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湖畔,樓外樓。
樓上臨窗雅座,一位青衣俊朗公子正悠然品着雨前龍井,眉宇疏朗,氣度從容。
身後侍立着一位身姿曼妙的少女,低眉順目,卻仍難掩絕色風華。
“淫賊看劍!”
忽然,一聲清脆的嬌叱響起,緊跟着兩道匹練般的劍光刺來,目標直指青衣公子——
身後那桌,一個相貌猥瑣的漢子。
青衣公子墨不白眉頭微皺,身形如輕羽,連人帶凳悄無聲息飄開數尺,從容避過凌厲劍風。
“淫賊!他?”
墨不白瞥了那漢子一眼,見他三角眼、塌鼻梁,一臉猥瑣,手中折扇開開合合透着幾分不似男人的陰柔勁,心中無名之火頓起。
這般尊容,也配叫淫賊?
那廝被兩個明顯還未成年的少女逼得手忙腳亂,折扇左支右絀,陰柔有餘,剛猛不足。
反倒是那動手的兩位少女,令人眼前一亮。
看年歲不過二八,竟生得一模一樣,宛如一對粉雕玉琢的並蒂雙蓮。
劍法綿密靈動,劍勢如春水蕩漾,一波壓過一波,起起落落,煞是好看。
叮叮當當……轉眼十數招過去,勝負未分,周圍桌椅倒是碎了一地。
食客們早嚇得作鳥獸散,偌大廳堂中,只剩下墨不白與蕭酥酥二人。
再鬥下去,難免波及自己這邊,墨不白看不下去。
“聒噪。”
他無聲自語,腰間那柄名爲胭脂煞的細長直刀輕顫,一線寒光乍現即隱。
霎時間,那原本纏綿如春水的劍光,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攪動,化作了萬千破碎光影。
而那毒蛇般的折扇,更是被精準掐住了七寸,攻勢戛然而止。
場中三人俱是一震,不由自主停下手來。
“誰?!”
雙方異口同聲,驚疑不定地望向墨不白。
墨不白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下衣袂,目光掃過滿地狼藉,不悅道:
“打打殺殺,還請去外面解決,別耽誤我吃飯。”
他剛點的飯菜還未上桌,真是掃人雅興。
不過這對宛如一個模子刻出的少女,確實美麗。
盡管他胯下“沉浮”過不少姐妹,但美到這般程度的孿生姐妹,卻是初見,心中那點不快不由淡了幾分。
那對孿生少女這才仔細看向墨不白,只見他氣度沉靜,身邊侍女絕色,方才那驚鴻一現的出手更是深不可測。
姐妹倆行走江湖半年,以玲瓏雙玉之名懲奸除惡,還是第一次遇到這般人物。
其中一人星眸閃動,抱拳急道:
“公子,此人乃是武林惡人榜第十三的淫賊‘淫蛇郎君’羊威,作惡多端,還請公子替天行道!”
“他是淫賊?”
蕭酥酥面露疑惑,實在無法將眼前這猥瑣男子與主人相提並論。
連名字都如此齷齪,即便真是淫賊,也定是其中最下等的那種。
只有主人這般淫人偷心的壞蛋,才配稱得上真正的淫賊。
她纖手扶上墨不白肩頭,玉腿交疊,眼底水光瀲灩,目光愈發柔媚。
墨不白知道,蕭酥酥的花蕊,此刻定又布滿了蜜露。
“是呢,他一個月前奸殺了敝派的三師姑和二師姐,還傷了我四師姑。”另一位少女連忙補充。
奸便奸了,爲何要殺?
墨不白眉頭皺得更緊。
在他看來,作爲一個有格調的淫賊,風流可以,下流也無妨,但奸後殺人,尤其殺害無力反抗的女子,實屬最下作無恥的行徑。
正所謂一顆鼠屎壞一鍋湯!
江湖上對淫賊風評日下,究其根源,正是羊威這等敗類的卑鄙之行所致!
想到這裏,他心底一股無名火騰地升起。
他放下茶杯,杯底與桌面相觸,發出一聲輕響,讓羊威心頭猛地一跳,正欲開口求饒,卻見墨不白左手如電探出,看似隨意地一按一拍。
“噗——”
羊威只覺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力涌來,渾身筋骨瞬間酸軟,如被抽去骨頭的死蛇般癱軟在地,連哼都未哼一聲,便昏死過去。
“啊!”
玉玲、玉瓏姐妹同時驚呼,小手掩住櫻唇,美眸圓睜,滿是難以置信。
她們聯手久戰不下的惡徒,竟被這公子隨手一擊制服?
半晌,姐姐玉玲率先回神,斂衽一禮:
“多謝公子援手之德。”
妹妹玉瓏卻是柳眉倒豎,挺劍便朝羊威心口刺去:
“淫賊,拿命來!”
然而劍至半空,卻被墨不白屈指彈開。
劍身輕鳴,一股柔勁傳來,長劍竟不受控制地滑回她自己的劍鞘中。
“姑娘,且慢。”
墨不白淡然開口,“此人縱是罪該萬死,也當由官府明正典刑才是。怎可隨意殺人?”
他好歹也有舉人功名在身,怎麼能當着自己面公然行凶?
江湖又如何?
江湖人也須遵紀守法。
否則,這天下豈不亂了套了。
姐妹倆聞言一怔,隨即面露敬仰,那眼神竟與蕭酥酥平日望着墨不白的模樣有幾分相似。
玉玲拉住妹妹,再度一同行禮:
“公子所言極是。小女子春水劍派玉玲,這是舍妹玉瓏,多謝公子援手。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春水劍派?
可惜墨不白未曾聽聞。
整個武林,他只從師父口中知道一個隱湖小築的門派。
師父自幼養育他,供他衣食,更將蕭酥酥這等美人送至他身邊,臨終前還留下萬貫家財。
唯一遺願,便是要他尋到江湖中神秘莫測的隱湖小築,而後一一搞定她們。
自然,初入江湖的墨不白同樣不清楚,眼前這對玲瓏雙玉,正是近半年來聲名鵲起的春水劍派新秀。
姐妹倆憑借精妙劍法,在江湖絕色譜上攜手同居第四。
不少同行覬覦她們美色,妄圖擄走欺凌,卻難敵春水劍法之威。半年來死在她們劍下的淫賊,沒有十個,也有八個,生生殺出了一個淫賊天敵的名頭。
唯有眼前這淫蛇郎君羊威,武功刁滑,姐妹倆纏鬥良久,竟拿他不下。
“在下正是淫賊。”墨不白抱拳,輕描淡寫地道出身份。
姐妹倆聞言,第一反應是按住劍柄,隨即相視一眼,抿唇笑了起來。
這般風姿,怎會是那等下作之人?
定是玩笑。
玉瓏巧笑嫣然:
“公子真會說笑。您若是淫賊,地上這坨東西,豈不成了正人君子?”
她纖指點向癱軟在地的羊威,皺皺俏鼻,模樣嬌俏可愛。
墨不白心下無言。
這年頭,說實話竟無人肯信。
蕭酥酥也覺奇怪,主人本就是淫賊,爲何她們不信?
“開個玩笑。”
看來這個名號不夠撼人,墨不白選擇從善如流,“在下揚州墨不白,今日得見玲瓏姑娘,三生有幸。”
“墨不白?”
姐妹倆相視一眼,眸中俱是同樣的茫然。
江湖年輕一代中,能舉手投足間便制服惡人榜高手的,不過寥寥。
少林木蟬,武當宮凝,唐門唐十三,皆是名動江湖、令她們這般少女心生仰慕的人物。
然而,墨不白三字,這個全然陌生的名字,霎時攪亂了她們心中遐想,更是在心湖間激起了圈圈愈發迷亂的漣漪來。
還是玉瓏心思轉得快,笑道:
“公子既不願以真名示人,自有道理。想必公子此番來杭,也是爲齊盟主祝壽的吧?”
她自動將“墨不白”歸爲了化名。
蕭酥酥在一旁聽得暗自好笑,主人自報淫賊,她們說幽默;主人報上真名,她們又不信。
主人名氣很弱嗎?
他可是今年金陵鄉試頭名,一榜解元,不知多少大家閨秀在深閨之中傳頌主人的名字呢。
倒是,她們口中的齊盟主,又是何方神聖?爲何要前去拜壽?
“在下正是要去給齊盟主拜壽。”
墨不白想找隱湖小築,可師父只告訴他,碰上鹿靈犀便能找到。
至於隱湖小築在哪兒,門下還有哪些弟子,師父一概不知。
這齊盟主壽宴,連玲瓏姐妹這般人物都前往拜賀,想來賓客雲集,去碰碰運氣也是好的。
他這話一出,玉玲玉瓏相視而笑,臉上頓時綻放出明媚的光彩,似是終於尋到了同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