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沃夫的意識像是沉在溫水裏慢慢浮起,最先捕捉到的是粗糙又溫熱的觸感——幾條溼漉漉的大舌頭正一下下舔着他的額頭,帶着森林裏鬆脂和泥土混合的氣息。
他猛地繃緊了身體,後頸的絨毛根根倒豎,像被按了開關的彈簧。
“噌”地睜開眼時,視線裏擠滿了灰撲撲的毛團。
那些腦袋比他大上一圈,耳朵尖尖地豎着,琥珀色的眼睛裏映着他小小的影子。
是狼,貨真價實的狼。
可還沒等恐懼攀上喉嚨,一種更詭異的感覺攥住了他——他的視線離地面太近了,前肢撐在地上時,能清晰地感受到泥土裏草根的紋路,毛茸茸的尾巴甚至在無意識地掃着地面。
“我……”他想開口喊,喉嚨裏卻只滾出一聲細弱的“嗷嗚”,奶氣未脫,帶着幼崽特有的怯懦。
這一聲叫驚得他自己渾身一哆嗦,低頭看向自己的“手”——那分明是只灰撲撲的狼爪,肉墊粉嫩嫩的,還帶着沒長硬的軟甲。
就在這時,一股陌生的記憶碎片像被打翻的玻璃珠,譁啦啦滾進他的腦海:三個月大,灰狼,家族次子,上面有個早出生一會兒的哥哥,下面還有三個妹妹一個弟弟……
格沃夫傻了。
他,今天居然穿越成了一只狼?還是只剛斷奶、連牙都沒長齊的幼崽?
他試着咧了咧嘴,想做出人類那種生無可戀的表情,卻只牽動了嘴角的絨毛,露出幾顆米粒大的乳牙,看起來傻氣又可憐。
“哦?我親愛的弟弟,你也變聰明了嗎?”
一道聲音突然鑽進耳朵,低沉裏裹着點沒褪盡的奶音,像砂紙輕輕蹭過木頭。
格沃夫猛地轉頭,看見一只比他高出小半個頭的灰狼擠了過來,把狼母親擠得往旁邊挪了挪。
這只狼的毛色更深些,此刻正歪着頭看他,眼睛裏閃爍着一種不屬於野獸的光。
格沃夫徹底懵了。
狼會說人話?還是這種帶着點老派腔調的“人話”?
他張了張嘴,喉嚨裏像是卡了團毛,半天發不出聲音。
“嘿。”
那只狼——按記憶裏的信息,應該是他的大哥——抬起前爪,在他眼前晃了晃。
狼爪比他的大一圈,指甲已經泛出淡淡的白,透着點鋒利的意思。
“你才剛開始變聰明麼?”
“我親愛的弟弟。”
聽到這裏,格沃夫也是終於反應了過來。
也許他穿越的是一個修仙世界?
“大……哥?”
格沃夫小心翼翼的喊他
狼大哥的眼睛“唰”地亮了,像是點燃了兩簇小火焰。
他猛地放下爪子,嘴角竟誇張地往兩邊咧了咧,做出一個極像人類“笑”的表情,連帶着臉頰的肌肉都在動。
“我終於有一個同類了,還是我的弟弟。”
而在他們談話的時候
狼母親叼着幼崽的後頸把他拖遠些,琥珀色的眼睛裏沒有尋常母獸對幼崽的親昵,反倒帶着點小心翼翼的疏離,像是在看什麼需要供奉的神物。
狼父親蹲坐在稍遠的石頭上,耳朵半耷拉着,喉嚨裏時不時發出低沉的呼嚕聲,那是狼族表達不安的方式。
格沃夫也沒有管這些,他只是聽到狼大哥的話,想要迫切的了解這個世界了。
他說,“大哥,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呢?”
狼大哥還是微笑,透着親切,興奮。
“當然是因爲我們是特殊的,我們很聰明。”
“他們不懂我們的話,也看不懂我們想做什麼。就像你以前,只會跟在他們屁股後面搶奶喝,傻得很。”
他忽然湊近,用鼻尖碰了碰格沃夫的耳朵,“但今天不一樣了,你看我的眼神變了,像……像山巔上的鷹,有光。”
格沃夫道。
“我是說,爲什麼會聰明?是吃了什麼東西嗎?”
狼大哥的耳朵抖了抖,興奮的表情淡了些,沉默了片刻才開口,聲音低了不少
“我生下來就這樣。”
他抬起頭,望着洞穴外漏進來的光斑,“從出生開始,我就是這麼聰明,我可以思考,而且……”
於是,格沃夫看到了他震驚的一幕。
狼同胞們也是嚇得後退了幾步。
退的慢的五弟更是摔了一個狗啃泥,然後被狼母親叼住,往後退。
只見,狼大哥竟然從地上緩緩站了起來。
他的兩只狼腿矗立在地上,蓬鬆的狼尾巴也垂在地面。
他赫然成了一只直立的狼。
他用自己的狼爪子撓了撓自的腦袋
“以前我和你們不一樣,我知道我終究要一個狼離去。”
“而現在,我親愛的弟弟,你可以陪我一起走了。”
“你放心,有我在,你不會受到任何的欺負。”
話音剛落,他猛地抬起前爪,對着旁邊一棵碗口粗的樺樹狠狠抓了下去!
“嗤啦——”
三道深褐色的爪痕立刻出現在樹幹上,木屑簌簌往下掉,露出裏面鮮嫩的白芯。
要知道,他們才剛斷奶三個月,尋常幼狼的爪子別說抓樹,連兔子皮都撕不開。
格沃夫看得目瞪口呆,心髒“咚咚”地撞着胸腔。
這哪裏是普通的狼?這簡直是披着狼皮的猛獸!
所以我是穿越到了狼人的世界嗎?
格沃夫心想。
於是他也試着直立起來,卻赫然發現自己無法像狼大哥那樣一直站着。
自己好像就是一頭普通的狼,只不過擁有了人類的智商。
狼大哥在一旁安慰
“沒事的,弟弟。我們都很聰明,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