邊，我去說。”
姑姑站起來，招呼其他人。
“走吧，咱們找她說說去。”
一群人呼啦啦地走了。
周文遠送他們出門，回來後，一臉復雜。
“沒想到姑姑他們會幫你說話。”
“因爲道理在我這邊。”我說，“你爸媽做的事，任何人聽了都會覺得過分。”
周文遠嘆了口氣。
“晚晚，俊傑是我弟弟，我不可能完全不管他……”
“你可以管。”我說，“但你得分清楚，什麼是管，什麼是害。”
“我……”
“每月給他四五萬，讓他心安理得地啃老，這是管還是害？”
周文遠說不出話。
“他28歲了。”我說，“同齡人有的已經當爸爸了，有的在職場打拼，有的自己創業。你弟弟呢？還在伸手要錢，還覺得理所當然。”
“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麼不勸他？”
“我勸過……他不聽……”
“那就讓他不聽。”我說，“但你不能用我的錢，養你那個不聽勸的弟弟。”
周文遠低着頭，不說話。
門鈴響了。
周文遠去開門。
門口站着婆婆。
她的臉色很難看。
“姑姑他們剛才來找我了。”她盯着我，“林晚，你夠行的啊，到處說我的壞話？”
“我說的都是事實。”
“事實？”婆婆冷笑，“事實就是，我辛辛苦苦養大兩個兒子，老了老了，大兒媳婦不給我養老，還到處敗壞我的名聲！”
“媽，我沒有敗壞您的名聲。是您自己的所作所爲，讓親戚們都覺得不妥。”
“你——”
婆婆氣得直哆嗦。
“林晚，我今天把話放這兒。你要是不給生活費，以後別想進我周家的門！”
“行。”
“你……”
“我說行。”我看着她，“媽，從今以後，我不進您的門，您也別進我的門。兩清。”
婆婆愣住了。
她沒想到我會這麼幹脆。
“你……你敢？”
“有什麼不敢？”
“你不怕文遠跟你離婚？”
我笑了。
“媽，這是您說了算的事嗎？”
我看向周文遠。
周文遠站在旁邊，臉色蒼白。
他看看婆婆，又看看我。
“媽……晚晚……你們別吵了……”
“文遠，我沒跟你媽吵。”我說，“我只是告訴她，我不會再給錢了。她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這個事實不會改變。”
婆婆抓住周文遠的胳膊。
“文遠！你看看她！她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婆婆？你倒是說句話啊！”
周文遠艱難地開口。
“媽……晚晚說得也有道理……俊傑確實不能一直這樣……”
“你向着她？”婆婆尖叫起來，“我是你媽！她是個外人！你向着外人不向着你媽？”
又是外人。
我冷冷地看着婆婆。
“媽，您要是一直覺得我是外人，那我們就做外人好了。外人可不用給您生活費。”
婆婆被噎住了。
她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周文遠終於開口了。
“媽，晚晚不是外人，她是我老婆。您以後別這麼說了。”
婆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好，好！你們兩口子現在翅膀硬了，不管我們了是吧？行，以後你們有事也別來找我！”
她轉身就走。
“砰”的一聲，門被摔得震天響。
客廳裏安靜下來。
周文遠站在原地，臉色灰敗。
“晚晚……這事……鬧得有點大了……”
我看着他。
“文遠，你覺得大？”
“媽畢竟是長輩……”
“長輩就可以用我的錢養巨嬰？長輩就可以把我當外人？長輩就可以動不動拿離婚威脅？”
周文遠說不出話。
我走到他面前。
“文遠，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站在哪邊？”
他抬起頭，看着我。
“我……我站在你這邊……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能不能別把事情做得太絕？畢竟是爸媽……”
我深吸一口氣。
“行。那你說，怎麼樣才算不絕？”
“生活費……能不能少給點？比如每月給3000？”
“給多少都會進小叔子的口袋。”
“那……我來給？”
“你給你的。但我給的那份，一分都沒有。”
周文遠沉默了。
我知道他很爲難。
夾在老婆和老媽中間，兩邊都不想得罪。
但有些事，必須有人做決定。
“文遠，你好好想想。”我說，“想清楚了再告訴我。”
我轉身進了臥室。
那一夜，我們分房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