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時嶼抬眸，鏡後的目光毫無波瀾，沒有說話。
蘇妗見狀，笑着打圓場：“時嶼，你妹妹難得開口請教你，你就幫幫她嘛。你經驗足，點撥一下比她自個兒瞎琢磨強。”
江北林也放下報紙，附和道：“是啊時嶼，幫夏夏看看。她這專業，以後實習找工作，少不了要你多帶帶。”
在兩位長輩的目光下，裴時嶼放下手機，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動作一絲不苟。
“好。”他聲音冷冷的，“你吃完來書房找我。”
“謝謝哥！”江夏立刻笑起來，眉眼彎彎，帶着得逞的小得意。
她低頭喝牛奶，心裏盤算着：獨處機會，這不就來了嗎？
裴時嶼沒再看她，起身對江北林和蘇妗微微頷首：“江叔，蘇姨，我吃好了，先去書房處理點事。”
看着裴時嶼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餐廳門口，江夏心情大好，感覺盤子裏的煎蛋都更香了。
-
江夏抱着她的粉色筆記本電腦，慢悠悠地晃到書房門口。
門虛掩着，她輕輕推開。
裴時嶼正背對着門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講電話。
晨光勾勒出他寬闊的肩線和窄腰。
“……嗯，數據報表下午發我。並購案的風險評估，讓風控部再做細一點。”
他似乎聽到了身後的動靜，握着手機側過頭。
目光掃過門口的江夏，沒什麼意外。
“先這樣，有急事再聯系。”
他對着電話那頭簡短交代了一句，便結束了通話。
-
江夏走進去，把電腦放在書桌上，自己則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下，雙手托腮，擺出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
“哥，打擾你工作啦？”她語氣甜甜的。
“沒事。”
裴時嶼走到書桌後坐下，目光落在她的電腦屏幕上，“哪裏不懂？”
江夏打開文檔，身子往前傾，手指隨意地點着屏幕上一段關於資本運作的理論闡述。
真絲襯衫的領口隨着她的動作微微敞開，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膚和精致的鎖骨。
“這裏啊，”她蹙着眉，好像真的很困擾，“這個模型怎麼跟實際案例結合呢？感覺好抽象。”
她說話時，目光卻從屏幕飄到裴時嶼臉上，捕捉着他每一絲的表情。
裴時嶼的視線順着她的指尖落在屏幕上，快速瀏覽着文字。
他能聞到空氣中從她身上傳來的甜香，也能清晰地看到她領口下的風光。
他身體向後靠進椅背，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輕輕敲了一下。
再抬眼時，眼神比剛才幽深了些許。
“這個模型的關鍵在於杠杆的使用和現金流控制。”
他的聲音依舊平穩，但語速似乎慢了一點，“你可以參考一下集團去年收購恒科電子的案例，資料內部系統裏有。”
他點明方向，刻意忽略了那誘惑。
江夏卻不依不饒，她幹脆起身，繞過書桌，走到他旁邊，俯身湊近屏幕，手臂幾乎要碰到他的肩膀。
“哪個案例？哥，你幫我找一下嘛，我不太熟悉內部系統。”
她仰起臉看他，眼睛睜得很大，顯得無辜又純真，呼出的氣息若有似無地拂過他的耳廓。
裴時嶼放在桌面上的手幾不可察地緊了一下。
他下頜線繃緊，側頭看向近在咫尺的她。
“江夏，”他叫她的全名，聲音帶着一絲警告，“坐回去。”
空氣仿佛凝固了幾秒。
江夏看着他緊繃的側臉和滾動的喉結，心裏那點得逞的念頭更盛了。
她眨了眨眼，最終還是慢吞吞地直起身，回到了對面的座位。
“哦，好吧。”
她嘴上應着，心裏卻在想：裝，繼續裝。我看你能忍到什麼時候。
-
江夏的指尖在筆記本電腦的觸控板上無意識地滑動着。
她沒看屏幕上的報告，視線明目張膽地落在裴時嶼臉上。
他已經重新看向了電腦屏幕，側面線條冷硬。
“哥，”江夏換了個姿勢，手肘撐在桌面上，托着腮，“你昨晚，睡得好嗎？”
裴時嶼敲擊鍵盤的手指頓了一下，沒有抬頭。
“還好。”
“是嗎？”江夏拖長了尾音，帶着點狡黠，“我睡得不太好，總覺得，好像有人站在我門口。”
他終於抬起眼，隔着鏡片看向她，目光沉靜，看不出任何波瀾。
“房子隔音很好。”他語氣平淡，“你可能聽錯了。”
“哦——”江夏恍然大悟似的點點頭，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可能是我在做夢吧。”
她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像在分享一個秘密，“不過，我夢到你了哦，哥。”
-
這句話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終於激起了些許漣漪。
裴時嶼擱在鍵盤上的手徹底停了下來。
他轉眸，深深地看向她，那眼神幽暗，像是要把她吸進去。
書房裏只剩下他逐漸變得清晰的呼吸聲。
江夏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帶着一種冒險的刺激感。
就在她以爲他會說些什麼，或者做些什麼的時候，裴時嶼卻猛地站起身。
他動作有些大，椅子向後滑，發出一絲的摩擦聲。
“報告的問題，我剛才已經給出了方向。”
他的聲音比剛才更啞，帶着被壓抑後的冷硬，“具體案例你自己去查，這是學習過程。我還有視頻會議。”
他幾乎是立刻轉身，走向了書房的落地窗，背對着她，重新拿出手機，做出要撥號的姿勢。
那寬闊的背影挺拔，卻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緊繃感。
逐客令下得明顯又生硬。
江夏看着他的背影，一點也不生氣，反而嘴角彎起一個得逞的弧度。
他慌了。
雖然掩飾得很好，但他剛才瞬間僵硬的身體和急於逃避的姿態，都印證了她的猜測。
她心滿意足地合上電腦，抱在懷裏，站起身。
-
“好吧，那不打擾哥哥開重要的會議了。”
她語氣輕快，帶着促狹，“謝謝哥的指導。”
說完，她踩着輕快的步子離開了書房，甚至還體貼地幫他帶上了門。
-
門關上的瞬間，裴時嶼握着手機的手緩緩垂下。
他依然背對着門口，摘下眼鏡，用力捏了捏眉心。
窗外明亮的陽光照進來，卻驅不散他眼底翻涌的墨色。
他需要更多的冷靜，而那個丫頭，顯然不打算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