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笙回到別墅,吳嬸連忙迎上來接過手包和外衣。
“太太,您回來了,我給您放熱水……”
“不必,”陸長笙打斷她,徑直走向廚房,“煎塊牛排,要三分熟。”
她現在需要肉食帶來的力量和熱量。
吳嬸應了聲,又遲疑道:
“今天姑爺回來過一趟,拿了東西又走了……今晚,怕是不回來了吧?”
語氣裏帶着小心翼翼的擔憂。
陸長笙給自己倒了杯冰水,仰頭喝盡,喉間吞咽的線條利落漂亮。
“不回來正好,”
她放下杯子,玻璃底磕在大理石台面上發出清脆一響。
“省得我看着他那張臉倒胃口。”
說完轉身上樓,高跟鞋踩在台階上,步態穩得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主臥空蕩冰冷。
她準備拿浴巾去洗澡,動作間牽動後腰,傳來一陣鈍痛。
她反手撩起襯衫下擺,對着穿衣鏡側身一照——左側腰際果然浮現出一片明顯的青紫淤痕,在白皙肌膚上格外刺眼。
是落水時撞到池壁了。
她蹙眉,拿出秦垏給的那支藥膏,費力地反手去塗。
指尖剛沾上冰涼的藥膏,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便從身後伸來,不由分說地取走了她手中的藥管。
陸長笙渾身一僵,猛地轉身,對上了霍沉舟不知何時回來的身影。
她本能地揮手想推開他,卻被他更快地攥住了手腕,力道不輕。
“躲什麼?”
他語氣不善,眼底凝着暗沉的光,視線掃過她手中的藥膏,嘴角勾起冷嘲。
“剛才讓別的男人解扣子不是很大方?到我這兒就碰不得了?”
陸長笙掙了掙,沒掙脫,索性放棄,仰頭迎上他的目光,紅唇勾起譏誚的弧度:
“霍先生這是唱的哪一出?不去陪你的林妹妹,跑來我這裏演醋海翻波?別忘了我們的條約,各玩各的。”
霍沉舟眼神一暗,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加重,另一只手卻擠了藥膏,帶着不容拒絕的力道,按上她腰間的淤青。
“啊……”冰涼的觸感和突如其來的按壓痛感讓陸長笙輕呼出聲。
他指尖帶着薄繭,揉按的動作品味不出是溫柔還是粗暴,眼神卻透過鏡子,牢牢鎖住她每一絲細微的表情,那目光深得像要把人拆吃入腹。
“各玩各的?”
霍沉舟俯身,氣息噴在她耳後,“我沒讓你公開給我戴綠帽。”
陸長笙捕捉到他語氣裏那絲不易察覺的波動,知道魚兒快要上鉤。
她立刻偏過頭,濃密的長睫垂下,在眼瞼投下脆弱的陰影。
再抬眼時,那雙漂亮的風眼裏已氤氳了一層薄薄的水汽,將落不落。
“公開?”
她聲音微顫,帶着難以置信的委屈。
“剛才在池塘邊,你不是也……當着所有人的面,選擇了她,拋棄了我嗎?”
她恰到好處地停頓,吸了吸鼻子,強忍淚意的模樣我見猶憐。
“霍沉舟,我知道你不愛我,我們只是聯姻。可我是你的妻子啊!你哪怕……哪怕給我留一點點顏面呢?你讓我以後怎麼在那些人面前抬頭?”
這番深情控訴,字字泣血,果然讓霍沉舟眼底閃過一絲清晰的愧疚和虧欠。
他揉按她傷處的動作不自覺地放輕了。
“林晚晴她……”
他試圖解釋,語氣是罕見的遲疑。
“她心髒移植手術,是我安排的。她今天情緒不穩,我怕她出事……她只是妹妹。”
陸長笙心底冷笑,面上卻更是淒楚,語速加快,帶着哽咽:
“妹妹?好一個情深義重!那你知不知道我有哮喘?知不知道我怕水?你只知道她情緒不穩,那我呢?我被你扔在水裏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我可能真的會死?”
她猛地轉過身,淚珠終於恰到好處地滾落一顆,砸在他手背上,燙得他指尖一縮。
“好啊,你照顧你的好妹妹,以後我也去找我的好哥哥,我躲着點偷情,咱們誰也別管誰!”
“陸長笙!”霍沉舟被她這混賬話氣得額角青筋直跳。
陸長笙卻更加理直氣壯,仿佛打開了情緒的閘門。
一句句控訴接連不斷,細數着嫁給他以來的種種深情與委屈,將一個愛而不得、因愛生怨的妻子角色演得入木三分。
霍沉舟看着她淚眼朦朧的樣子,聽着她那些掏心掏肺的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覺得自己這次做得過分了。
那份虧欠感如同藤蔓,纏繞住他的心。
他打斷她的話,語氣軟了下來,帶着一種妥協式的縱容:
“夠了。過去的事不提了。你既然覺得無聊,想發展事業,可以。把精力放在正事上,別總盯着那些無關緊要的情緒。”
陸長笙心中一動,面上卻適時流露出一種草包美女的茫然和自嘲:
“事業?我還能做什麼?之前投資餐廳,倒閉了;開買手店,賠光了。”
“就連弄個小小的美容院都能被人卷款跑路……我就是個廢物,除了會花錢和惹你生氣,什麼都不會。”
她越說聲音越低,仿佛真的對自己失望透頂。
霍沉舟看着她這副樣子,竟被逗笑了,心底那點因爲秦垏而產生的不快也散了些。
他抬手,用指腹有些粗魯地抹去她臉頰的淚痕,語氣帶着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寵溺和縱容:
“行了,以前那些小打小鬧不算什麼。以後你想做什麼,告訴我,虧了算我的。”
“你想辦公司?好,我給你兜底。這樣總行了吧?”
陸長笙心中一定,成了。
有霍沉舟這句話,她就能暫時借用他的勢力和資源,爲自己爭取寶貴的時間和空間。
她立刻抬起溼漉漉的眼睛,故意帶着點不確定的希冀,柔聲確認:
“真的?那……如果我想做長風娛樂,你也管定了?”
霍沉舟大佬姿態十足,頷首:“嗯,我管了。”
目的達到,陸長笙瞬間收起了那副可憐相。
她推開他還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轉身就去拿浴巾,動作幹脆利落,一句感謝都沒有。
霍沉舟看着她這變臉速度,一愣,下意識追問道:
“這就完了?”
陸長笙頭也沒回,聲音恢復了平日的清冷,甚至帶着點理所當然:
“不然呢?霍沉舟,這是你欠我的。”
看着她拿着浴巾走進浴室。
霍沉舟站在原地,回味着她那句你欠我的,再看看自己空落落的手。
半晌,氣笑了,頂了頂腮幫子。
這女人,他怎麼越來越琢磨不透了?
忽然,又聽到浴室內,咔噠一聲利落反鎖。
她在防誰?
霍沉舟深深吸了一口冷氣,胸口那股憋悶的火氣幾乎要頂破喉嚨。
他舌尖抵了抵腮幫,最終只從牙縫裏擠出一聲低咒。
……
等陸長笙洗完澡出來。
發現霍沉舟居然還沒走,甚至已經在隔壁客房快速沖了澡,換上了睡袍,大剌剌地坐在她臥室的大床上。
陸長笙腳步定在浴室門口。
她看着那張她私人訂制、符合她所有人體工學和審美、並且嚴禁他人碰觸的大床,又看看鳩占鵲巢的男人。
眼神裏沒有半分對男人的渴望,只有對床鋪絕對主權和自身潔癖被觸犯的極度不爽。
“滾出去。”她聲音冷得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