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江城的清晨永遠來得有點倉促。

ICU樓層窗外剛泛出一層淺白,走廊裏的冷白燈還亮着,讓人分不清現在是幾點。

陸湛坐在靠牆的長椅上,後背有些僵。昨晚回來之後,他就一直守在這裏。

安寧之印貼上牆的那一刻,他就感覺到,這棟樓周圍的“水聲”變了。

原本雜亂的水管流動、空調冷凝水,甚至牆體裏的潮氣,都被一圈輕柔的力量罩住,像有一層看不見的薄紗籠在樓外,把那些若有若無的陰冷氣息隔絕在外。

這是王城給的東西——不是攻擊,不是殺伐,而是一層安靜的庇護。

病房裏的監護設備發出低低的滴答聲。

陸湛隔着玻璃,看着母親平穩起伏的胸口,心裏那根弦,總算比昨天鬆了一點。

“你這腰不酸?”

身側忽然有人開口。

熟悉的聲音。

陸湛扭頭,看到礁拎着兩杯還冒熱氣的豆漿,另一只手提着一袋剛出爐的油條。

“你是什麼時候上來的?”

“你剛走神。”礁把早餐遞給他,“想事情太專注,連電梯響都沒聽見。”

陸湛接過豆漿,指尖貼到杯壁,自動把溫度往下壓了一點——熱氣還在冒,卻不燙手。

這是昨晚握住權杖影子之後他發現的一個“副作用”:對水,還有溫度,多了一點直覺。

“醫生呢?”他問。

“剛查完房。”礁靠在牆上,眼神掃了眼裏面,“我上來的時候,林醫生正從那邊往下走。”

“他說了什麼?”

“說你媽的情況,比昨天穩一點。”礁頓了頓,“不過安寧之印只能幫她擋住外頭的髒東西,裏面的病,還得用你們人類的辦法治。”

“手術。”陸湛看着母親,“器官移植。”

“嗯。”礁點頭,“林醫生那邊已經提交加急申請了。但你也知道,這種事,除了醫療本身,還有很多——”

“錢、床位、配型、關系。”陸湛接上,“我知道。”

這些年在江城打工,該見的不該見的,他都見過。

就算不牽扯玄學深淵,病房外面的世界也已經夠復雜。

“議會那邊的裁決,早上會出結果。”礁說,“要不要爲一個海皇系王族覺醒者開特別通道,也得等他們開完會。”

“你覺得會給嗎?”陸湛問。

“從理智上,會。”礁說,“從人性上——會有不少人不爽。”

“我現在,大概是他們見過最大的‘不穩定因素’。”陸湛笑了一下,自嘲味不重,像是在陳述事實,“既怕我死,又怕我活。”

“習慣就好。”礁聳肩,“我們這行,不穩定因素越大,越容易搶資源。”

他話剛落,電梯“叮”了一聲。

幾個人從裏面走出來。

走在最前的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西裝筆挺,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眼神不算鋒利,卻像永遠在算賬。

他身後跟着兩男一女,穿着普通,卻不自覺地把周圍“散”出一個清晰的防線圈。

“唐淮。”礁挑了下眉。

“江城聯絡點負責人。”他低聲對陸湛說,“也是這次臨時行動小組的召集人。”

男人已經走到他們面前。

“陸先生。”他停下,語氣禮貌,“第一次見面,我是深海議會江城聯絡點的唐淮。”

“昨晚海底的情況,我們已經收到初步反饋。”

陸湛站起身,點了點頭:“唐先生。”

唐淮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兩秒。

那種打量不帶赤裸敵意,卻絕不輕鬆——像在看一件價值極高、卻隨時可能炸裂的樣本。

“這裏不適合談。”唐淮收回視線,微微側身,“如果可以,麻煩兩位跟我走一趟。”

“去哪?”陸湛問。

“樓下。”唐淮看了眼牆上的鍾,“八點整,視頻會議開始。議會暫時給你們安排了一個‘見證席’。”

“是他們單方面宣判我們,還是也聽我們說話?”陸湛道。

“至少形式上,會給你們說話的機會。”唐淮笑了一下,“至於實質上……”

他停了一下,沒有說完。

礁拍了拍陸湛的肩:“走吧。反正你媽現在有安寧之印罩着,短時間內沒人能動她。”

“好。”

陸湛最後看了一眼玻璃裏的床。

“我去一趟。”

“你先休息。”

他在心裏說完,轉身跟着他們進了電梯。

……

地下三層。

正常病人和家屬永遠到不了的地方。

電梯門打開,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撲面而來,卻和樓上不太一樣——這裏的味道更幹淨,更冷,也更“空”。

長廊兩側是統一的淺灰牆,地面打掃得一塵不染。偶爾有幾個穿白大褂的人匆匆走過,卻沒人多看他們一眼。

“醫院的輔助實驗區?”陸湛問。

“對外是這樣。”唐淮說,“對內,是江城聯絡點的臨時會議點之一。”

他在一扇普通鐵門前停下,伸手在旁邊屏幕上按下去。

指紋、虹膜、密碼。

三道驗證之後,門內輕輕一響。

門開了。

房間不大。

四面牆上沒有窗,只有一塊占據半面牆的大屏幕和一圈弧形桌子。桌後已經坐了兩個人,都是陌生面孔。

一個是戴金屬框眼鏡的中年女人,眉眼凌厲,氣場不像前線實戰,更像長期待在案頭的人——冷靜、挑剔。

另一個是個削瘦的年輕男人,二十七八歲,眼睛有點吊,嘴角掛着若有若無的笑。

他右手手背上也有一枚紋路,但不是三叉戟,而像一段波浪。

“江城本地覺醒者。”礁低聲道,“段序,備案B級戰力,擅長水壓操控。”

“你對我的了解永遠比人事部快一步。”段序笑眯眯開口,“礁,我一直以爲你不愛和人打交道。”

“我也一直以爲你不會這麼準時。”礁回敬。

“畢竟大場面。”段序攤手,“海皇系王族,隔幾千年蹦出一個,我總得來看看。”

他的視線落到陸湛身上,毫不掩飾。

“就是你?”他歪頭,“昨晚那一場動靜,是你捅出來的?”

“深淵先動手的。”陸湛淡淡道,“我只是還回去一部分。”

段序眼睛亮了一下。

“挺有意思。”他笑道,“難怪他們說,你跟以前議會一點點養出來的覺醒者不太一樣。”

“我不是他們養出來的。”陸湛說。

“也不是他們想要的那種。”中年女人開口。

她把眼鏡往鼻梁推了推,冷冷看他一眼:“王城試煉通過,權杖影子預契,深淵源心毀於你手。”

“一夜之間,你從一個普通失業社畜,變成了所有預案之外的最大變量。”

“所以今天這一場,不是給你封什麼勳章,而是——”

“給你劃線。”

“劃什麼線?”陸湛問。

“你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唐淮坐到桌邊,“你要配合什麼,不配合會被當成敵人。”

“以及——”中年女人補充,“我們要爲你承擔多少風險。”

礁拉了把椅子坐下,示意陸湛在他旁邊坐。

“這位是內務審查部的蘇槐。”他低聲說,“專門負責盯我們這種‘不老實’的人。”

蘇槐聽見“內務審查”四個字,也沒反駁,只淡淡道:“至少我不負責盯ICU裏的病人。”

“那我感謝你。”陸湛道。

他說話不卑不亢,連笑意都不多。

蘇槐微微揚眉:“口齒倒是利索。”

唐淮咳了一聲,打斷即將開始的針鋒相對。

“時間到了。”他看了眼桌上的終端,指向正前方的大屏,“雙方就位。”

大屏亮起。

先是密集編碼流過,緊接着畫面定格。

七個窗口同時展開。

有整面書架前的老人,有實驗室裏戴着護目鏡的人,有背後掛地圖的中年男人,還有一塊純暗影,只能看見輪廓。

那是深海議會總會的遠程投影。

“江城聯絡點,匯報線已接通。”

屏幕中央,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關於江城近海‘破浪礁’異常潮汐事件、亞特蘭蒂斯王城局部浮現、權杖影子預契,以及深淵源心爆發失敗的情況,”那聲音一字一頓,“請現場直接參與者先做口頭簡報。”

所有視線幾乎同時落在礁和陸湛身上。

礁嘆了口氣:“有破事,永遠輪到我先說。”

“你喜歡扮見證人。”段序低笑。

礁沒理他。

他用了不到五分鍾,把昨晚的情況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王城外城屏障、初級王權試煉、權杖影子預契、四臂祭司引源心、“封潮鎖回旋”毀源心……

語氣一如既往地簡潔,甚至有點敷衍,但關鍵點一個沒落。

“源心確定被毀?”某個窗口裏的實驗室男人開口,“沒有殘餘?”

“至少在我們的感知範圍內,已經沒有深淵裂口前兆。”礁道,“王城淺層錨點也穩定下來了。”

“深淵那邊沒有繼續硬攻,很不正常。”地圖前的中年男人皺眉,“它們一向不會輕易退。”

“因爲硬攻拿不到好處。”另一個沙啞聲音插進來,“反而暴露了一部分力量。”

“對深淵來說,這次是失敗。”

“但對我們——”暗影窗口後的人第一次開口,聲音低啞難辨,“未必是勝利。”

“我們把王城從深處拉上來了一截。”

“也把海皇系未完成體,暴露在深淵視野裏了。”

屏幕前短暫沉默。

“說得簡單點。”蘇槐輕敲一下桌面,“從現在起,無論深淵,還是我們自己,都不可能再把他,當普通覺醒者看。”

她抬眼,看向陸湛。

“陸湛。”

她第一次直接喊他的名字。

“你自己,怎麼認這一場?”

“認?”陸湛笑了一下,“我現在沒資格給這一場貼標籤。”

“對我來說,結果就四件事——”

“我活着回來,王城沒塌,深淵源心碎了,我媽的ICU多了一層安寧之印。”

“至於你們要怎麼定性,是勝利,還是‘階段性風險釋放’——那是你們的事。”

屏幕那頭,有人低低笑了一聲。

“嘴倒挺硬。”

書架前的老人抬眼看他,目光不見渾濁,反而清明得嚇人:“至少說明一點——你還清楚自己先要守的是什麼。”

“那你呢?”蘇槐問,“除了你母親,你打算守什麼?”

“昨天在王城裏,他們已經問過了。”陸湛說。

“那你再回答一次。”蘇槐道,“這回,換我們聽。”

陸湛沉默了一瞬。

他不喜歡在別人面前反復剖開自己,但很顯然——在這群人面前,他說什麼、怎麼說,都會被記錄下來,成了以後衡量他的“標準”。

“我之前說過。”他道,“對我來說,順序是——先是她,再是這座城,再是這一片海。”

“如果有一天,這三者之間必須取舍……”他頓了頓,“我現在還做不到提前給出一個絕對答案。”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

“只要我還活着,我不允許任何一方,把它們當籌碼。”

蘇槐靜靜看着他。

“你知道你這句話,在這個會議裏,有多不受歡迎嗎?”她說。

“我知道。”陸湛答,“但你們也知道,如果我現在立刻換一套好聽的說法,反而更危險。”

老人輕輕笑了一聲:“至少誠實。”

暗影窗口裏的聲音也扯了扯嘴角:“比上一代某些人強。”

“好。”

地圖前的中年男人敲了敲桌面,“王權印記已經刻在他體內,權杖影子也預契了,現在再討論‘能不能讓他退出’,沒有意義。”

“問題是——我們怎麼跟他合作。”

蘇槐翻了一頁資料:“內務審查部的意見是,對陸湛采取‘高危資產’等級監控。”

“具體包括:”

“一,限制其離開江城轄區;”

“二,一切戰鬥行爲、能力測試,必須在議會監督下進行;”

“三,將其直系親屬統一納入議會保護名單,同時作爲必要制衡手段;”

“——四,如有明顯失控跡象,保留最高級封印乃至抹殺預案。”

她說這幾條時,語速不快,像在讀一份標準條款。

陸湛聽完,臉色平靜。

礁卻皺了皺眉:“這就是你們的‘合作’?”

“這已經是內務提的最溫和方案。”蘇槐道,“也有人建議直接送他去深海最高封鎖區,由總會集中監看。”

“他們可以來江城親自試試。”礁冷淡道。

“我只是負責轉達意見。”蘇槐說。

唐淮咳了一聲:“外務行動部的意見,和內務略有不同。”

他打開另一份文件,投到他們面前的小屏上:“破浪礁事件之後,深淵在東線的活動明顯增加。我們需要一個真正握有這片海‘權柄’的人,作爲特別行動人。”

“簡單講——”

“我們希望陸湛成爲江城海域的‘王族代理人’。”

“聽起來比‘高危資產’好聽一點。”陸湛道。

“好不好聽不重要。”唐淮說,“重要的是權責。”

“這條特別行動線,如果你同意,會有三點直接和你相關。”

“一,議會負責你母親的全部治療費用及後續康復支持,包括醫療、護理、生活安置。”

“二,你在江城轄區內的部分行動,可以不走常規審批,由我們這條線直接備案。”

“三,議會向你開放部分資料與資源,包括深淵情報、王城殘卷,以及適配你身體的輔助器械。”

“作爲代價——”

他抬眼,與陸湛對上視線:“深淵相關事件,你要承擔先發介入義務。”

“簡單說,有事你先上。”礁給他翻譯。

“另外——”唐淮繼續,“你必須保證,在沒有充分理由前,不主動擴大權柄使用範圍。”

“昨晚那種牽半片海潮汐的行爲,不能變成常態。”

“你們怕深淵順着那些痕跡找過來。”陸湛說。

“是。”唐淮坦然承認,“也怕有其他人類勢力,盯上你。”

屏幕那頭,書架前的老人輕咳了一聲:“總的意見可以概括爲——不給深淵白撿便宜,也不給你背後多伸出幾只手。”

“你要資源,我們會給。”

“你要自由,也會給一部分。”

“但你要清楚——”

“這片海,不只是你一個人的。”

陸湛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面。

“那我也說一句。”他道,“我可以合作。”

“但如果哪一天,我發現所謂特別行動線,已經變成你們拿我身邊人當籌碼的一根繩子——”

“我會先把繩子砍斷。”

屏幕那頭,有人皺眉。

也有人笑。

暗影窗口裏,那團看不清臉的身影低笑了一聲:“有膽。”

“記錄。”蘇槐對一旁的終端道。

“陸湛,對特別行動線的合作意向爲‘有條件接受’,附加條款如下……”

她飛快敲了幾行,又被打斷。

“行了。”書架前的老人擺擺手,“不用每句狠話都敲進去。”

“今天的裁決——”

他環顧一圈屏幕上的臉。

“表決吧。”

不到半分鍾,屏幕上方彈出結果。

六票同意,一票保留,零票否決。

“從現在起。”暗影那一方開口,“陸湛,深海議會江城海域特別行動人,代碼暫定——藍潮。”

“內務部保留對其行爲追蹤權。”

“外務部負責任務與資源調配。”

“江城聯絡點,具體執行。”

“明白。”唐淮起身,略微躬身。

“陸湛。”書架前老人的目光最後一次落在他身上,“我個人有一條建議。”

“你說。”

“永遠記住你剛才那句——‘先是她,再是這座城,再是這一片海’。”老人道,“前提是——”

“你要有活下來的本事。”

屏幕一點點暗下去。

會議結束。

房間裏的燈恢復成普通白光。

蘇槐合上終端,站起身:“我去準備內務那邊的備案。”

她走到門口,忽然停了一下,回頭。

“有句話,我不代表議會,只代表我自己。”她說。

“你最好別讓我們後悔今天的票。”

“也別讓你媽,後悔生了你。”

說完,她推門離開。

段序吹了個口哨:“內務這位,說話一如既往不挑耳朵聽。”

“她嘴硬,心不一定。”礁道,“你別全當真刺。”

唐淮把一張黑色卡片推到陸湛面前。

卡片上沒有銀行標志,只在右下角印着一個極小的波浪符號。

“這是行動專項基金卡。”他說,“對外掛在某個合作慈善機構名下,對內由我們三個共同監控。”

“理論上——你可以刷它給你媽治病,也可以拿去買一艘遊艇。”

“只要事後報賬,寫得過去。”

“那如果我想拿它買一把順手的菜刀?”陸湛問。

“可以。”唐淮笑,“只要你不是打算拿菜刀去砍某個議員。”

“那我就先收下了。”陸湛把卡片收入錢包。

那一刻,他突然切實意識到一件事——

錢這種東西,在更大的力量面前,確實只是可以隨手挪動的數字。

但對躺在ICU裏的那個人來說,這個數字,可能就是多活幾年,或者少活幾年。

“關於你能力測試的問題。”唐淮看向他,“正常流程,是把你送去總會評估中心待一段時間。”

“但現在——”

“你媽的情況不允許。”

他停了兩秒:“所以我們準備給你開個小灶。”

“小灶?”陸湛問。

“在江城本地分段測。”礁解釋,“每次搞一點,不一次性把你往死裏用。”

“順便讓你熟悉權杖影子的狀態。”

“同時,我們也會分批次向你披露王城和深淵的更多信息。”唐淮補充,“前提是,你沒打算把這些情報轉手賣給深淵。”

“他們不需要我賣。”陸湛說,“他們會自己來搶。”

“那就別讓他們搶到。”礁起身,“走吧。”

“去哪?”

“先送你回樓上。”礁說,“我知道你現在什麼都不想幹,只想守在ICU門口。”

“至於特別行動線的第一單任務——”

“等你媽手術時間定下來,再談。”

……

回到ICU樓層時,窗外已經徹底亮了。

走廊裏多了些人,有換班的護士,也有一臉疲憊的家屬。

林醫生正從另一頭走來,手裏拿着病歷,看到陸湛,腳步頓了一下。

“正打算找你。”他說。

“是我媽的事?”陸湛問。

“嗯。”林醫生點頭,把他拉到一旁,“昨天我們討論了一晚上,結合最新檢查和今早的數據,移植手術可以往前提一提。”

“最快——三天後。”

“三天?”陸湛心裏一緊,“這麼快?”

“昨天晚上之後,這層樓的環境數據有點不一樣。”林醫生壓低聲音,“不管你是怎麼做到的,至少給我們創造了一個相對理想的手術環境。”

“你母親現在的狀態,是不適合再拖,又還勉強撐得住一次大手術的臨界點。”

“從醫生的角度,這是最好的時間窗口。”

“配型呢?”陸湛問,“之前不是說還要等——”

“我們剛收到一份新的供體信息。”林醫生看了他一眼,“細節不方便多說。”

“你只需要知道——”

“這是目前能找到的,與你母親匹配度最高的一例。”

陸湛沉默了兩秒。

“手術費用……”

“這部分不用你操心。”林醫生說,“醫院這邊已經收到一筆某基金會的專項撥款,明面上是社會救助。”

“但我知道,真正運作的人,是你身邊這位。”

他說着,看了礁一眼。

礁只是淡淡一笑:“我們議會也偶爾做好事。”

“那就按你們安排來吧。”陸湛道。

林醫生點頭:“你這幾天,好好休息。”

“手術那天,我們需要你籤很多字。”

他走後,走廊短暫安靜了一會。

“基金會?”陸湛看向礁。

“合作單位。”礁說,“議會很少直接出面,容易引火。”

“這算是特別行動線給你的第一筆回報。”

“那後面的賬,我自己記着。”陸湛說。

“記什麼?”

“記他們幫了我多少。”陸湛看着ICU的門,“也記他們往我身上壓了多少。”

“總有一天要算清楚。”

礁沒接話。

他知道,這種話不適合在醫院走廊裏繼續往下聊。

“接下來幾天,你先把自己收拾好一點。”他轉而說,“權杖影子在你體內還會繼續磨合,別亂用。”

“尤其在這種地方。”

“我知道。”陸湛道。

他靠在牆上,盯着那扇緊閉的門,呼吸一點一點放慢。

從碼頭那一滴藍血,到破浪礁下的潮汐之門,再到王城試煉、深淵源心——短短兩天,他走完了過去三十年都沒想過的路。

可真正難的,還在後面。

“礁。”他忽然開口。

“嗯?”

“我媽手術之後。”陸湛道,“如果一切順利,我想找份工作。”

礁愣了一下:“你現在這個狀態,還惦記上班?”

“上班不一定是給別人打工。”陸湛說,“也可以是——”

“在這座城裏,找一個合理的身份。”

“不然哪天深淵的人從海底爬上來,隨便一查,我名下什麼都沒有,只在ICU和海邊來回跑,很快就會有人起疑。”

礁沉默一秒,隨即笑了。

“你比很多覺醒者想得遠。”他說,“一般人覺醒之後,只顧着練力量。”

“那你幫我想想。”陸湛說,“既要和這座城的日常打交道,又得方便我隨時往海邊跑的工作。”

“比如——潛水教練?海事局?海上救援隊?”

“……你還是先把手術過了。”礁扶額,“工作這事,可以交給唐淮頭疼。”

他說到這,忽然頓了一下。

“不過有一點,你說對了。”

“你要在這座城裏,找一個足夠合理的位置。”

“海底是戰場,陸地也是。”

“深淵不會只在海裏伸手。”

“它們也會——”

他看向那扇普通的安全門,仿佛透過它,看到了更遠的地方。

“從下水道,從河,從一杯水,一點點爬進這座城。”

“你要擋,就得兩邊都看。”

陸湛“嗯”了一聲。

他抬手,指尖輕輕碰了碰身側的窗玻璃。

遠處江面在陽光下反射出一片碎銀,普通人只會覺得是好天氣。

而在他的視線裏,江水深處,有一些細微的暗影,正在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一點點沖淡。

那是王城、權杖印記和安寧之印帶來的餘波。

也是他在這座城裏的第一道痕跡。

“行。”

他低聲道。

“那就從這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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