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雷雨交加之中，九檀在泥濘不堪的竹林小道間飛奔。
而在她身後，是多得數不清的黑影和數千支穿透竹葉直朝她而來的箭雨。
九檀拖着傷痕累累的身軀奮力舞劍格擋，卻終究寡不敵衆。
不多時，她終於奄奄一息倒在血泊之中。
一個女子從黑影當中走出，面帶譏笑湊近她身前。
“廢物，怎麼不跑了？”話音剛落，女子抬手就是一記耳光。
“八仙，你我一同長大，我視你爲親人，沒想到你竟如此算計……”
九檀話未說完，八仙抬手又給她另一邊臉一記耳光。
“親人？笑話！在你眼裏，只有師父才是你親人！在師父眼裏，也只有你！只有你才配做他的徒弟！”八仙歇斯底裏朝她吼道。
八仙起身，重重地朝她腹部踹去，但未見她吐血似乎還不解氣，又在她左臉頰踹上幾腳，直至她整張臉被泥水混着吐出的血水染得模糊不清。
她腦袋昏沉，心底卻是一片深入骨髓的寒意。
她竟從未知曉，與她情同手足的搭檔，一同長大的姑娘，竟是這樣恨她。
“讓你就這麼死了可太便宜你了。”
八仙咬牙切齒的聲音從她耳邊傳來，她疼得說不出話，只是冷笑。
“來人，將她捆起來，帶回棲寒教。”她轉身向身後的黑衣人發令道。
九檀被他們像拎畜生一般拎回了棲寒教，幾番輾轉後又將她丟進了地牢。
待衆人散去，八仙親手用鎖鏈把她捆在刑架上。
尖利的彎刀穿透手背，她疼得緊咬牙關，充血的雙眸瞪向眼前的女人。
“從前師父最愛你這雙手，他總說這樣好看的一雙手，最是配得上天下有名的青瀾劍。”
八仙狠狠地轉了一下刀柄，眼中嫉妒的怒火仿若燎原烈焰，燒盡所有理智。
“啊！”她忍不住痛得尖叫，額間的冷汗不斷淌下。
她在棲寒教活了十六年，執行的任務大多九死一生。每一次順利完成的背後，都是她用無數傷痛和鮮血換來的。
可哪怕是將過去十年的所有傷痛加起來，恐怕都遠遠不止今日。
九檀仰起頭，死死地咬牙瞪着眼前人，不，應該說是惡魔。
那不甘又憤恨的目光徹底惹惱了八仙，她轉身取來牆上掛的長鞭，發狠地朝她身上抽打。
直至她衣衫襤褸，殷紅的鮮血匯聚衣擺處不斷滴落，她才稍稍暢快一些。
“賤人，你最好識相一點，告訴我青瀾劍譜在哪，不然你會死得很慘。來人！把我的好師父帶上來。”八仙丟下手中的長鞭，朝門外喊道。
九檀聞言一驚，手腳不住地掙扎起來，引得鎖鏈發出陣陣悶響：
“你個畜生！師父養你十六年！你有什麼就沖我來！”
門外進來兩個守衛，一左一右架着一個不省人事的男子。
男子身上月白色的衣裳已經被鮮血浸染得辨不清原本的顏色，仔細看去，他的手腕和腳踝處被人挖了個血洞，此時正不斷地淌血。
手腳筋被人挖出挑斷，對於習武之人來說，無異於滅頂之災。
“看見了嗎？這就是不識相的下場。”她拍拍少女的面頰，咬牙切齒，“你最好乖乖告訴我青瀾劍譜在哪，否則，你會比他更慘。”
“畜生！你做夢！你不得好死！八仙你不得好死！”
她看着眼前的慘景聲淚俱下，空蕩蕩的地牢不斷地回響着她的哀鳴。
“你放心，很快你們師徒二人就能在地下團聚了。”
八仙捏起她的下顎，猙獰的笑容在她眼裏不斷放大。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她心中英明神武，仿若不染塵埃的謫仙般幹淨的師父，竟會落得如此下場。一日爲師終身爲父，那可是養她整整十六年的人。
她雖從未見過她的親生父母，但對於她來說養她長大的師父，就是再生父母。
九檀渾身發抖，血紅的雙眸仿若嗜血的野獸。
門外的人步入房中，給八仙遞上一把通體淡綠，幽幽泛光的劍。劍柄處鑲嵌着一顆圓潤透亮的翡翠。
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陪着她出生入死十多年的隨身佩劍，是她師父親手打造的天下聞名的青瀾劍。
八仙接過那把劍，陶醉地端詳着劍身，可下一瞬，她毫不猶豫地將劍插入腳下男人的心髒。
“不！”
少女尖利的喊叫穿空入耳，聽得門外守衛心口都爲之一顫。
恨意，滔天怒海般的恨意自心中沖天而起。
“八仙，我一定會殺了你！爲我和師父報仇！”
她不斷地掙扎，鐵鏈將她的手腕磨出了肉眼可見的血痕。
八仙將劍拔出，輕蔑一笑：“就憑你？你現在拿什麼和我叫囂？我告訴你，現在教內已經公認你是跟目標勾結的叛徒了。若不是我還念幾分舊情，此刻你本應該會在窯子裏，供千人騎萬人枕。”
話剛說完，她癲狂的笑聲響徹地牢。未了，她湊近九檀，殷紅的蔻丹指甲劃過她的唇瓣，緩緩開口道：
“你知道嗎？師父臨死之前都還苦苦哀求我，放過你，放過他的好徒兒……真討厭，非得逼我給他灌了啞藥，他才會閉嘴。”
九檀心口一痛，突然發起狠來張口咬住八仙停在她唇邊的手指，驚得那人暴怒，又狠狠給了她幾耳光，直至見她嘴角溢血才罷休。
不多時，門外步入一華服男子，眯縫着眼掃過牢內一圈，最後將目光停留在她毫無血色的臉上。
“參見左護法。”八仙轉身。畢恭畢敬行了一禮。
“免禮。這就是你說的，青瀾劍主，九檀？”男子開口問道。
“哼。”八仙憤憤冷哼一聲，“從前是，以後就不是了。”
她拿起一旁閃着青光的青瀾劍，在九檀面前耀武揚威地擺弄，似乎在宣告，誰才是它新的主人。
她仰起頭，不屑地嗤笑一聲：“不屬於你的劍，恐怕就算是我讓給你，你都拿不穩。”
“你給我閉嘴！”
八仙惱羞成怒，一劍捅進了她的胸口。待她徹底沒了聲音，卻又後悔自己一時沖動，沒能多折磨她幾番，就這樣讓她死了。
她轉身又取過一旁的粗頭針，狠狠地扎進她的腳背。
“好了，你快帶着青瀾劍去找他吧，這裏交給我來處理就行了，不必爲這樣的貨色動氣。”
“那青瀾劍譜……”
“放心，我已派人去搜查他們二人的住處了，你且去就是。”
男子緩緩開口，稍稍平息了一下八仙的怒意。
待八仙走後，男子一步步靠近她，探了探鼻息，滿意一笑，伸手從衣袖裏取出一粒紅色的藥丸塞進她口中。
“傳聞青瀾劍護主果然不假，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本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