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零凌幾乎是御風飛離了玄冰峰。

那刺骨的寒意粘附在他的骨髓裏,即便已身處溫暖如春的雲瑤居所“暖玉閣”外,他仍舊覺得渾身冰冷。

零凌低頭看着自己緊握的右手,指縫間隱隱透出溫潤的金光,那截仙尊骨仿佛還帶着從他師尊胸膛裏剝離出的餘溫,燙得他掌心灼痛。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將腦海中那張蒼白如紙、鮮血淋漓的臉驅散,換上一副急切而溫柔的神情,輕輕叩響了暖玉閣那扇由整塊暖玉雕琢而成的門。

“雲瑤,是我,零凌。”

門無聲滑開,一股混合着靈草清香的暖風撲面而來,與玄冰峰的酷寒判若兩個世界。雲瑤正斜倚在窗邊的軟榻上,身着流雲般的紗裙,面色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虛弱,更顯得我見猶憐。

她看到零凌,眼中立刻漾起驚喜的光芒。

“凌哥哥,你回來了!事情……可還順利?”她起身迎上前,目光似是不經意地掃過零凌緊握的右手。

零凌將右手舉到她面前,緩緩攤開。

那截仙尊骨靜靜躺在他掌心,金光流轉,道韻天成,將整個暖玉閣都映照得朦朧而神聖。“幸不辱命。雲瑤,你看,這就是仙尊骨,至堅至純,以此爲蓮心,你的‘護心蓮’定能煉成,屆時你的舊疾必可根除!”

雲瑤臉上綻放出明媚的笑容,如同春雪初融,她伸出纖纖玉指,似乎想要觸碰那截骨頭,卻在即將接觸時微微蹙起了秀眉,指尖停頓在半空。“凌哥哥,這骨頭……爲何感覺如此冰冷?還帶着一股……說不清的鋒銳之氣,像是殺氣似的,讓我心口有些發悶。”

零凌一愣,下意識地爲楚蕭沈辯解:“冰冷鋒銳?許是師尊修行功法所致,他常年居於玄冰峰,一身寒氣。但這確是貨真價實的仙尊骨,蘊含無上生機,對你傷勢最是有益。”他想起楚蕭沈剖骨時那沉寂無波的眼神和噴涌的金色血液,心頭那莫名的煩躁又升騰起來,語氣不由得加快,“雲瑤,你放心,此骨絕無問題!我親眼看着他……”

“好啦好啦,凌哥哥莫急,我信你。”雲瑤打斷他的話,嫣然一笑,她轉身取來一個早已備好的寒玉匣,匣身雕刻着繁復的蓮花紋路,寒氣森森,正是保存這等至寶的佳器。“快將它裝起來吧,拿在手裏,總覺着怪瘮人的。”

零凌依言,小心翼翼地將那截還帶着他體溫和楚蕭沈鮮血的仙尊骨放入寒玉匣中。玉匣合攏,那奪目的金光被隔絕,只餘匣子本身散發的幽幽冷光。

就在零凌將玉匣遞向雲瑤時,雲瑤卻並未伸手去接。

她歪着頭,視線越過零凌,落在了趴在角落軟墊上打盹的一頭雄壯靈獸身上。那是一頭通體赤紅、毛發如火焰般流動的“赤炎犬”,是雲瑤最寵愛的靈寵之一。

“阿炎最近精神似乎有些不濟,許是修煉遇到了瓶頸。”雲瑤輕描淡寫地說着,指尖隨意地對着零凌手中的寒玉匣輕輕一彈,一道柔和的靈力便將玉匣推了出去,劃過一道弧線,精準地落在了那頭赤炎犬的面前。“這骨頭既然是仙尊之骨,想必蘊含的靈力非凡,就算不適合煉器,給阿炎磨磨牙,補一補身子,應該也是不錯的。凌哥哥,你不會介意吧?總不能浪費了你這番辛苦取來的‘心意’呀。”

玉匣落在厚實的軟墊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那赤炎犬被驚醒,抬起碩大的頭顱,鼻翼聳動,立刻被匣中散發出的奇異靈力吸引。它用爪子扒拉了一下玉匣,匣蓋“咔噠”一聲彈開,那截瑩白帶着金紋的仙尊骨滾落出來。

零凌整個人僵在原地,眼睜睜看着那赤炎犬低下頭,用鼻子嗅了嗅骨頭,然後張開布滿利齒的大嘴,一口將那截楚蕭沈親手剖出、蘊含着磅礴生機與靈力的仙尊骨咬住!

“咔嚓……咯吱……”

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響起,那是赤炎犬的利齒與堅逾精金的仙尊骨摩擦發出的聲音。奇異的是,那聲音並非純粹的噪音,竟隱隱帶着一種清越悠揚的音律,如金石交擊,又似仙樂輕鳴,在這溫暖的暖玉閣中突兀地回蕩。

每一聲“咯吱”的啃咬,都像是一根冰冷的針,狠狠扎進零凌的耳膜,刺入他的心髒。他好像又看到了玄冰峰上,楚蕭沈指尖金芒劃開皮肉,鮮血噴涌的畫面。

那骨頭被靈犬啃噬的聲音,與當時皮肉骨骼分離的細微聲響詭異地重疊在一起。

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和惡心感猛地沖上零凌的喉嚨口,讓他幾乎要嘔吐出來。

他死死攥緊了拳頭,才勉強壓下那股暴戾的沖動。又盯着那啃得津津有味的赤炎犬,盯着那截在犬齒間滾動、沾上口水的仙尊骨,楚蕭沈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浮現,還有他最後那句低啞的“拿去”。

“雲瑤!”零凌的聲音因爲極力克制而顯得有些沙啞扭曲,“這可是仙尊骨!你……你就這樣給了畜生?!”

雲瑤正饒有興致地看着赤炎犬啃骨頭,聞言回過頭,臉上帶着一絲無辜和詫異:“凌哥哥,你怎麼了?不過是塊骨頭而已,你方才不也說了,帶着冷冽殺氣,於我體質不合嘛。既然沒用,物盡其用不好嗎?你看阿炎吃得多開心,這骨頭對它定然是大補之物。難不成……”她眼波流轉,帶着一絲探究,“凌哥哥是心疼你師尊了?還是覺得,我糟蹋了你的‘心意’?”

“我……”零凌語塞。心疼楚蕭沈?怎麼可能!他只是……只是覺得這一切太過荒謬,太過……刺眼!他爲了雲瑤,不惜頂撞師尊,強求仙骨,可到頭來,這耗費巨大代價得來的東西,卻被如此輕賤地丟給了靈犬!那他的付出,算什麼?楚蕭沈那看似無所謂的犧牲,又算什麼?

零凌看着雲瑤那張純淨無暇、帶着關切的臉,將所有的質疑和煩躁強行壓了下去。他不能對雲瑤發火,她身體不好,她只是……不懂這仙骨的真正價值,或者,她太善良,連對一頭靈寵都如此慷慨。

“沒……沒有。”零凌深吸一口氣,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你說得對,物盡其用就好。只要對你有益,或者對你身邊之物有益,怎樣都好。”他移開目光,不再去看那啃噬的畫面,聲音低沉下去,“你……你喜歡就好。”

暖玉閣內,靈犬啃咬骨頭的“咯吱”聲和那詭異的清越仙音依舊持續着,零凌卻覺得這裏的暖香讓他有些窒息。

玄冰峰,靜室。

與其說是靜室,不如說是一個擴大了的冰洞。四壁皆是萬載玄冰,光滑如鏡,映照出中央蒲團上那個孤獨的身影。這裏沒有任何裝飾,沒有任何取暖之物,只有永恒的嚴寒和死寂。

楚蕭沈依舊穿着那件被鮮血浸透後又凍結的白色內袍,盤膝坐在蒲團上。

他試圖運轉功法,引導靈力去修復胸前那可怖的傷口,然而,仙尊骨乃是修士根基之一,強行剝離,傷及的不僅是肉身,更是本源。

靈力每次流經胸骨缺口處,都像是撞上了一片虛無的斷層,不僅無法凝聚修復,反而引得周身氣血逆行,傷口處傳來陣陣撕裂靈魂般的劇痛。

鮮血早已不再奔涌,但仍在不斷地、緩慢地滲出,將他胸前層層疊疊纏繞的白色紗布浸染得一片狼藉。

七重紗布,早已被染透,暗紅色的血痂混合着新鮮的血漬,在極寒中凝結成硬塊,摩擦着傷口,帶來持續不斷的、細密的刺痛。

楚蕭沈閉着眼,長而密的睫毛上凝結了一層細小的霜花,臉色是一種近乎透明的白,連唇色都淡得幾乎看不見。唯有偶爾因爲劇痛而微微蹙起的眉峰,顯示着他並非毫無知覺。

靜室裏只有他微不可聞的呼吸聲,以及鮮血偶爾滴落在冰面上,發出的“嗒”的一聲輕響,隨即迅速凍結。

突然,一種極其微弱、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感應,讓他緊閉的雙眼猛地顫動了一下。那是一種被啃噬、被褻瀆的感覺,源自於他剛剛失去的那部分本體——那截仙尊骨。

通過這種玄之又玄的聯系,他“看”到了一幅模糊的畫面:他那蘊含着千年修爲、本應作爲救命法寶核心的仙尊骨,正被利齒撕咬、磨礪,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而那哀鳴,在旁人聽來,或許只是清越的仙音。

楚蕭沈的身體晃了一下。

他緩緩睜開眼,眼底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枯寂。他靜靜地“看”着那模糊的感應,直到它因爲距離和某種強大禁制的幹擾而徹底斷絕。

後低下頭,看着自己胸前那被鮮血浸透的紗布,看着冰面上那幾滴新落的、已然凝固的血珠。

然後,重新閉上雙眼,再次嚐試引導那狂暴混亂的靈力。

只是,那試圖凝結傷口的指尖,最終,無力地垂落回膝上。鮮血,無聲地,繼續浸染着第七重白紗,似要將他一身素縞,徹底染成猩紅。

靜室之外,風雪呼嘯,永無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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