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年會當天。
公司樓下停着一輛大巴車。
車身掉漆,玻璃上全是灰,車牌是外地的,排氣管突突冒着黑煙。
魏傑站在車門口,脖子上掛着個哨子,拿着大喇叭喊。
“都快點!磨磨蹭蹭像什麼樣子!遲到的扣全勤獎!要有執行力!”
女同事們穿着各色晚禮服,凍得瑟瑟發抖。
男同事們西裝革履,爲了顯精神都沒穿秋褲,此時也是臉色發青。
有人小聲抱怨。
“這車也太破了,連空調都沒有,這不拉牲口的嗎?”
“不是說去高端基地嗎?怎麼坐這種報廢車?”
魏傑聽見了,舉起喇叭吼道。
“這叫憶苦思甜!懂不懂情懷?基地在山裏,路不好走,只有這種硬派車能上去。這可是我特意找的越野大巴,硬漢專屬!”
我穿着軍大衣,戴着雷鋒帽,腳踩登山靴,懷裏抱着保溫杯,背着一個巨大的戰術背包。
背包裏裝着壓縮餅幹、自熱米飯、強光手電、急救包、甚至還有一把折疊工兵鏟。
魏傑看見我,嗤笑一聲。
“喲,劉哥,你這是去逃難啊?穿成這樣,跟個看大門的似的,給我們公司丟臉。”
我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擰開保溫杯喝了一口枸杞水,熱氣騰騰。
“山裏冷,我這人務實,不像某些人,要風度不要溫度。”
魏傑冷哼。
“基地裏有地暖,土包子。”
車子發動,黑煙滾滾,像拖拉機一樣沖了出去。
大巴車在市區晃悠了一個小時,終於上了環山公路。
路越來越窄,樹越來越密。
水泥路變成了土路,土路變成了碎石路。
車身劇烈顛簸,像是在坐過山車。
莊仁義坐在第一排,臉色發白,捂着胸口,假發片都歪了。
“小魏啊,還要多久?”
魏傑抓着扶手,強裝鎮定,大聲喊道。
“快了快了,好酒不怕巷子深嘛!真正的修行之地都在深山老林!”
又顛了一個小時。
天色擦黑,陰風陣陣。
大巴車終於停下。
“到了!全體下車!動作快!”
車門打開,一股冷風灌進來,夾雜着燒紙的味道。
大家魚貫下車。
眼前是一座孤零零的院子。
院牆斑駁,爬滿枯藤,大鐵門鏽跡斑斑。
大門口掛着兩盞白燈籠,在風中搖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門楣上掛着一塊匾額,紅布遮了一半,露出後面幾個字:
“......岸花......心......”
旁邊豎着一塊生鏽的鐵牌子,依稀可見以前的字跡:西山火葬場。
不過被貼上了一張A4紙,上面用馬克筆寫着:彼岸花生命文化特訓基地。
周圍全是荒草,半人高。
遠處的山坡上,密密麻麻全是土包和石碑,磷火點點。
烏鴉在枯樹上哇哇亂叫,聽得人心裏發毛。
所有人都僵住了。
財務部的小張顫抖着手指着那塊牌子。
“這......這是殯儀館吧?魏主管,你玩我們呢?”
魏傑跳下車,把那張A4紙拍得啪啪響,一臉嚴肅。
“什麼殯儀館!這是彼岸花生命文化園!現在最流行的‘向死而生’主題基地!懂不懂哲學?”
他指着那些墳頭,慷慨激昂。
“看見沒有?那叫先人見證。我們要在這種肅穆的環境下,激發出內心最原始的狼性!只有直面死亡,才能爆發出求生的欲望,這就是我們公司的拼搏精神!”
莊仁義裹緊大衣,看着四周,心裏也有點打鼓。
“小魏,這也太......陰間了吧?”
魏傑湊過去,給莊仁義遞了根煙。
“莊總,這叫大巧若拙。我們要的就是這種直擊靈魂的震撼。而且這裏磁場特別強,能轉運招財的,以前好多大老板都在這發了家。”
聽到招財,莊仁義眼睛亮了,也不覺得冷了。
“好!有創意!現在的年輕人就是有想法,這才是做大事的樣子!”
同事們面面相覷,敢怒不敢言。
我緊了緊軍大衣的領子,把手插進袖筒裏。
還好我早有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