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從“共情溯源”那股子憋屈勁兒裏緩過來,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灌了兩大口涼水。那水帶着河底淤泥的沁涼,順着臉頰的弧度往下淌,滴在洗得發白的粗布衣領上,激得我打了個寒顫

我用袖口胡亂抹了把臉,指尖蹭到眼角未幹的溼意,又趕緊蹭了蹭船板。不行,不能帶着這副喪氣樣去王秀才家。門房見了耷拉臉的,指不定連門都不讓進,更別說套情報了。

好歹我也是21世紀的清純美少女,如今卻淪落到這種地步...

這事兒不能拖。一來,那個叫趙小虎的愣頭青捕快跟個警犬似的,指不定什麼時候又會嗅着味兒找過來。二來,小寶那孩子的鬼魂還在我船頭“滯留”呢,雖然看不見,但我能感覺到那股若有若無的寒氣,跟裝了個便攜式小冰櫃似的,嚴重影響我的生活質量。

最重要的是,這筆“陽間債”的KPI壓着,早解決早利索。

我把船牢牢系在岸邊的柳樹上,轉身去翻船艙角落那個帶鎖的木匣子時,指腹蹭過匣子表面的木紋,鎖都鏽了一半,鑰匙孔裏塞着點河泥,我用指甲摳了半天才把鎖打開。裏面鋪着層褪色的藍布,裹着幾十文磨得光滑的銅錢——這是我的全部應急資金,準備用來打點王秀才家的門房或者鄰居,套點情報。

理了理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裳,深吸一口氣,準備出發。

上次船底漏水,我都沒舍得動這錢修船,如今爲了王秀才家的事,也只能咬牙拿出來。

剛轉身要往岸上走,後頸突然傳來一陣莫名的涼意,像是有人用浸了涼水的指尖輕輕掃過。一個清冷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我身後響起。

“船家,渡河。”

我嚇得一哆嗦,腳底下的船板晃了晃,差點一腳踩空栽進河裏。

我這暴脾氣!大白天的,走路怎麼一點聲兒都沒有?想嚇死我好繼承我這艘破船嗎?

我沒好氣地回過頭,正準備開噴,卻在看清來人時,把一肚子國粹硬生生憋了回去。

好家夥。

我心裏就只剩下這三個字。

來人是個年輕男子,站在岸邊,身姿如鬆。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長衫,料子是那種我只在綢緞莊櫥窗裏見過的、在陽光下會流淌着微光的絲綢。一根通透的碧玉簪綰着墨色長發,幾縷碎發垂在頸側,他手裏沒拿別的東西,就只在指尖繞着一縷垂下來的發絲,指節修長,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人。

他的五官更是沒得挑,眉如遠山,眼似寒星。整個人就像一幅剛剛繪就的水墨畫,幹淨、清冷,與這喧鬧的市井渡口格格不入。

這顏值,放我們那個時代,不用唱跳 rap,光是站在那裏,粉絲們就得嗷嗷叫着送他 C 位出道,還得搶着給他送奢侈品代言。

可惜,帥哥一開口,那股子仙氣兒就碎了一地。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船頭,那裏還殘留着小寶的寒氣,即使是大白天,也比別的地方涼一點。

“公子,我這船今天……” 我正想找借口拒絕,畢竟這人看起來就不對勁。

可他根本沒聽我說話,目光已經掃過我的 “無憂渡”,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薄唇輕啓:“你這船,生意不好做吧。”

不是問句,是陳述句。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反駁:“誰說的?我這‘無憂渡’可是汴河上的金字招牌,回頭客不知道有多少!”

雖然最近因爲總撞上“業務”,耽誤了不少賺錢的工夫,但面子不能丟!

白衣帥哥像是沒聽見我的話,自顧自地繼續說道:

“船頭聚陰,船尾散財,船篷的方位更是納穢藏垢。你這船,渡活人,怕是人上了船都要沾染幾分晦氣,心神不寧;渡死人,倒是塊風水寶地,能讓它們流連忘返,樂不思蜀。”

他每說一句,我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說到最後一句時,他那雙清冷的眸子終於落在了我的臉上,眼神裏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審視,仿佛能穿透我的皮囊,看到我胸口那塊正在微微發燙的玉佩。

我渾身的汗毛都炸起來了。

這人是誰?他怎麼會知道這些?裝神弄鬼的江湖騙子?可他那副篤定的樣子,還有那精準得過分的描述,讓我心裏直發毛。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強作鎮定,雙手叉腰,擺出一副不好惹的潑辣模樣。

“我看你就是個信口雌黃的神棍!想騙錢?找錯地方了!我告訴你,本姑娘窮得叮當響,一個銅板都別想從我這兒拿走!”

“神棍?”他玩味地重復了一遍這個詞,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近乎嘲諷的弧度“或許吧。”

他不再看我,而是抬腳,輕飄飄地一步就跨上了我的船頭。動作優雅得像一只白鶴,落地無聲。

“喂!你幹什麼!我沒說要載你!”我急了,這人太詭異,我可不想跟他共處一船。

他徑直走到船艙邊坐下,從袖中取出一塊潔白的手帕,仔仔細細地擦了擦自己坐過的地方,才慢悠悠地開口:“去對岸,清風樓。”

“另外,我不叫喂,我叫解黎重。”

那語氣,理所當然得仿佛他才是這艘船的主人。

我氣得牙癢癢。清風樓?那可是汴梁城裏數一數二的大酒樓,聽說裏面一道 “紅燒獅子頭” 就要五十文,一頓飯能吃掉我半年的收入。這家夥果然是個有錢人,有錢了不起啊?有錢就可以隨便上別人的船,還嫌別人的船髒?

“不去!” 我梗着脖子拒絕,手裏的船槳往水裏一杵,濺起的水花差點濺到他的衣擺上,“我的船今天收工了,要去你找別的船!”

他抬起眼簾,看了我一眼,眼神裏沒什麼情緒,卻讓我心裏一緊。“你身上陰氣纏身,怨念不去,” 他頓了頓,指尖敲了敲船板,“再這麼下去,不出三月,輕則大病一場,重則被陰氣反噬,連魂都保不住。這筆生意,你確定不做?”

我這暴脾氣!

“你才陰氣纏身,你全家都陰氣纏身!”我差點脫口而出,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不行,林晚渡,冷靜。這人能一眼看出我身上的問題,還知道船頭聚陰,絕非等閒之輩。萬一他真有本事,把我當成妖怪收了,那我連回二十一世紀的機會都沒了。

我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這位公子,您真會開玩笑。我一個普通船娘,天天在太陽底下曬着,哪來的什麼陰氣啊?您肯定是看錯了。”

“是嗎?”他也不跟我爭辯,只是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指向我昨晚停船的那個僻靜的柳蔭下“昨夜子時,你在那裏,可是在同一個‘客人’聊了很久?”

“轟”的一聲,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看見了!他昨晚看見我跟小寶的鬼魂“說話”了!

我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手腳冰涼。完了,這下全完了。我最大的秘密,被人當場撞破了。他是要把我當成妖怪抓起來,還是扭送官府?那個趙小虎本來就懷疑我,這要是再添個人證……

我看着他,嘴唇哆嗦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見我這副反應,他似乎很滿意,收回了手,慢條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口,仿佛剛才只是隨口說了一句今天天氣不錯。

“開船吧。”他再次開口,語氣依舊平淡,卻帶着不容拒絕的威嚴。

我還能說什麼?我的把柄被人家捏得死死的。我只能認命地拿起船櫓,默默地開始劃船。船槳插入水中時,能感覺到河水的阻力,我用了比平時大兩倍的力氣,恨不得立刻把他送到對岸,然後再也不見。

小船悠悠地向對岸駛去,船上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沉默。我低着頭,用盡全身力氣劃船,恨不得立刻把他送到目的地,然後老死不相往來。

他倒是一派悠閒,靠在船艙邊,閉目養神,仿佛真的只是出來遊湖的。

我心裏亂成一鍋粥。這人到底是誰?風水師?道士?還是…… 跟我一樣的 “同類”?他有什麼目的?是爲了小寶的執念,還是爲了我胸口的玉佩?

想起鬼婆婆當初給我玉佩時說的話

“這玉佩能幫你渡魂,也能招引些不幹淨的東西,你可得小心保管”,難道他就是那 “不幹淨的東西?”

“你……”我終於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聲音幹澀“你到底想幹什麼?”

他眼皮都沒抬,淡淡地回了兩個字:“吃飯。”

我:“……”

我信你個鬼!你個糟老帥哥壞得很!

“我不是問這個!”我有些抓狂“你爲什麼要上我的船?爲什麼要跟我說那些話?”

他終於睜開了眼睛,那雙漆黑的眸子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深邃。

“因爲,我對你的‘客人’很感興趣。”他緩緩說道“或者說,我對那些被你吸引來的‘執念’,很感興趣。”

執念!

他連這個都知道!

“你……”

“有些執念,看似可悲可嘆,實則是上好的餌料。”他打斷了我的話,語氣裏帶上了一絲莫名的意味“能釣出水面下,更深的東西。”

什麼意思?” 我完全聽不懂了,這人跟我玩謎語人呢?什麼魚餌,什麼人心,難道小寶的執念還牽扯着別的事?

他卻沒有再解釋下去的意思,只是抬了抬頭,看向對岸:“快到了。”

我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清風樓的飛檐已經出現在視線裏,朱紅色的樓閣在陽光下很是顯眼,門口站着兩個穿着錦衣的小廝,正點頭哈腰地迎着客人。

他卻沒有再解釋下去的意思,小船已經靠岸了。

他站起身,動作依舊優雅,衣擺都沒怎麼晃動。他從懷裏摸出個小小的錦袋,錦袋是天青色的,上面繡着纏枝蓮紋,他打開錦袋,裏面露出塊銀錠,銀錠上還帶着點體溫,上面刻着 “足銀” 兩個小字,紋路清晰,一看就是官銀。

他隨手把銀錠丟在船板上,“當” 的一聲,清脆得很,在喧鬧的渡口都聽得清清楚楚。

我眼睛都直了 —— 這銀錠起碼有二兩重!我平時擺渡,一個人也就兩文錢,這一趟就抵得上我擺渡一千個人,夠我換一整套新棉被,再吃一個月的肉沫餛飩了!

“船資。”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上了岸,徑直朝着不遠處的清風樓走去,月白色的身影很快就匯入了人流。

我呆呆地看着那塊銀錠,起碼有二兩重。渡個河,給我二兩銀子?這都夠我換一整套新棉被,外加吃一個月的肉沫餛飩了!

我手忙腳亂地把銀子撿起來,揣進懷裏,心裏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那句“執念爲餌”,像魔咒一樣在我腦子裏盤旋。

我攥着懷裏那塊沉甸甸的銀子,又看了看他消失的方向,心裏五味雜陳。

被懟了一路,秘密還被人家看穿了,最後卻收了天價船資。這感覺,怎麼就那麼……憋屈又有點小爽呢?

我用力搖了搖頭,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腦袋。

“呸!林晚渡,你有點出息行不行!這是糖衣炮彈!” 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腦袋。

不管那個白衣神棍想幹什麼,眼下最要緊的還是王秀才家的事。

拿起船櫓,朝着城東的方向劃去。風順着河吹過來,帶着岸邊蘆葦的清香,我劃船的力氣比剛才大了不少,船槳拍打着水面,濺起的水花落在臉上,冰涼冰涼的,讓我清醒了不少。

心裏憋着一股被懟的怒氣,和對真相的強烈好奇。

我倒要看看,一個能讓孩子產生如此深重執念的父親,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也順便……驗證一下那個神棍的話。

這小小的執念,究竟是不是什麼見鬼的“餌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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