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蘇瑤是被餓醒的。
睜眼時,日頭已經爬上了窗櫺。她剛想翻身,腰就像被車軲轆碾過似的,酸得差點叫出聲。特別是兩條腿,軟綿綿的使不上勁兒。
身旁的被窩早涼透了,陸行洲不知道什麼時候走的。
蘇瑤咬着牙撐起身子,一眼瞧見床頭櫃上壓着張紙條,旁邊還摞着幾張嶄新的“大團結”。
字跡遒勁有力,透着股硬朗勁兒:
【鍋裏溫着雞蛋和肉包子。中午不回,晚上等我。錢不夠去抽屜拿。】
看到“晚上等我”四個字,蘇瑤臉頰一燙,忍不住啐了一口。
這男人看着冷冰冰的,體力怎麼跟頭蠻牛似的,折騰起人來沒完沒了。
她慢吞吞穿好衣裳,去廚房揭開鍋蓋。
熱氣撲面而來,兩個白胖的大肉包子和剝好的雞蛋靜靜躺在碗裏。這年頭,多少人家一年到頭也就過年能聞見肉味兒,陸行洲卻把細糧留給了她。
蘇瑤拿起包子咬了一大口,油水順着嘴角滋出來,香得她眯起了那雙桃花眼。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虛掩的房門被人一把推開。
“瑤瑤!都幾點了還在睡?”
林婉的大嗓門在門口炸開,震得蘇瑤耳朵嗡嗡響。
蘇瑤沒動,慢條斯理地咽下嘴裏的肉餡,才懶洋洋地轉過頭。
只見林婉挎着個破籃子,裏面裝着半籃子蔫吧的苦菜,還有倆黑乎乎的雜面窩頭。她一進門,眼珠子就黏在蘇瑤手裏的肉包子上,喉嚨咕咚一聲,咽了口唾沫,臉上的表情卻瞬間切換成了痛心疾首。
“哎呀瑤瑤!妹夫在外面累死累活賺錢,你不但不起來伺候,還在家躲着吃獨食?這大肉包子得兩毛錢一個吧?你也太敗家了!”
蘇瑤抽出手帕擦了擦嘴,眼皮都沒抬:“表姐,我家行洲心疼我,特意起早給我做的早飯,讓我多睡會兒。怎麼,這你也管?”
林婉被噎得臉色發青。她幾步跨進屋,目光像探照燈似的在蘇瑤身上掃,最後死死定格在她脖頸處那幾塊明顯的紅痕上。
那是昨晚陸行洲動情時留下的。
林婉眼底閃過一絲嫉恨,嘴上卻故作驚叫:“天哪!瑤瑤,你脖子咋青了一塊?是不是妹夫打你了?我就說嘛,你昨天那麼鬧,是個男人都受不了……”
蘇瑤心裏冷笑。
她故意抬手把領口往下拉了拉,露出鎖骨上更多曖昧的痕跡,臉上浮起一抹慵懶的紅暈:“表姐,你個黃花大閨女懂什麼?這是夫妻間的情趣。行洲昨晚……那是太熱情了,我想推都推不開,嗓子都喊啞了。”
林婉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指着蘇瑤的手都在抖:“你……你不知羞恥!這種話也說得出口!”
“我和我合法丈夫睡覺,有什麼不知羞恥的?”蘇瑤咬了一口雞蛋,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倒是表姐你,一大早闖進人家小兩口的房裏,盯着人家脖子看,也不怕長針眼?”
林婉氣得胸口劇烈起伏,把手裏的籃子往桌上重重一頓:“我這是爲你好!我是來叫你去挖野菜的!咱們女人要懂得憶苦思甜,不能光想着享福。你看你,穿得妖裏妖氣的,吃得滿嘴流油,這要是讓人舉報了就是資產階級作風!趕緊跟我走,去大院後山挖野菜,讓大家看看你也是能吃苦的。”
書裏,原主就是被這套“憶苦思甜”的鬼話洗腦,放着好日子不過,非要去挖野菜、撿煤渣,把一雙嫩手磨得像老樹皮,最後還落了個“作秀”的名聲。
而林婉呢,借着帶她“改造”的名義,在大院領導面前那是出盡了風頭。
蘇瑤瞥了一眼籃子裏那幾根幹癟的野菜,嫌棄地皺了皺鼻子。
“表姐,你要吃苦你就自己去吃,別拉上我。”
她站起身,從兜裏掏出陸行洲給的那沓“大團結”,當着林婉的面,“譁啦譁啦”數得清脆響。
“我有錢,有老公疼,我爲什麼要吃苦?我是來享福的,不是來受罪的。”
蘇瑤把錢往兜裏一揣,揚起下巴,“今天我不去挖野菜,我要去百貨大樓買雪花膏,買的確良裙子!”
林婉看着那厚厚一沓錢,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那可是陸行洲一個月的工資加獎金啊!竟然全給了這個草包?
憑什麼?這女人除了長得狐媚點,哪裏比得上自己勤儉持家?
“蘇瑤!你會後悔的!”林婉咬牙切齒,聲音尖利,“你這麼敗家,早晚把妹夫那點家底敗光!到時候他肯定休了你!”
“那就不勞表姐費心了。”蘇瑤走到門口,做了個誇張的“請”的手勢,“慢走不送,別耽誤我花錢。”
林婉氣得渾身發抖,狠狠跺了跺腳,抓起籃子轉身沖了出去。
看着林婉氣急敗壞的背影,蘇瑤心情大好。
這才哪到哪啊。
這輩子,她不僅要花最狠的錢,還要過最爽的日子,氣死這幫想看她笑話的人!
蘇瑤回屋換了件壓箱底的紅色連衣裙,腰身收得極細,襯得身段玲瓏有致。對着鏡子塗了層薄薄的口紅,她看着鏡子裏明豔動人的自己,滿意地勾了勾唇角。
拿着錢,出門!
目標:百貨大樓!
既然陸行洲把家交給她管,那她就要把這個冷冰冰的宿舍,改成她喜歡的樣子!
剛走出筒子樓大門,迎面就撞上個騎自行車的年輕男人。
男人穿着郵遞員的綠制服,看見蘇瑤那張豔光四射的臉,眼睛一亮,車把一歪就在她面前刹住了。
“蘇瑤同志!這有你的一封信,是從上海寄來的!”
蘇瑤一愣,停下腳步。
上海?
原主在那邊可沒什麼親戚。
她狐疑地接過信封,上面沒有寄信人的名字,只有一行清秀娟狂的鋼筆字。
不知怎的,捏着薄薄的信封,她心頭突然突突跳了兩下,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蘇瑤撕開信封,手指一抖,一張黑白照片輕飄飄地滑落出來。
照片背景是上海外灘。
年輕幾歲的陸行洲,穿着筆挺的中山裝,正和一個穿着布拉吉洋裙的漂亮女人站在一起。兩人靠得很近,女人笑顏如花,陸行洲那張萬年冰山臉上,竟然也帶着幾分柔和的笑意。
蘇瑤瞳孔猛地一縮,捏着照片的指尖瞬間泛白。
這女人是誰?
陸行洲的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