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句話被咽了回去沒說出口。
因爲我太累了,不想跟他們再糾纏下去。
“我去洗漱了,你們隨意,不用管我。”
看向我離開的背影,蕭景翊訝異一閃而過。
洗漱完,我第一次沒有去偏遠的客房,而是回了主臥。
之前我怕背屍有味薰到蕭景翊,主動提出分房,現在就沒有這個顧慮了,他堂堂天潢貴胄,還怕沒有房間睡不成?
還未睡着,就聽見房間內有人小聲交談。
“雲姑娘怎麼突然來了主臥,還好我們躲得快,要是讓她知道有下人伺候,王爺的身份可就暴露了......”
“別想這麼多,阿琉公子鬧着要與安姑娘和王爺睡,王爺正要我們多準備些玫瑰酪給安姑娘泡澡。”
玫瑰酪,哪怕最便宜的小碗也要十兩銀子,我無數次路過那邊鋪子,卻不敢停下腳步。
不是買不起,而是舍不得。
我是草原上長大的孤女,成年之後跟着商隊走南闖北,一次遇到了山匪,我拼命廝殺但還是不敵,重傷墜崖。
睜眼醒來卻發現身處一座破茅草屋中,蕭景翊正坐在一旁看着我。
我至今仍記得他和我說第一句話時發自內心的欣慰:“你還活着,真是太好了......”
淺淡的破碎感令我的心在那一刻跳動的原因多了一個他。
即便後來他說自己是軍醫,被編入的是最低等的軍戶,我也義無反顧地嫁給了他。
草原的蒼鷹從不會嫌棄自己的巢,只會加倍努力地裝點,再苦再累也不會退縮。
可是我也是女子,也會渴求漂亮的物件,衣服、飾品,還有吃食......
塞外不產糖,跑商後我才嚐到一點甜味,自此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這就是年少不可得之物終將伴其一聲吧?
可婚後七年,我已忘了甜是什麼滋味......
蕭景翊從未送我一份禮,一顆糖。
女二想要泡澡他卻能卻能眼也不眨地命人送去。
即便拼命遏制,淚水還是傾瀉而出,那是我五年爲背屍而流下的血與汗的縮影......
在這一刻,我終於認清了自己在他心底的份量,也釋然了。
我吹響了一個烏骨哨,一只信鴿不多時撲棱着翅膀落在我的窗台上,腳上綁着的信筒中寫有信鴿主人的傳信:
「你尋回了我侄子的屍身,令他入土爲安,我說好滿足你一個願望,就決不食言。」
我本不是個挾恩圖報的人,卻實在舍不得放下這個機會。
最終,我提筆寫下:「那就三日後帶我離開吧。」
我想回關外了。
鴿子承載着我的回信越飛越高,思緒飄回到了遇見蕭景翊之前,與我爲伴的是遼闊的原野和自由生長的格桑花。
所以,蕭景翊,你不用再擔心我會貪得無厭向你索求更多。
京城的紙醉金迷,終究不比塞外的風光壯麗。
翌日醒來,我將房契翻了出來。
當年成婚時,蕭景翊說自己因身體不好,吃藥吃沒了家產,於是我變賣了身上大部分首飾購置了這座宅院,過起了蕭景翊內雲雁嵐外的生活。
可如今看來,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他哪裏用得上這個。
我將它送去牙行寄賣得了四十兩銀子。
回去時卻忽然聽到了兒子的名字。
“阿琉,今天踏青你娘親都不來?別不是真的沒有娘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