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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家庭聚餐,陸城給所有親戚和小孩都發了紅包。
輪到我時,他皺眉:
“老夫老妻了,搞這些形式主義幹什麼?錢都在你那管着你自己拿不就行了。”
我點點頭,沒說話。
轉頭卻看到他的手機彈出銀行扣款短信:
【您向袁佳佳轉賬5200元,備注:佳佳寶貝,元旦快樂,愛你的城!】
原來他所謂的形式主義,是分人。
我沒鬧也沒吵,只是默默退掉了下個月的婚禮場地。
並且把原本準備給他的腎源協議撕得粉碎。
陸城,這個年跨完,你的命我也就不再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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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桌上的熱鬧還在繼續,陸城正被他那群親戚簇擁着。
他今天格外大方,給每個小孩都封了厚厚的紅包。
連剛上大學的表侄都拿到了一千塊。
我默默地收拾着碗筷,耳邊傳來他媽的笑聲。
“我們家陸城就是大氣!不像有些女人,小家子氣,扣扣搜搜!”
“就是,娶媳婦就得娶個旺夫的,別娶個來討債的。”
尖銳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我背上。
我端着盤子走向廚房,陸城的媽媽周琴跟了進來。
一把搶過我手裏的盤子,重重地摔在水槽裏。
“大過節的!你擺着個死人臉給誰看呢?”
“我兒子發紅包你有什麼不樂意的?那是我兒子的錢!”
我低着頭,打開水龍頭沖洗着油膩的碗碟。
“那也是我賺的錢。”
這五年,我開着一家小小的設計工作室,起早貪黑才有了我們如今寬裕的生活。
而陸城,因爲尿毒症的緣故,早已辭職在家休養。
“你賺的?笑話!”周琴的聲音拔高了八度,
“要不是我兒子身體不好,輪得到你出去拋頭露面?”
“女人家的,賺那點錢就了不起了?要不是我兒子生病,誰稀罕你那點錢?”
“我告訴你沈知微,你別忘了,陸城的病就是被你克的!”
她湊到我耳邊,聲音陰冷。
“你八字硬,當年算命的就說了,克夫!”
“要不是你配型成功,能給他捐個腎將功補過,我早就把你趕出去了!”
冰冷的水流過我的指尖,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涼意,心早已被凍僵。
“你最好給我老實點,安安分分地準備手術,好好伺候我兒子。”
“別整天想着你那破工作室,結了婚就在家當全職太太,那才是正經事!”
“還有你買那婚房,房產證上必須加上我跟陸城的名字!這是我們家的規矩!”
她說完,似乎覺得還不解氣,又補充道。
“對了,你那個破工作室也早點關了,一個女人家搞那些沒用的,還不如把精力放在生孩子上!”
“等陸城手術恢復好了,你趕緊給我生個大胖孫子!這才是你最大的價值!”
我關掉水龍頭,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轉過身平靜地看着她。
“說完了嗎?”
“你什麼態度?”周琴被我的眼神激怒了,
“翅膀硬了?敢跟我頂嘴了?”
就在這時,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從廚房門口傳來。
“阿姨,您別生氣,知微姐也不是故意的,她就是工作太累了,壓力大。”
是袁佳佳,陸城的前女友,也是他口中“早就不聯系”的人。
她今天穿着一身粉色連衣裙,化着精致的妝,手裏還端着一盤切好的水果。
“佳佳你來了,”周琴的臉色瞬間由陰轉晴,親熱地拉過她的手,
“還是你貼心,比某些人強多了。”
她瞥了我一眼,意有所指。
“阿姨,瞧您說的我跟陸城雖然分開了,但我們還是朋友嘛,您也一直把我當女兒看。”
袁佳佳說着,把一瓣橙子遞到周琴嘴邊,“您嚐嚐,我剛切的,甜着呢。”
2
周琴笑得合不攏嘴,接過橙子,看我的眼神愈發嫌惡。
“看看人家佳佳,多懂事,多會心疼人。”
“哪像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連給我削個蘋果都嫌費事。”
“陸城當初要是娶了佳佳,我現在孫子都能打醬油了!”
袁佳佳臉上閃過一絲得意,嘴上卻假意勸道:
“阿姨,您別這麼說,知微姐也爲這個家付出了很多。”
她轉向我,笑容甜美無害:“知微姐,你別往心裏去,阿姨就是心直口快。”
“對了,陸城剛剛還跟我說,他一直覺得很虧欠你,爲了照顧他,你連自己最喜歡的旅行都放棄了。”
她眨了眨眼,天真地問:
“我記得你以前不是最想去冰島看極光嗎?怎麼五年了還沒去呀?”
我看着她,沒有說話。
五年前,陸城剛確診時。
我剛拿到去冰島的機票,原本準備完成我大學時的夢想。
爲了他,我毫不猶豫的退掉了機票,放棄追逐我的夢想。
因爲陸城拉着我的手,哭着說他不想離開我。
而現在,這個夢想從他前女友的嘴裏說出來,像一個笑話。
周琴冷哼一聲:
“看什麼極光?燒錢玩意兒!有那閒錢還不如給我兒子多買點補品!”
“就是,”陸城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走了過來,很自然地摟住袁佳佳的肩膀。
“佳佳說得對,你壓力別太大。錢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已經跟佳佳商量好了。”
他看着我,理所當然地說:
“佳佳認識一個很厲害的投資人,我準備把我們剩下的存款都投進去,她說半年就能翻倍。”
我愣住了。
我們剩下的存款,是我工作室這幾年拼死拼活攢下的,準備用來支付婚房首付和後續裝修的錢,還要給他換腎用。
現在,他要拿去給前女友做投資?
“陸城,”我深吸一口氣,“那筆錢是我們的婚房首付和你換腎.......”
“我知道,”他皺起眉,語氣裏帶着一絲不耐煩,
“但現在不是有更好的增值方式嗎?”
“佳佳說了,穩賺不賠!等錢翻倍了,我們直接全款買個更大的!你眼光別那麼短淺行不行?”
“就是啊知微姐,”袁佳佳依偎在陸城懷裏,柔聲細語,“我都是爲了你們好,你怎麼能懷疑我呢?”
“再說了,那錢放在銀行裏也是死錢,現在通貨膨脹這麼厲害,只會越來越不值錢。”
周琴立刻幫腔:“佳佳說得對!沈知微,你別不識好人心!”
“陸城做什麼決定,輪得到你插嘴?錢是我兒子的他想怎麼用就怎麼用!”
我看着眼前這荒誕的一幕,感覺自己像個外人。
“陸城,”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
“你還記得嗎,上個月我想換個新的設計電腦,兩萬塊你說太貴了,讓我將就着用。”
“昨天,我想買一束99塊錢的向日葵放在家裏,你說我浪費錢,不懂得勤儉持家。”
“可你現在要拿着我們全部的積蓄,一百多萬去給你前女友做投資?”
我的聲音很平靜,卻讓在場的三個人臉色都變了。
陸城像是被戳中了痛處,猛地甩開袁佳佳,指着我的鼻子罵道。
“沈知微!你什麼意思?你在懷疑我?”
“我跟佳佳只是朋友!她好心幫我們,你卻在這陰陽怪氣!”
“電腦那種東西能用就行,花那麼貴的幹嘛?向日葵能當飯吃嗎?幾天就蔫了!”
“你能不能成熟一點?別老是計較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3
“雞毛蒜皮?”我重復着這四個字,忽然覺得想笑。
原來我五年的付出,小心翼翼的維護,在他眼裏只是雞毛蒜皮。
“對!就是雞毛蒜皮!”陸城更加理直氣壯。
“我們馬上就要舉辦婚禮了,未來還有幾十年要過,你能不能把眼光放長遠一點?”
“別整天像個怨婦一樣盯着我,查我手機,管我花錢!”
“我爲這個家都快累死了,你還想怎麼樣?”
周琴見狀,立刻上前護住兒子,對我怒目而視。
“你看看你!把陸城氣的!他身體本來就不好,萬一氣出個好歹,你擔待得起嗎?”
“一個電腦一束花,你也好意思拿出來說事?你配型成功怎麼了?捐個腎就了不起了?就可以拿捏我兒子了?”
她聲音尖利,每一個字都像刀子。
“我告訴你沈知微,別以爲你拿捏着腎源就可以爲所欲爲!我們陸家不是非你不可!”
“你今天要是因爲這點小事,耽誤了我兒子跟佳佳的投資大計,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袁佳佳在一旁“好心”地拉架,卻句句都在火上澆油。
“阿姨,您少說兩句,知微姐肯定不是這個意思。”
她轉頭看向我,眼眶紅紅的,一副受盡委屈的樣子。
“知微姐,對不起,都怪我。要是我不提這個投資的事,你們就不會吵架了。”
“我......我只是看陸城爲了錢的事那麼發愁,想幫幫他......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她說着,眼淚就掉了下來,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陸城立刻心疼地把她摟進懷裏,柔聲安慰。
“不怪你,佳佳,你別哭,是我不好。”
他抬起頭,用一種失望和厭惡的眼神看着我。
“沈知微,你看看你把佳佳都嚇成什麼樣了?”
“她好心好意爲我們着想,你卻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她!”
“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怎麼能這麼惡毒?”
“我真是看錯你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緊緊相擁的兩個人,看着周琴那張充滿鄙夷和防備的臉。
我忽然明白,從頭到尾錯的都是我。
我不該放棄夢想,不該傾盡所有,不該相信一個男人說的“我會對你好一輩子”。
更不該答應捐出我的腎......
“好。”我輕輕吐出一個字。
他們都愣住了。
我抬起頭,扯出一個他們看不懂的笑容。
“錢的事,你決定就好。”
“婚房......也聽你們的。”
“只要你們高興。”
陸城和周琴對視一眼,眼神裏充滿了勝利者的輕蔑。
“這還差不多。”周琴撇撇嘴,“早這麼聽話不就沒事了?”
陸城也鬆了口氣,放開了袁佳佳,走到我面前,語氣緩和了些。
“知微,我知道你委屈,但我是爲了我們的未來。等我們賺了錢,你想要什麼電腦,多少束花,我都給你買。”
他想像往常一樣來牽我的手。
我後退了一步,避開了。
“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一下。”
說完,我沒再看他們任何一個人,轉身走出了廚房。
4
客廳裏,親戚們還在高談闊論,電視裏放着喧鬧的跨年晚會。
我穿過人群,走回我們的臥室,關上了門。
隔絕了外面的一切聲音。
我從床頭櫃裏拿出那份我早已籤好字的《腎髒捐贈自願書》。
看着上面的“沈知微”三個字,我拿起桌上的剪刀,將它剪得粉碎。
然後,我拿出手機。
第一步,給婚禮策劃師發消息:“你好,原定於下個月的婚禮取消,場地和人員都退掉吧,定金不用退了。”
第二步,打開房產中介APP,聯系了之前一直跟進我們婚房的那個中介:“你好,房子可以掛牌出售了,要求全款,價格可以比市場價低百分之十,越快出手越好。”
第三步,訂了一張三天後飛往冰島的機票。
單程,沒有歸期。
做完這一切,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陸城,這個年,我們一起跨。
跨完,你的命,你的未來,你和你的家人、你的前女友的幸福生活就都與我無關了。
假期的第一天,陸城一大早就和袁佳佳出門了,說是要去考察投資項目。
周琴則約了牌友,在客廳裏搓起了麻將。
巨大的噪音成了我最好的掩護。
我叫的搬家公司準時到達。
我只收拾了我的個人物品。
我買的家具、家電以及我工作室所有的設計稿和設備。
至於陸城的東西,我一件沒動。
搬家師傅問我:“女士,這牆上的婚紗照還要嗎?”
我看着照片裏笑得一臉幸福的自己,覺得無比諷刺。
“不要了。”
兩個小時後,整個家被搬空了一半,顯得很空曠。
我坐在客廳僅剩的一張屬於陸城的舊沙發上,接到了房產中介的電話。
“沈小姐,太巧了,正好有個之前看過您房子的客戶一直在等,他可以全款,但是要加急辦手續”
“客戶看過您的房子非常滿意,就是希望價格能再優惠一點,您看......”
“可以,”我毫不猶豫,“只要今天能籤合同。”
下午三點,我出現在中介公司。
籤完合同,拿到轉賬憑證的那一刻,我終於感覺到了久違的輕鬆。
這套我用無數個通宵換來的房子,終於又變回了屬於我一個人的錢。
晚上,陸城和袁佳佳有說有笑地回來了。
看到空空蕩蕩的家,兩人都傻眼了。
“這......這是遭賊了?”袁佳佳驚恐地捂住嘴。
陸城環顧四周,臉色瞬間鐵青。
他發現,所有我的東西,都消失了。
而他和周琴的東西,都原封不動地留在原地。
他立刻沖進臥室,看到我留在他床頭櫃上的紙條。
【房子我賣了,我們之間也兩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