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度大考那場驚心動魄的風波,最終以一種極其詭異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林小滿沒有被叉出去,甚至沒有受到任何實質性的懲罰。她那套“用餐體驗解決方案”被定性爲“其法雖怪,其心尚
誠”,儀態分被扣光,但憑借着文試的臨時抱佛腳和沈硯之的“力挽狂瀾”,她最終的成績不好不壞,穩穩地掛在了中
遊。
然而,她在青雲學院的名聲,卻因此一飛沖天,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如果說之前,她只是一個言行古怪、來歷不明的“異類”,那麼現在,她已經升級成了學院公認的、不可預測的、能
將歪理邪說正當化、並能引得“男德典範”沈硯之當場破防的……終極人形天災。
學生們看她的眼神,變得更加復雜。那裏面有畏懼,有好奇,有鄙夷,甚至還有一絲絲他們自己都不敢承認的、被
壓抑在教條之下的……向往。
而事件的另一位核心人物,柳子墨,則成了最大的輸家。他精心策劃的陰謀,不僅沒能讓林小滿出醜,反而讓她以
一種更離譜的方式出了個大風頭。他偷雞不成蝕把米,氣得一連好幾天都稱病沒來上課,據說是在宿舍裏砸了不少
名貴的瓷器。
至於沈硯之,他選擇用最古老、也最有效的方式來處理這場風波帶來的後續影響——自閉。
他與林小滿之間,正式進入了2.0版本的“冷戰”模式。這一次,他不再僅僅是躲避,而是將“無視”這門藝術發揮到了
極致。他將兩人宿舍中間那條無形的“三八線”,在心裏加固成了一堵看得見摸得着的、由冰塊砌成的高牆。
林小滿說話,他聽不見。
林小滿哼歌,他聽不見。
林小滿在他面前表演單口相聲,他依舊能做到心如止水,仿佛眼前只是一團會發聲的、不值得浪費半點心神的空
氣。
林小滿對此,非但不惱,反而樂在其中。她覺得,能把一個活生生的人逼到用“物理隔絕”來維持道心,這本身就是
一種巨大的成功。
於是,爲了慶祝自己的階段性勝利,並單方面地“維系”這段脆弱的室友情,林小滿開啓了一項名爲“冤種室友關懷計
劃”的行動。
第一天清晨,當沈硯之洗漱完畢,回到自己的書桌前準備晨讀時,發現他那整潔到一塵不染的桌面上,赫然擺着一
顆用青草葉子精心編成的小星星。
星星旁邊,還壓着一張小紙條,上面用一種堪比雞爪刨出來的、歪歪扭扭的字體寫着:
【你看這個星星,像不像你那天在大考上,爲了維護我而額頭爆出的青筋?——你的貼心室友,林小滿。】
沈硯之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他拿起那張紙條,面無表情地看了一遍,然後又看了一遍。他那張清冷的臉上,
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只是握着紙條的指尖,微微泛白。
他沉默了片刻,最終沒有將這“無聊之物”扔掉,而是拉開書桌最下面的一個抽屜,將星星和紙條,一起放了進去。
那是一個嶄新的、空無一物的木盒。
第二天,同樣的時間,同樣的位置。
書桌上擺着的,是一朵不知道從學院哪個角落裏薅來的、已經有些蔫了吧唧的白色小野花。
紙條上的內容,依舊是那麼的“貼心”:
【送你一朵小白花,獎勵你昨天一整天沒跟我說話,成功保持了高冷卷王人設不崩塌。繼續努力,我看好你哦!
——你的事業粉,林小滿。】
沈硯之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動了一下。他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又在隱隱作痛。他拿起那朵蔫了吧唧的小花,本想直
接扔進字紙簍,可不知爲何,手指卻在簍邊停頓了許久。
最終,他還是嘆了口氣,拉開抽屜,將這朵“榮譽勳章”,也放進了那個木盒裏。
第三天,事情開始變得更加離譜。
沈硯之的書桌上,擺着半塊幹巴巴的、明顯是被人啃過的饅頭。
紙條上的字,充滿了悲傷的文學氣息:
【你看這個饅頭,它又幹又冷,像不像我破碎的心?至於另外一半……在你那裏。——你的靈魂伴侶(待定),林
小滿。】
“……”
沈硯之看着那半塊帶着牙印的饅頭,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和潔癖,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毀滅性的打擊。
他閉上眼睛,深呼吸,再深呼吸。他那張萬年冰封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那是一種混合了憤怒、無奈、以
及一絲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好笑。
他伸出手,捏着那半塊饅頭的一角,像是捏着什麼劇毒的生化武器。他快步走到窗邊,作勢就要扔出去。
可就在他揚起手的那一刻,他鬼使神差地,又停下了。
最終,他還是黑着一張臉,走回書桌前,拉開抽屜,將那半塊“破碎的心”,也小心翼翼地放進了木盒裏,與星星和
花朵作伴。
林小滿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她趴在自己的床上,用被子捂住嘴,笑得渾身發抖。
終於,在第四天,她趁着沈硯之去洗漱的功夫,悄悄地湊了過去,拉開了那個神秘的抽屜。
只見那個不算大的木盒裏,她送出的那些“禮物”,被整整齊齊地擺放在一起。小星星在一個角落,小野花在另一個
角落,那半塊饅頭……甚至被沈硯之用一張幹淨的手帕給包了起來,單獨放在一邊。
林小滿看着這堪稱“行爲藝術”的一幕,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恰在此時,沈硯之端着水盆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看到林小滿正趴在他的書桌前,而那個裝滿了他“黑歷史”的抽屜,
正大喇喇地敞開着。
他的身體,瞬間僵住了。
林小滿回過頭,對他露出了一個燦爛無比的、恍然大悟的笑容。
“喲,硯之哥哥,”她指着那個木盒,用一種發現新大陸的語氣說道,“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就對垃圾分類有這麼深入
的研究啊?”
“你看,”她煞有介事地點評起來,“這個草編的,是廚餘垃圾?不對,應該是其他垃圾。這個花呢,算是溼垃圾。至
於這個饅頭……肯定是廚餘垃圾沒跑了!”
“你把它們分得這麼好,是不是準備等攢夠了,拿去換兩個不鏽鋼盆啊?”
“砰!”
沈硯之快步上前,一把將抽屜狠狠地推了回去,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他那張好不容易才恢復了些許血色的臉,再次紅得像煮熟的蝦子。他瞪着林小滿,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卻發現
任何語言,在此刻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最後,他只能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無聊至極!”
然後,便逃也似的,端着水盆出去了。
就在林小滿欣賞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準備繼續她的“關懷計劃”時,學院裏傳來了一陣悠揚的鍾聲。
緊接着,劉夫子的聲音,通過某種類似廣播的法器,傳遍了整個青雲學院。
“諸位學子,靜聽。一月之後,學院將舉辦三年一度的‘獻藝大典’。屆時,宮中及京城各大府邸,皆有貴人蒞臨觀
禮。此乃爾等展露才學,得覓良緣之機。望爾等勤勉不輟,好自爲之!”
這個消息,像一顆投入湖心的石子,瞬間在平靜的學院裏激起了千層浪。
獻藝大典!
那可是青雲學院最高規格的盛典!是決定他們未來命運的最重要的舞台!
林小滿也愣住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整個學院的空氣,都在這一瞬間,變得緊張而熾熱。
她知道,一場新的、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
而她,這個學院裏最不穩定的因素,注定會被卷入風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