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祁家宅院內,一處偏僻的小院子裏,彩珍正等着自家小姐蘇醒。
而垂帳之內的祁寧枝,似乎陷入了夢魘。
“我不要再死了!”祁寧枝痛苦的從床上掙扎起來,滿臉猙獰,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小姐,您......怎麼了?是夢魘了嗎?”丫鬟彩珍抓住祁寧枝的手,急聲詢問着。
祁寧枝擺擺手,有氣無力的說着:“去把今天小廚房燉的雞絲面換成甜粥吧。”她已經吃了七次了,真的不想再吃了。
“啊?小姐你怎麼知道今天小廚房燉的雞絲面?”
她不想說話,只擺擺手讓彩珍去吩咐。
“順便請人來修葺一下屋頂。”她看着頭頂喃喃道,被砸死的確太痛苦了,看着自己內髒都被砸出來了,偏偏眼睛還能清楚的看到,她以後再也不吃下水了。
彩珍有點怕的看着祁寧枝:“小姐,你......”她怕自己家的小姐是不是招惹了什麼髒東西。
“我做夢,夢見自己被砸死了,心生恐懼,你照着做就是。”她沒說的是,她不止被砸死,那是被水淹,被火燒,被噎死,毒死,砍死......
只要她不去攻略那個明面上深情男主,實則精神pua高手,冷熱暴力雙管齊發我家暴男,去走哪所謂追妻火葬場的劇情,就是一個字,死!兩個字找死,三個字花樣死。
“是,只是......主母那邊,恐怕不好......”彩珍欲言又止。
祁寧枝搖頭,真是昏頭了,她現在可還沒搬出去,一切又重新開始了,她就是個死了娘親,又無依仗的小孤女。
她所住的小院子,是整個祁家最小最偏,最年久失修的舒雲院,倒也沒人爲難她,就是無人管無人問,死了也沒人多問兩句的那種。
祁寧枝扶着腦袋,走向最角落的櫃子裏,再從隔層拿出一張地契。
這是她母親留給她的傍身底氣,她用這個折騰出無數風波,結果這個世界告訴她,哪怕你折騰出花兒來,你也必須當那個虐身虐心最後撇口氣,才被男主愛上的傻女主。
“小姐,您把這個拿出來做什麼?”
“奴婢知道了,您是想拿這個修繕屋頂?可是,等小姐出嫁,我們就會離開這裏,這地契,小姐需拿着傍身。”
“不,你拿着賣了吧。”祁寧枝已經不想再拿着繼續折騰了,隨意道:“賣完後,拿出去置辦兩身行頭。”
彩珍的臉上寫滿了:小姐,日子不過了嗎?好好的置辦什麼行頭,我們窮窮的活着不就行了嗎?”
“之後我們再去參加芙蓉宴。”祁寧枝看向遠方,眼中有着熊熊烈火。
彩珍的臉上難掩震驚。
“小姐,可,我們沒收到芙蓉宴的帖子,我們如何去?”
況且,她家的小姐不是人淡如菊的嗎?從不去理會那些俗世,只關門過自己的日子,而這樣的選擇無疑是最好的。
畢竟別說主院那邊的,就是些小妾生的孩子,從一開始的欺辱,逐漸都忘卻了他們主仆倆的存在。
近兩年日子更是寬鬆了許多。
幹嘛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掐尖要強了起來。
祁寧枝笑笑。
人淡如菊個——鬼。
她作爲一個新時代的鹹魚,哪怕穿越到這個爹不能娘不愛的小崽子身上,也只是想着能活着就行,換個地方而已,哪裏不能活。
避開所有找事兒的人,她把院子裏能種菜的地方全部利用起來,各種蔬菜自給自足,甚至還養了家禽,想着沒人問也沒事,過兩年攢夠了錢,她甚至可以養兩頭豬崽子。
結果在及笄的這天,遲到了數年的金手指來了。
告訴了她,她是這個世界的真命天女,天選女主角!!
祁寧枝還沒顧得上高興,就被那全文五十萬,四十五萬都在虐女主,最後五萬字強行追妻火葬場的古早虐心小說給虐傻了眼。
她?原來是一個重度斯德哥爾摩骨子賤啊。
祁寧枝拒絕這一份安排,她願意一輩子就在這院子裏種菜。
然後到了時間,她沒去走劇情,甚至連院子門都沒出。
結果就咔崩死在原地。
死因——被雷劈死。
好,那她反抗,先給自己嫁出去!
然後,她選好的寒門子弟尚公主了,她被公主一杯毒酒灌下。
她晃了晃腦袋,不想去想自己那些令人窒息的經歷。
“不讓去啊,沒事。”
“我們硬去!”
沒見過爲愛癡狂的瘋子嗎?
她就是!
彩珍大爲震驚,彩珍無法理解,彩珍卻依舊相信自己的小姐,從角門出去,很快就把地契給折現成了銀兩,並且按照祁寧枝的安排,買了兩身行頭雇了一輛馬車。
彩珍把剩下的一般遞給祁寧枝。
“小姐,我們只有這麼多了。”彩珍依舊把不能理解,但是照做,畢竟小姐就是對的!小姐就是她的天。
“這也有用。”祁寧枝但笑不語,只看着月色,嘴角看着像是一個春心萌動的少女。
眼中是癲狂的老巫婆。
“我要,追男人!”畢竟直接沖到那位面前,怎麼凸顯她爲愛沉迷,爲愛瘋癲。
而距離二者正式相識的時間,其實還有半年,起因也實在俗套,不過是一可憐的小孤女,被人刁難還無從訴苦,悲痛之餘想着輕生,挑了半天,準備跳湖,還專門爬到高處一躍而下,結果砸進了正在露天暢遊的沈翎懷中。
從此一眼誤終生。
偏要是他不喜歡的話,也就好說,偏偏幾次撩撥,又因爲各種關系,跟她疏遠。
一疏遠,她一個沒人愛的小白菜就被各種配角欺負,等欺負了完了,他再出現,好像天人下凡一樣,給她做主撐腰。
祁寧枝扯扯唇角,把她當純壞人整了,偏偏因爲可能這就是她的最終故事走向,所以哪怕她從始至終拒絕這個結局,甚至因此花樣作死了許多次。
但是她腦中最深刻的記憶,居然還是他救下失魂落魄的她,那眉眼肆意的模樣。
於是,這天剛凱旋歸來,受無數追捧的少年小將軍,忽然多了個私生粉。
包括但不限於。
每每尾隨。
貼心送禮物。
送親手送的香囊。
事情發生到了這裏,少年將軍不過是覺得有些煩悶,但是只當是一個錯了癡心的姑娘。
然後在第十日的時候,情況鬥轉急下。
癡心錯付的姑娘偷取他的貼身衣物,還不忘記次日再送一封信來,表達對貼身衣服的青睞和沉迷。
而坊間也多了些亂七八糟的言語,什麼看到一陌生女子深夜潛入他的府邸,癡纏許久之後,才堪堪離開,而他甚至送了對方含有味道的貼身衣物。
要知道沈家雖然出了他一個少年將軍,可是朝上數三代,六代,都是文官出身,自詡清流。
這樣一個書香門第之家出了沈翎,都說是祖上造孽,結果這個孽障居然弄出這樣的事兒。
然而,單單這樣就算了。
可沈翎跟長公主的女兒齊寧郡主還有着從小的情誼在那兒呢。
甚至當初郡主還要他入贅,結果沈翎覺得,這是在侮辱他,轉頭就去參軍了,一別三年,終於闖出了個名頭,這又跟別的女人攀扯上關系了。
就這麼謠傳謠傳着。
祁寧枝在再一次潛入的時候,被逮住了。
*
祁寧枝臉上惶恐一片,一身淡藍色繡荷花束腰裙,映襯的她纖腰不過一握,那雙秋水瞳孔裏包着被嚇到的淚水,欲掉似掉。
沈翎褪去盔甲,只着一身暗色繡金邊圓領袍,劍眉星眸,一身意氣風發。
“小賊,我終於抓住你了!”沈翎冷然的抓住她的衣領。
沈翎顯然被祁寧枝是如此羸弱纖細的......閨閣姑娘跟震驚到了,甚至下意識的想要鬆開手。
可是, 祁寧枝比他的動作還要快,在他愣神的瞬間,手心一翻,快速揮出一道白粉。
沈翎瞳孔收縮,手死死的抓住祁寧枝的肩膀,那用的力氣,像是要把祁寧枝的骨頭給卸斷。
祁寧枝淚眼婆娑,好一副可憐的好模樣:“沈將軍,我只是心悅你!”言罷還沖上來想要扶住他的身影。
沈翎想說,你到底是從哪裏跑進來的!他這剛受封的將軍府可不是泥糊的!
更想掐斷這個敢對他下藥的小賊,可是她眼底的愛意, 讓他晃了神。
然而,等他徹底陷入黑暗後。
祁寧枝趕緊鬆開,眼底的癡戀也變成了厭煩。
任由沈翎撲通一聲,摔個狗吃屎,她歪歪頭看着,哦......可別真的摔死了,那樣她會忍不住放煙花的。
見沈翎沒了動靜,她泄憤似得踹了兩腳!
個晦氣東西,管不住自己的嘴,也管不住自己的那瞎撩撥的手。
結果一切卻都要她承擔!
就不說翻來覆去的死,就說那長達三年,撩撥了不娶,然後讓人欺辱,被人編排放蕩!族裏的長輩都在想着讓她浸豬籠!
結果這位還在左右搖擺,順便虐女。
讓你虐!
她打的順心自在,最後終於拿出自己準備好的絲帕,上面繡着一枝花,畢竟總要留點證據才行。
等做完這一切,她怡然自得的從府邸的暗門離開,在走到外院的時候,趁着夜色,爬着狗洞出門。
還沒發現自己的家裏,人家前一任主人,還留着通往外界的暗門吧。
祁寧枝做完這一切,就樂呵拍手睡覺了。
這一下子,她爲愛癡狂的角色應該是深入人心了吧,畢竟她可是......玩起來了cospaly。
沈翎這邊,在陷入昏睡半個時辰後。
夜間巡邏的士兵來到了此處。
只見月色下,看到自家的將軍被脫光了上衣,麻繩捆綁出很奇怪的姿勢......無法形容,反正看的不是很正經!
而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上有好幾處青紫印記!
夭壽了!
他的將軍在自家的府邸上,被欺辱了!
祁寧枝回去後,就安心的蝸居了幾日,她知道雖然沈翎見到她的臉了,當然,那是故意給他看的,畢竟不看的話,下次怎麼能被他認出來,又如何能繼續表演爲愛癡狂。
不過沈翎在這上京城,還是找不到她的。
畢竟她的存在感這麼低。
而且誰也想不到一個文官的女兒, 居然能做出這樣傷風敗俗的事情!
不過最重要的是,祁寧枝知道,對方不敢鬧大,找也只會在私底下找。
就在這樣如水的時間裏。
很快就來到了芙蓉宴。
這一日一大早。
祁夫人帶着自己兩個精心打扮的女兒從正門出發。
她的兩個女兒雖然還沒到談婚論嫁的時間,不過提前想看着總是好的。
至於祁家有沒有別的待嫁女子,那自然是沒有的。
祁寧枝在約莫半個時辰後,從角門出發。
她的院子雖然偏,不過也就是因爲偏,所以距離後院的角門只有極短的距離。
祁寧枝二人很順暢的坐上了馬車,就朝着芙蓉宴的目的前進。
芙蓉宴倒是沒選擇什麼高官府邸,而是選了一處園林宅子,高山流水,曲水流觴,景色美不勝收。
據說此園子是是長公主的女兒,齊寧郡主的。
雖然爲了賓客和主人的安全,帶刀侍衛五人一隊,分成六隊在外院一直徘徊巡邏,內宅則是幾步就有人守着。
可這完全難不倒祁寧枝。
她有着前世的記憶,可以尋着空擋,找上正在跟自己母親置氣的尚書最小的嫡女。
趁着二人在爭執爲什麼徐少卿居然跟她們家的庶女有了交際,從而庶女才被邀約至此,心高氣傲的嫡女當場就想甩臉子,轉頭就走!
其母一直寬慰,正好旁人問了兩句,爲了顧其顏面,尚書夫人擺擺手:“長公主邀約,豈會辜負,只是小女衣裙染了,換上一身即可。”說罷擺手,讓馬車朝着園子行駛。
就是這麼一會功夫,她淡定了跟在後面,充當是尚書家的馬車,尾隨者對方進了園子。
彩珍已經被嚇傻了:“小姐......您,我......這,我們我們......”這麼大膽的嗎?怎麼敢啊!
祁寧枝噓了一下對方,讓她安靜。
她自然知道這是尚書家的,還知道這位尚書嫡女名喚秦書瑤,年方十七,待字閨中,性子是說不出的潑辣,但是又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祁寧枝還真曾認識這位尚書嫡女,只是......不是多好的記憶而已,至於她口中的徐少卿,更是要躲得遠遠的才好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