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高考，我考上了首都一所重點大學。

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繼父高興得像個孩子，他捧着那張紙，翻來覆去地看，見人就咧着嘴笑：「我兒子，考上首都的大學了！」

喜悅過後，看着通知書上那高昂的學費和住宿費，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繼父快五十了，身體早已被常年的勞累掏空，他還能撐多久？

「爸，這學費太貴了，要不我......」我話沒說完。

「說啥呢！」繼父瞪了我一眼，「學費爸早就給你攢好了，你小子就安心去上學。」

他從床底下小心翼翼地拖出一個上了鎖的木箱子，打開後，裏面全是捆得整整齊齊的零錢，一塊的、五塊的、十塊的，最大面額的也不過是五十。

「這些，夠你第一年的學費了。」繼父把錢塞到我手裏，「剩下的，爸再想辦法。」

我捧着那一大包錢，感覺重得像是托着一座山。這裏面的每一分，都浸透了繼父的汗水和城市的灰塵。

到了大學，我才真正見識到世界的參差。同寢室的室友，穿着我叫不出名字的名牌，用着最新款的電子產品，每個月的生活費，是我一學期的好幾倍。

強烈的對比，讓我愈發心疼遠在家鄉的繼父。每次打電話，我都能聽出他聲音裏掩飾不住的疲憊，但他永遠只會問我吃得好不好，錢夠不夠花。

我決定要爲他分擔。課餘時間，我瘋狂地找兼職，送外賣、發傳單、去餐廳刷盤子......只要能掙錢，多苦多累的活我都幹。

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這樣做的代價，就是我的成績一落千丈。期末考試，我的高等物理直接掛了科。

我不敢告訴繼父，可學校的掛科通知單，還是像一封判決書一樣寄到了家裏。

那天晚上，繼父的電話打來了，聲音裏滿是壓抑的怒火和失望。

「林默，你怎麼敢掛科的？我辛辛苦苦把你送到首都去讀書，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爸，我......」我想解釋。

「我聽人說，你在外面到處打工？」繼父的聲音更嚴厲了，「誰讓你去的？我給你的錢不夠花嗎？我是讓你去學習的，不是讓你去掙錢的！」

「爸，我看您太辛苦了，就想幫您分擔一點......」我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繼父長嘆一口氣，聲音也軟了下來，帶着哭腔：「你現在最大的任務，就是把書讀好！你把書讀出個名堂來，就是對爸最大的分擔！你要是耽誤了學習，爸吃的這些苦，就全都白吃了！」

聽着繼父的話，我哭得泣不成聲。我終於明白，我的自作聰明，是對他付出的一種辜負。

「爸，我錯了。」我哽咽着道歉，「我保證，以後一定專心學習，再也不胡來了。」

從那以後，我推掉了所有兼職，一頭扎進了學習裏。圖書館、教室、食堂，三點一線，我的成績很快追了上來，還拿到了國家獎學金。

拿到獎學金那天，我第一時間把錢全部寄回了家。我知道，這八千塊錢，能讓繼父少掃多少條街，少彎多少次腰。

大三那年，我向繼父提出了想考研，甚至想一路讀到博士。

電話那頭又是長久的沉默，我以爲他會反對，畢竟那意味着他還要再多勞累好幾年。

「好！」繼父的聲音突然響起，帶着一種斬釘截鐵的驕傲，「讀！必須讀！我兒子有這個出息，爸就是把這身老骨頭累散架了，也得供你讀到博士畢業！」

那一刻，我淚流滿面，在心裏發誓，一定要成爲他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