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做好飯,周建霞不情不願地過來叫她。
堂屋的八仙桌上擺着一鍋紅薯粥,旁邊放着一碟醃蘿卜幹和窩窩頭,周家人圍着桌子坐着。
孟清禾剛坐下,曹菊花就沒好氣道:“都吃快點,吃完了還得下地呢,別磨磨蹭蹭的!”
桌子另一邊,周家大哥周建國埋頭喝粥,筷子扒拉得飛快,一副事不關己的淡漠模樣。大嫂李娟則一邊給身邊的兒子夾蘿卜幹,一邊用眼角餘光掃過孟清禾,嘴角撇了撇,眼裏滿是不屑。
周家老三周建民和周建霞是雙胞胎,剛滿十八,正是半大孩子吃窮老子的年紀,捧着碗呼呼喝着粥,對桌上的氣氛毫不在意,只盯着窩窩頭和紅薯粥,生怕不夠吃。
周建霞從鍋裏舀了一碗粥遞到孟清禾面前,語氣裏滿是不耐煩:“快喝吧!”
孟清禾沒心情搭理她,接過來慢慢喝着。她一邊喝一邊在心裏開始琢磨。看現在的情況,穿越回去是不可能的了。既然這樣,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養身體,養好了身體才有底氣跟周家算賬。
主位上的周老栓偶爾抬眼瞥她一下,眼神裏帶着點審視。曹菊花吃飯都堵不住她的嘴,還在小聲嘟囔:“吃白飯的就是不一樣,喝個粥都這麼慢。”
李娟聽見這話,立馬跟着附和:“就是啊,娘,弟妹這病了三天,家裏的活都堆成山了,要是再歇着,地裏的活也得耽誤了。”
周建國放下碗,擦了擦嘴,慢悠悠開口:“弟妹,不是我們當哥哥和嫂子的說你,你這身子骨也太弱了,家裏人都一樣下地,也沒見誰不舒服?你倒好,一張口累病了得歇着,家裏的活計都壓在娘和你嫂子身上了。”
孟清禾挑眉,抬眼看向周建國:“大哥你這話就不對了,我每天下地幹的活都趕得上壯勞力了,下工回來還得給一大家子洗衣做飯,我什麼時候喊過累?現在病倒了,歇了三天就成偷懶了?要是換成大哥你,累得都病了還被人這麼說,你心裏能舒服?”
話懟得周建國臉色一僵,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孟清禾幹的話他也有看在眼裏,但是周建軍在部隊裏享福,孟清禾這個當媳婦的多幹點活不是應該的嘛?這累病了就說要歇着,女人的身子哪有這麼金貴!
孟清禾懟完沒再搭理他,而是轉頭看向周老栓:“爹,我病還沒好利索,在家裏住着也幫不上忙。我想回我舅舅家歇幾天,等養好了身子再回來,你們給我裝點東西和口糧帶回去。”
原身是個孤兒,父母沒了之後被爺爺奶奶趕了出去,是舅舅舅媽把她養大的。
黎家祖上是地主,後來敗落了,但還有些家底在。黎姥爺和黎家舅舅黎有田都十分精明,解放後不僅沒有受牽連,黎大舅還當上了大隊長。
原身當初和周建軍好上的時候, 黎有田兩口子都不同意。按舅媽唐桂華的說法,買豬崽還要看圈呢,周家那一大家子人品就不行!
但是拗不過原身戀愛腦發作,要死要活的,只能同意了。周建軍在周家不被看重,也沒有什麼助力,黎有田爲了外甥女能好過點,還把自己兒子的參軍名額給了周建軍。
男人不怕歲數大,況且周建軍也是個有能耐的,在部隊裏待了六年當上了副連長,就更不用擔心了。可女人不行,一年拖一年的,孟清禾已經二十多了,黎大舅和唐桂華都急了,催着周家要結婚。
被催得不行的周家提出了結婚不領證,而且結婚後孟清禾還要在老家伺候公婆。黎家人當時就怒了,他們可不是那些沒見識的,周建軍可是軍人,不能隨軍,還沒有結婚證,這算什麼結婚!
但原身樂意啊,揚言說他們要是不同意,那她就自己收拾包袱住進周家,黎家只能咬牙認下了。
商量婚事的時候,唐桂華擔心周家人會把原身手裏的錢騙過去,彩禮沒給帶回去,想着萬一出啥事,這些錢也能應個急。曹菊花爲此恨得牙癢癢,到處說唐桂華苛待外甥女,養大外甥女是用來賣的。
想到這,孟清禾再次在心裏罵爹。還別說,真讓唐桂華猜中了,結婚第二天,曹菊花就找借口把她的錢全拿走了, 她現在全身上下就剩五毛錢。
聽完她說要回舅舅家,曹菊花先怒了:“回什麼回,你是老周家的媳婦,哪有剛嫁過來就往娘家跑的道理?傳出去別人還以爲我們欺負你呢!”
周建霞也跟着附和:“就是啊二嫂,你現在走了,家裏的活誰幹?娘和嫂子忙不過來的。”
周建國和李娟也一臉不贊同。
孟清禾抬眼掃過衆人的神情,慢悠悠開口:“當初我爹娘走得早,是舅舅舅媽把我養大的,我回去看看他們天經地義。再說我在這兒天天聽人嫌棄念叨,病哪能好?回舅舅家清靜清靜,說不定還能好得快些。”
她的目光落在周老栓身上:“爹,我可是結婚後第一次去舅舅家,總不能空着手去吧?這要是被別人看到了,多丟人啊!這不清楚情況的,說不定還要說我們周家沒禮數呢!”
黎有田是隔壁村的大隊長,兒子也有出息。周老栓在心裏盤算了一下,點頭應下了:“行了,別吵了!建軍媳婦說得對,這婚後第一次回舅舅家哪能空着手?老婆子,吃完飯去給建軍媳婦準備點口糧,拿十個雞蛋,再把剩下的半包紅糖包好,都給她帶上。”
“當家的!”曹菊花急了,可看着周老栓冷下來的臉,她再不甘心也沒轍,只能不情不願去拿東西了。
李娟在旁邊看着,心裏更是打翻了醋壇子。她嫁過來七年,家裏母雞下的蛋,她也就坐月子的時候吃過,其他時候都是家裏的男人吃的,曹菊花可從來沒想着給她吃一點。現在孟清禾一開口,就能把十個雞蛋全帶走,還能舒舒服服回舅舅家歇着,自己卻得天天在地裏刨食、在家洗衣做飯,憑什麼?
她死死盯着孟清禾,眼神裏的妒忌都快溢出來了,在心裏不忿地暗罵着周家老兩口 “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