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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經理辦公室的門虛掩着，裏面傳來陳國富哼着小調的聲音。
我敲了兩下，沒等回應便直接推門而入。
他看見是我，臉上立刻堆起略顯浮誇的笑容。
“哎呀，蘇瑾來了！快坐快坐！”
“正想找你呢，周氏那邊後續的對接細節......”
“陳總，”
我打斷他，走上前將那個裝着三張刮刮樂的文件袋輕輕推到他面前。
“財務部的‘獎金’，我收到了。”
“想請您過目，順便聽聽您的解釋。”
陳國富的笑容凝滯了一瞬，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
身體向後靠去，擺出了一副長談的架勢。
“小蘇啊，”
他語重心長地開口，“咱們剛打了一個大勝仗。”
“周氏這個項目，意義重大，你功不可沒。”
“這一點，全公司上下，包括我，都記在心裏。”
他頓了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繼續道。
“但是呢，做領導，看問題要全面，要有格局。”
“你也知道，咱們公司幾個新項目都在燒錢階段，現金流一直繃得比較緊。”
“這三十萬......咳，這筆激勵，數額不小。”
“一下子抽出去，對運營確實是個壓力。”
我靜靜聽着，心一點點往下沉。
“所以，陳總的意思是，之前當衆的承諾，就不作數了？”
“用三張彩票，替代三十萬現金？”
“哎，話不能這麼說嘛！”
陳國富擺擺手，笑容變得有些油滑。
“這不是替代，這是一種......嗯，更有參與感和期待感的激勵方式！”
“而且，我不是說了嘛，暫時的困難，需要大家同舟共濟。”
“其是像你這樣的核心骨幹，更要體諒公司，做出表率！”
“表率？”
我重復這個詞，幾乎要氣笑了。
“陳總的意思是，等公司現金流‘回轉’了，會補給我剩下的二十九萬九千九百五十塊？”
他臉上的笑容終於有些掛不住了，語氣裏帶上了不耐煩。
“蘇瑾，你怎麼就鑽牛角尖呢？”
“你看人家電視上，隨手一刮就是幾十萬上百萬，你怎麼就刮不出來？”
“再說了，這刮刮樂一張二十塊，三張成本六十，你才刮出五十，連本兒都沒回！”
“說起來，公司還虧了十塊呢！”
空氣仿佛瞬間被抽幹了。
我聽着他嘴裏吐出的荒謬絕倫的邏輯，怒極反笑。
“陳總，您的意思是，我蘇瑾爲公司拿下大單。”
“結果，我不但拿不到承諾的三十萬獎金，還倒欠公司十塊錢。是嗎？”
陳國富大概也意識到自己這話說得太過赤裸和荒唐，眼神閃爍了一下。
語氣軟和下來，試圖打圓場。
“哎呀，小蘇，你看看你，就是太較真！”
“開個玩笑嘛，活躍下氣氛！”
“我的意思是，目光要放長遠！你的付出，絕對不會被埋沒的，未來晉升、期權，機會多的是嘛！”
就在這時，馮露露端着杯咖啡走了進來。
“陳總，您要的現磨藍山。”
她聲音甜膩，像剛發現我似的，故作驚訝。
“呀，蘇經理還在呢？和陳總匯報工作呀？”
陳國富對她露出一個燦爛得多的笑容，語氣裏還夾雜着些許諂媚。
“露露來啦，辛苦辛苦。”
“正好，我和蘇瑾在聊......聊公司未來規劃呢。”
馮露露站在陳國富身旁，居高臨下地瞥了我一眼。
“蘇經理，我剛才看您走得急，還想提醒您。”
“五十塊雖然少，但也是錢，別忘了去體彩站兌獎哦。”
她語氣裏的幸災樂禍幾乎要溢出來。
我看着眼前這一唱一和的兩人，臉上慢慢綻放出一個公式化的微笑。
“謝謝馮總監的‘驚喜’，也謝謝陳總的‘教誨’。”
我聲音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會好好思考，什麼是‘本事’，什麼又是‘運氣’。”
我微微頷首，不再看他們的表情。
握緊那個裝着五十元“巨獎”的文件袋，步伐平穩地走出了總經理辦公室。
這堂課，我記下了。
來日方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