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鳳溟輕嗤一聲,“昨天,你說不認識我。”
他長腿邁開,繞過桌角一步步朝她逼近。
皮鞋踩在地毯上,發出沉悶而壓迫的聲響,像極了蘇糖心跳失控的節奏。
“司總,我、我可以解釋!我不是故意要騙您的。我、我、我……”
蘇糖被他逼得後退,小腿肚撞上柔軟的沙發邊緣,整個人失衡跌坐進去。
手肘猝不及防磕在扶手上,疼得她禁不住皺眉。
司鳳溟傾身,雙手撐在她身側:“你什麼?”
她咬了咬唇,訕訕地說:“我只是……只是不想打擾您。畢竟,我這樣的小秘書,不值得您關注。”
“打擾?”他低眸看着她,嗓音忽然壓低,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沙啞,“昨晚沒打擾夠?”
這句話像電流竄過脊椎,蘇糖渾身一顫,下意識地往後倒。
背脊抵住靠墊,卻再無退路。
可他已抬手,掌心貼上她腰側。
隔着薄薄襯衫布料傳來的溫度,灼人至極,讓蘇糖動彈不得。
他順勢俯身,雙臂撐在她身體兩側的沙發靠背上,將她困在方寸之間。
領帶垂落,幾乎擦過她的鼻尖。
男人的氣息如影隨形,混合着冷冽雪鬆與淡淡煙草味,強勢地侵占了她的感官。
強烈的男性荷爾蒙將蘇糖重重包裹,讓她呼吸困難,胸口起伏微亂。
“對、對不起……昨晚是、是我失誤……”
她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眼神慌亂地四處飄逸,就是不敢看他。
“別動。”他忽地開口,聲音低沉了幾分,像是從喉間滾出的命令,“看着我。”
“……”蘇糖被迫抬起眼,撞進他那雙幽深的眸子裏。
那雙眼睛黑得見不得底,仿佛藏着風暴與深淵。
此刻正靜靜凝視着她,帶着審視,玩味,還有一絲她說不清的情緒。
她想起昨晚。
他遒勁有力的手臂攬住她的腰,體溫透過衣料直燙到脊髓。
還有在做恨時……他近在咫尺的臉,睫毛低垂,神情晦暗不明。
每一幀畫面,都清晰得可怕。
莫名地,身體裏像是燃了一把火,火燒火燎的,從臉頰一路蔓延至耳根,連指尖都泛起了陌生的酥麻和熱意。
她下意識地想離他遠一些。
可她已然退無可退。
而他溫熱的呼吸,幾乎都拂在她臉上,像羽毛搔刮過神經末梢。
司鳳溟望着眼前這張近在咫尺的緋紅小臉,感受着她身體細微的顫抖,心底的波瀾遠不如表面這般平靜。
外人稱他“京圈佛子”,贊他年紀輕輕便性子清冷,仿佛真與佛有緣。
殊不知,這所謂的佛性,不過是長達十餘年失眠折磨下,被迫修煉出來的表象。
自從十二歲那年,經歷那場奪走父母生命的慘烈車禍後,嚴重的創傷後應激障礙便如影隨形。
夜夜噩夢纏身,讓他無法安枕。
近三年來,這頑疾更是變本加厲。
他試過很多方法,從頂尖神經科醫生到心裏催眠,從進口特效藥到祖母求來的安神符籙。
甚至連他腕間常年佩戴的佛珠,也有安神催眠的功效。
只可惜這些方法,都收效甚微。
然而,昨晚。
這個叫蘇糖的女人,就是那唯一的變量。
那一場酣暢淋漓的情事後,他被她身上那種淡淡的幽香吸引,情不自禁地抱着她閉上眼。
那一刻,他竟感覺身體像是卸下了重負般的鬆快,並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寧睡眠。
起初,他以爲這是失眠症自愈的跡象。
但當晚,他再次失眠了。
他這才發現,這個叫蘇糖的女人,她的存在,她的氣息,她的觸碰……
或許就是他這些年苦苦追尋的解藥。
思及此,他開口問道:“告訴我,你有沒有男朋友?”
這個問題來得太突然,一下子令蘇糖清醒過來。
她愣住:“這……和工作無關吧?”
“有關。”司鳳溟逼近一步。
他優秀的鼻尖幾乎要蹭到她的額角,語氣篤定:“如果你沒有男朋友,我就——”
修長的手指緩緩抬起,指腹拂過她的下巴,動作柔得近乎曖昧。
如果她沒有男朋友,他想試試近距離摟着她,身體是否會出現和昨晚一樣的反應。
自從十二歲那場車禍後,他就沒有體驗過真正的安寧。
而昨晚,擁着她入睡的踏實感,是任何藥物都無法企及的。
他想確認這究竟是巧合,還是獨屬於她的魔力。
這樣想着,便傾身往她跟前靠近。
他甚至忍不住閉上眼,深深嗅了嗅。
那一刻,他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
就像是陽光曬過的甜橙與幹淨皂角的混合,清新自然,的確讓人感到一股神奇的平靜和放鬆。
察覺到他在不斷靠近,蘇糖像是一只受驚的小兔子,瞪大了眼,渾身發顫。
耳廓迅速染成粉紅色,心跳快得幾乎要沖破胸腔。
他這是要怎樣?
蘇糖腦海裏瞬間警鈴大響。
那些她曾嗤之以鼻的職場潛規則故事,此刻竟有了具象化的畫面。
他現在提這個,難道是想……用權勢逼她就範?!
一股羞憤猛地涌上心頭,她猛地伸手推開他。
力道雖然不大,卻帶着決絕:“司總,我不接受交易式的關系!請您自重!”
司鳳溟看着她羞憤交加,卻無力反抗的樣子,像只被捏住後頸的貓,眸底神色加深。
玄色眼底很快掠過一絲極淡的,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興味。
“昨晚你的反應可不是這樣。”他沉聲道,低啞的嗓音帶着某種暗示。
“你……!”蘇糖又氣又急,被他意有所指的話激得眼眶都紅了。
他是把她當成那種爲了往上爬,而不擇手段的女人嗎?
她幾乎是立刻否認,聲音尖銳地道:“司總,我靠自己的能力進了司氏,只想好好工作,請您不要誤會!”
她說完就要走,卻被他一手牢牢禁錮在原地。
司鳳溟薄唇輕啓:“蘇秘書,我找你來只是想提醒,你的表現太不得體。”
“啊?”蘇糖懵了。
淚珠還掛在睫毛上,一時沒反應過來這突兀的轉折。
“既然要裝不認識,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那就言行一致,泰然處之。”
他收回手,直起身:“可你表現得欲蓋彌彰,舉止詭異,很難不引人懷疑,我們之間有什麼隱情。”
微頓,他退後一步,居高臨下地俯視她,嗓音清冷如禪院鍾聲。
“在職場,過度的反應本身就是一種破綻。我希望你能專業一點,不要將不必要的個人情緒帶入工作中。”
“回去吧。記住,公私分明,這才是對彼此最好的保護。”
“……”蘇糖一噎,竟無語反駁。
正好這時,特助葉祁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司總,有份緊急文件需要您籤字。”
蘇糖回過神來,趕緊拉開門,落荒而逃。
門關上的一刹那,她才發覺自己早已出了一身冷汗。
而司鳳溟的目光,一直若有所思地尾隨她離開。
他原本只是想逗她一下。
可就在她轉身要走的刹那,他無意間瞥見她低垂的眼睫下,眼眶微紅,泛着水光。
……哭了?
那一瞬,心髒像是被什麼輕輕撞了一下,司鳳溟心頭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司總?”葉祁再次出聲提醒。
司鳳溟驟然回神,眉峰微斂。
他面上不動聲色地接過文件,籤字利落,筆鋒卻比平日稍顯沉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