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歲哪裏能給這個“不穩定因素”逃脫，連忙拉住他：
“誒~明哥！那些伯伯爲什麼那麼生氣呀？種子真的長不出苗嗎？”
魏文明扶了扶眼鏡，帶着知識分子的優越感，下意識地回答道：
“跟他們說過多少遍，可能是地溫、播種深度、溼度不對！各種因素都有可能嘛！不懂科學種植，就知道鬧……”
蘇穗歲心中無奈，果然還是這副德行。
“意思就是，其實也有可能是種子的問題，但不一定是種子公司的責任。
也許是播種方法不對，又或許是種子買回去之後儲藏出了問題，可是種子離櫃之後的情況我們倒是比較難追蹤的。”
女孩不急於撇清種子問題的反向思考，讓魏文明一愣，不由得多看她一眼。
而就在這時，樓上隱約傳來了禿頂大伯拔高的嗓門，似乎談判並不順利。
“不行！我得上去看看。”
魏文明着急地往樓上走，後頭還拖着一個扯衣角的“小尾巴”。
到了會議室門口，蘇穗歲好說歹說把他給按住了：
“明哥，你別急嘛，領導都在裏面呢，問題能解決的。你就這樣急吼吼地沖進去，說不定會惹領導不高興的，那可就不好了。”
今年的收種工作是由魏文明負責的，也是他分配到單位來第一次負責重要工作。
剛才聽同事說有農民來反映玉米種有問題，他一心只想過來和農民“一爭高下”，證明自己的工作沒有出岔子，其他的都沒考慮太多。
蘇穗歲的話倒是讓他往深層想了想，現在還真不好闖進去。
他猶豫片刻，最後還是學着蘇穗歲一樣，貓在會議室窗邊偷看情況。
裏面領頭協商的，主要是苦主黃大伯，梁經理和穗歲的爸爸蘇文光。
林燕芳和另外幾人旁聽。
蘇文光作爲縣農業局的技術骨幹，有副高職稱。
平時經常下鄉爲農民提供栽培技術指導，所以下面村子很多農民都認得他，對他的話也信服。
他現在主要起到一個紛爭雙方間調和劑的作用，還爲他們提供了解決的建議：
“黃大哥，一般來說，種子公司在收種的時候，就對種子質量做過檢測。
之後的包裝、儲存和運輸也都是有嚴格規定的，出問題的概率不大。”
蘇文光語調溫和的說着，然後又安撫的拍了拍因爲他的話而激動地站起來想反駁的黃大伯。
“當然！事無絕對，現在既然出現問題，那麼種子公司肯定要承擔調查責任。
首先，我們要去種植地看看。你說家裏的玉米種還沒種完，那我們就拿一些回來檢測，還需要到地裏看看情況……”
蘇穗歲聽着父親條理清晰的說着，正入迷，就感覺到有人碰了碰自己的肩膀。
側過腦袋看去，魏文明正用嘴型說着：“穗歲！你爸爸好厲害喲！”
蘇穗歲得意地揚了揚下巴，當然啦！那可是我爸！
蘇文光的話說得有理有據，提出的建議很中肯，梁經理在一旁也很配合的頻頻點頭。
這場談話進展得還算順利，現在卻在一個關鍵問題卡住了。
那就是新種的賠付，黃大伯家因爲不出苗的問題已經落後別人家一大截，希望能盡快拿到新種補種。
至於其他的，就等鑑定結果出來再說。
但是梁經理對此有些猶豫，擔心提前把種子給他，其他農民就會認定真的是他們的種子有問題。
眼看雙方僵持不下，穗歲轉頭問魏文明：
“明哥，這個黃大伯之前買的種子很多嗎?”
魏文明搖頭回答：“那倒沒有，我剛才看出貨記錄，他買了十斤，大約也就兩畝地的玉米種而已。”
穗歲按着上一世和基層農民打交道的經驗，嚐試提出建議：
“其實吧，我覺得條件允許的話，先補貼些玉米種給他也可行。
不能叫賠，就是給老客戶的補貼，人家農民年年和我們買種子化肥，今年出岔子了，看在情面上給他些先種上，盡量減少損失，其他人知道了也會念我們的好呢。”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
“當然，這只是我一個小孩兒的想法，可能單位有別的顧慮，你說呢？明哥。”
魏文明若有所思地點頭：
“也就十斤玉米種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可以記在損耗上。讓他家配合我們取樣調查才是要緊事，我去和梁經理說。”
這回穗歲沒有攔住他，看着魏文明整理一下衣領，輕輕敲門後走進會議室。
他在梁經理耳邊低語了幾句，梁經理先是皺眉，隨後神色漸漸緩和。
隨後，梁經理開口道：
“黃大哥，我們雖然是公司，可歸根結底是國營企業，宗旨還是要服務好人民的。你是看着我們的國字招牌，才年年來光顧。
這樣吧，我們可以先提供10斤玉米種給你應急。
不過這算是預支的，等最後的檢測結果出來之後，我們再決定怎麼處理，你看這樣行不行？”
黃大伯緊繃的臉色終於鬆弛下來，他今天來的除了要反應問題，最重要的一項任務就是帶玉米種回去。
即使種子公司不給，他也得花錢買回去，畢竟他們農戶不能爲了慪氣讓地荒着不是？
現在種子公司願意先給種子，倒是讓他對種子公司的公正性更相信了幾分，立馬軟和下來：
“行！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也不是來胡攪蠻纏的，肯定好好配合。
我什麼時候拿種子？回去就得抓緊時間種，你們要是想去地裏看看那得快點來了。”
蘇文光和梁經理商量了一下，說道：
“老哥，這個事情我們要向上匯報一下，今天估計是趕不及去。麻煩你留個地址和名字，我們明天上午過去。”
說罷，他們帶着黃大伯到門市部提了10斤玉米種，黃大伯按着剛才梁經理的囑咐，當着衆人的面說：
“還沒有確定是不是種子的問題，明天專家到地裏去看，還要給那批種子做檢查。這10斤玉米種是特批給我應急的，好讓我能趕緊種上。”
這一下，直接讓大家的揣測少了些，還宣傳了一把種子公司辦事人性化的好名聲。
黃大伯等人走後，梁經理拍了拍魏文明的肩膀，贊賞道：
“還是大學生有魄力，敢下決定。
小魏啊！你剛來的時候我還覺得你做事不夠靈活，但最近交給你的幾項任務都完成的非常好，可見你的進步神速啊！”
魏文明轉頭看向已經跑回媽媽身邊，正彎着眼睛朝他笑的蘇穗歲，笑道：
“應該誇的是小丫頭，她可比我機靈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