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嵐將東西帶回自己房間,藏了起來。
她盤腿坐在床上,扳着手指頭盤算着自己的家底。
該說不說,顧衍雖然脾氣差,但只要將人伺候高興了,就會賞她不少好東西,再加上夫人賞的,老夫人賞的,還有這新鮮出爐的珠寶和三百兩銀子——
嘻,她也是個小富婆了!
她雀躍的提筆寫信,想寄回去告訴爹娘自己不日即將歸家,剛剛寫好,墨跡未幹,房門就被人“砰砰”的敲響。
是顧衍身邊伺候的青風:“雲嵐!快點!公子吃了酒鬧着要找你呢!”
雲嵐動作一頓,無奈的嘆了口氣,這天爺,不知道誰又惹着了他,又在那發他的臭脾氣呢!
不過還好,只有七天了。
等老夫人流水宴結束,她就能離開這裏了!
她沖門外應了一聲。
“就來。”
匆匆收好信件,她去了顧衍房間。
他的眼睛剛剛復明,不能長久見天光,撐到宴席結束時眼睛已經有點模糊,頭疼,回了房間沒看到雲嵐,當場就摔了東西。
下人們誰也不敢靠近,看到雲嵐來,個個像看見救星一樣。
雲嵐對滿地狼藉視而不見。
她自水中取了溼帕,走到坐在書案後閉目的顧衍面前,慢慢敷在他眼睛上。給他按摩起太陽穴。
顧衍聞到她的氣息,整個人肉眼可見的放鬆下來。
下人們收拾完滿地狼狽,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約莫過了兩刻鍾,顧衍才取下了溼帕。
“研墨。”
雲嵐知道,她勸不動這天爺。
昔日名滿京城的才子,一朝淪爲瞎子,顧衍這五年來心裏一直憋着一股氣兒,好不容易復了明,一心要在恩科上奪得頭名。
此番壽宴陣仗這樣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爲他下場造勢,他自然不肯鬆懈。
雲嵐鋪紙磨墨,動作行雲流水。
房內點着柔和的燭光,顧衍抬眼看着她,以前他只是憑着氣息和聲音辨認,這是復明後第一次認真的打量她。
她的身量有些纖細,下巴微尖,皮膚像是細膩的暖玉,泛着微紅的光澤,鴉羽長睫下是琥鉑色的瞳仁,周身沉靜,就像是……寒雪裏的綠梅。
他放在書案上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突然道:“怎麼說你也跟了我五年,也算是盡心盡力,我總不能薄待了你。待妙妙進門之後,我便把你收進房裏。”
雲嵐心中一個咯噔,“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奴婢只一心想伺候好公子,從來沒有這樣的心思!”
她嚇的臉都白了,她再過七天就能離開,可不能出什麼幺蛾子!
顧衍卻誤會了,伸手拂過她的臉:“你怕什麼。妙妙最是賢良淑德的人,自然不會容不下你。”
雲嵐下意識的往後一縮。
顧衍的臉立刻變了。
“你躲什麼!”
他一把扣住了雲嵐的手腕,強硬的將人拉至身前,目光陰鷙的盯着她。
“你不願意?”
他沒有想過這個可能。
這個女人已經跟了他五年,她怎麼可能會不願意?難道是對通房的身份不滿?
“做人要知足!你日後若爲我生下子嗣,我自會抬舉你做妾。”
雲嵐咬緊牙關。
在顧衍心裏,她只是個可有可無的玩物,說要收房,就像收個小貓小狗般,未必有多喜歡她。
明明知道拒絕會讓他生氣,但她決不能將自己終身都耗在他的身上。
“公子明鑑。奴婢出身低微,不敢肖想公子,只想做好自己的本分,好好伺候公子。”
一股邪火兒突然就躥了上來,顧衍猛地甩開雲嵐的手腕,抄起桌上擺放的狼毫小楷,狠狠的摜進硯池裏!
“啪嘰!”
墨點四濺,也潑了雲嵐一身。
雲嵐方才被摔的一個踉蹌,此刻站在那兒,垂着頭。
她能感覺到顧衍要吃人的目光緊盯在自己身上。
顧衍心頭邪火更盛,瞬間沒了抄書的興致,冷聲道:“手瘸了!還不快收拾幹淨!”
雲嵐早就習慣了他的反復無常,默不作聲的將書案收拾幹淨,退出去後,才狠狠的翻了個白眼。
遭瘟的!難怪老天叫你瞎了眼!
快了!再等七天!七天!就能離開這鬼地方!
再也不受這窩囊氣了!
正要離開時,遇見青風帶了幾個少女過來,個個鮮蔥水靈,嬌嫩的很,一問,才知道是顧夫人派來伺候顧衍的。
“雲嵐。”
青風躊躇着和她道,“公子夜間一直是你守夜,夫人說了,讓你先歇歇,今晚換別人來。”
雲嵐一愣,點了點頭。
她沒有將此事沒有放在心上,捏着信托了相熟的人捎回家裏,回房倒頭就睡。
在自己床上睡不香嗎?去守顧衍那個瘟神作甚!
結果當天晚上就出了事。
“公子饒命!……饒了我……啊——”
雲嵐從睡夢中驚醒,匆忙披衣起身,奔了出來。卻見院中幾個仆役押着一個侍女在長凳上,正棍棒加身。
那侍女穿着單薄的紗衣,精致的妝容被哭的糊成一片,雲嵐眼力極好,很快就認出來正是先前夫人派來的其中一個。
從身邊人口中,雲嵐才知道,原來是這侍女不安分,妄圖爬上顧衍的床,被顧衍一腳踢了出來。
淒厲的哭喊聲響徹整個院子,顧衍的房間傳出不耐的一聲:“聒噪!”
很快有眼力見兒的堵住了侍女的嘴,只悶出痛哼聲,那侍女掙扎的力道漸漸變小,徹底息了氣兒。
雲嵐和院中不少人一樣,看的心驚膽戰,渾身血都要涼了。
不過是心存妄念,錯估了主子的脾性,又何至於死?
她們伺候人的,在顧衍這類人的眼中,命如草芥,不高興了,就跟碾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爬床的侍女如此,自己……亦不例外。
“……活該!也不瞧瞧自己長什麼樣子,公子怎麼會看得上她!”
旁邊傳來一聲唾棄,雲嵐轉過頭去,卻見先前一道來的另外兩名侍女正滿臉不屑。她們也穿着單薄的紗衣,化着精致的妝容,很明顯,是存着和那死去侍女一樣的心思。
同伴死了,她們不僅不害怕,反而覺得少了一個競爭者。
她默了默,還是好心提醒道:“公子平日裏不喜人近身,你們伺候的時候要當心一點。”
“我看你是想自己爬上公子的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