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 年夏,海濱城市的午後總是裹挾着黏膩的海風。林羽剛結束退役軍人公益宣講,遠遠就聽見防波堤方向傳來撕心裂肺的呼救 ——“孩子!我的孩子掉海裏了!”
他循聲狂奔,深藍色海浪正卷着個七八歲的男孩往深海拖,離岸流的拉力足以拖垮成年壯漢。林羽沒顧上脫外套,縱身躍入海水,遊到男孩身邊時,孩子已經嗆得失去掙扎力氣。他單手夾着男孩往回遊,腳下卻突然被礁石劃破,劇痛順着小腿往上竄,可懷裏的重量讓他不敢有半分鬆懈。
好不容易將男孩推到岸邊,林羽卻被一股更強的暗流拽向海底。意識模糊前,他最後看見的,是男孩父母撲過來抱孩子的身影,還有天邊漸漸沉下去的夕陽。
“搶!都給老子搶!這罐頭是我的!”
“別擠!再擠老子開槍了!”
嘈雜的嘶吼聲像無數根針,扎得林羽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猛地睜開眼,入目不是醫院的白色天花板,而是灰撲撲的帆布帳篷頂,鼻尖縈繞着硝煙、汗臭與發黴餅幹混合的怪異氣味。
低頭一看,身上穿的也不是熟悉的退役軍人作訓服,而是灰綠色的粗布軍裝,領口綴着少將軍銜徽章,左胸口袋裏還別着枚褪色的青天白日徽章。更讓他心驚的是,自己正半靠在一截斷裂的木柱上,周圍亂哄哄擠着上百號同樣穿軍裝的士兵,正圍着幾個鐵皮罐頭大打出手,有人甚至拔出了腰間的刺刀。
“陳旅長!您醒了?” 一個滿臉煙灰的通訊兵跌跌撞撞跑過來,手裏還攥着半截斷槍,“您都昏迷大半天了,昨天在羅店阻擊日軍,您被炮彈震傷了頭,弟兄們還以爲您……”
陳旅長?羅店?日軍?
林羽腦子裏像炸了鍋。他明明是救溺水兒童犧牲的現代兵王,怎麼一睜眼就成了 “陳旅長”?還到了打鬼子的戰場?他掙扎着想站起來,卻一陣天旋地轉,陌生的記憶碎片突然涌進腦海 ——
這具身體的原主叫陳峰,國民黨軍第 67 師 199 旅少將旅長,淞滬會戰打響後,率部在羅店、大場一帶與日軍血戰月餘。昨天日軍第 11 師團沿蘊藻浜西岸南下,199 旅奉命在羅店以南阻擊,激戰中陳峰被日軍九二式步兵炮的沖擊波震傷,部下拼死才把他從戰場上抬下來,撤退到這處臨時營地。
可現在的 199 旅,早已不是初上戰場時的滿編狀態。記憶裏那些熟悉的面孔 —— 三營營長趙山河、機槍連長孫鐵柱,大多都永遠留在了羅店的焦土上。眼下剩下的這兩百多人,一半是從各打散部隊收攏的潰兵,一半是帶傷作戰的老兵,別說重型武器,連基本的彈藥都湊不齊。
“吵什麼!” 林羽強壓着頭痛,用原主 “陳峰” 的聲線喝止。他曾是全軍頂尖的特種作戰指揮官,哪怕穿着陌生的軍裝,身上的鐵血氣場仍讓混亂的士兵們瞬間安靜下來,紛紛轉頭看向他。
“都給我把槍收起來!” 林羽扶着木柱站直,目光掃過眼前這群面黃肌瘦、卻仍攥着武器的士兵,“現在是 1937 年 11 月 5 日,不是窩裏鬥的時候 —— 知道日軍現在在哪嗎?”
士兵們面面相覷,剛才搶罐頭最凶的一個老兵悶聲道:“旅長,聽說…… 聽說鬼子在金山衛登陸了,正往咱們這邊包抄呢。”
林羽心頭一沉。他熟讀抗戰史,清楚記得 1937 年 11 月 5 日清晨,日軍柳川平助第十軍麾下第 6、第 18 師團及國崎支隊,正是從杭州灣北岸的金山衛強行登陸 —— 這是淞滬會戰末期日軍最致命的一招,直接繞開了中國軍隊在正面戰場的防線,往鬆江、青浦方向穿插,目標是切斷淞滬前線七十萬大軍的退路。
而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正是金山衛西北方向的朱家角鎮外圍,距離日軍登陸點不足三十裏!按照日軍的推進速度,最多兩小時,前鋒部隊就能摸到這裏。
“通訊員!” 林羽突然喊道,剛才那個跑過來的通訊兵立刻立正:“到!”
“去查!咱們現在還有多少能用的武器和彈藥?”
“是!” 通訊兵剛要跑,遠處突然傳來 “噠噠噠” 的機槍聲,緊接着是斥候兵撕心裂肺的叫喊:“鬼子!鬼子的偵查隊來了!就在東邊二裏地!”
帳篷裏的士兵瞬間慌了,有人下意識就想往帳篷外跑,林羽厲聲喝道:“都不許動!”
他快步走到帳篷門口,撩開帆布一角往外看 —— 東邊的土路上,十幾個穿着黃綠色軍裝、戴着鋼盔的日軍正端着三八大蓋往前推進,最前面還有一挺歪把子輕機槍架在小土坡上,槍口正對着營地方向。
“旅長,怎麼辦?咱們就兩挺重機槍能用,子彈還不足兩百發!” 剛才那個老兵跑過來,聲音都在發顫。林羽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營地角落果然架着兩挺馬克沁重機槍,槍管上還沾着上一場戰鬥的硝煙,旁邊堆着的子彈箱打開着,裏面的子彈寥寥無幾。
日軍偵查隊的槍聲越來越近,子彈已經打在帳篷周圍的泥地上,濺起一片片塵土。林羽深吸一口氣,現代兵王的戰術本能瞬間覺醒 —— 他清楚日軍偵查隊的目的:摸清營地兵力和火力部署,爲後續大部隊進攻鋪路,只要打退這股偵查隊,至少能爲營地轉移爭取時間。
“老兵,你叫什麼名字?” 林羽突然問。
“回旅長,我叫李雲龍,是原 3 營的代理營長!”
林羽心頭一動,這名字竟和記憶裏那位傳奇將領重名。他指着東邊的土坡:“李雲龍,你帶五十人,從側翼繞過去,用手榴彈炸掉鬼子的機槍陣地!”
“是!” 李雲龍攥緊腰間的大刀,轉身就去召集人手。
林羽又看向通訊兵:“你去通知所有人,除了操作重機槍的射手,其餘人都找掩體隱蔽,等鬼子靠近到一百米內再開火!”
“那兩挺重機槍……” 通訊兵猶豫着,“萬一被鬼子打掉怎麼辦?”
林羽眼神一厲:“沒有萬一!這兩挺機槍,就是咱們的命!”
他快步走到重機槍旁,蹲下身檢查機槍狀態 —— 還好,雖然有些部件磨損,但核心機制沒問題。他親自調整好射擊角度,對準日軍偵查隊推進的路線,手指扣在扳機上,耳邊是日軍越來越近的叫喊聲,眼前卻閃過現代訓練場上的靶紙。
當第一個日軍士兵出現在一百米外的土路上時,林羽毫不猶豫扣下扳機 ——“噠噠噠!” 馬克沁重機槍的轟鳴聲瞬間蓋過了日軍的槍聲,子彈像暴雨般掃向土路,最前面的兩個日軍應聲倒地。
“打!給老子打!” 李雲龍帶着人從側翼沖出來,一顆顆手榴彈扔向日軍的機槍陣地,“轟!轟!” 的爆炸聲中,鬼子的歪把子機槍啞了火。
日軍偵查隊沒想到營地的抵抗這麼頑強,慌亂中開始往後退,林羽趁機下令:“重機槍壓制!其他人跟我沖!”
他抓起地上的一把中正式步槍,率先沖出帳篷,身後的士兵們見旅長帶頭沖鋒,也鼓起勇氣跟了上來。日軍偵查隊本就是試探性進攻,見中國軍隊反撲凶猛,扔下幾具屍體就往回跑,很快消失在東邊的樹林裏。
林羽沒有下令追擊 —— 他清楚,這只是日軍的先頭部隊,真正的大部隊還在後面。他回頭看向營地,士兵們正圍着兩挺重機槍歡呼,李雲龍跑過來,臉上滿是興奮:“旅長!咱們打退鬼子了!”
林羽卻沒笑,他望着日軍撤退的方向,心裏清楚:這場小勝利,不過是淞滬會戰末期無數慘烈戰鬥的開端。日軍第十軍的七萬大軍已經在金山衛登陸,正沿着金山衛 — 鬆江 — 青浦的路線推進,而他們這支殘旅,正擋在日軍的必經之路上。
“李雲龍,通知所有人!十分鍾後立刻轉移!” 林羽沉聲道,“往西南方向,去鬆江!只有跟友軍匯合,咱們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夕陽西下,金色的餘暉灑在滿是硝煙的營地上,林羽看着士兵們匆匆收拾物資的身影,攥緊了手中的步槍 —— 這具身體的原主陳峰沒能守住的防線,他這個來自未來的兵王,必須守住。
至少,要爲南京爭取時間,要讓更多百姓逃離戰火。
他不知道這場穿越是意外還是命運,但從睜開眼的那一刻起,他就是陳峰,是 199 旅的旅長,是這片土地的守護者。
日軍的腳步聲,已經在不遠的地方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