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的夜，是獸與蟲的世界。
黑暗濃稠如墨，卻在夜寒眼中呈現出遠比常人清晰的層次。月光透過稀疏的樹冠，投下斑駁破碎的光斑，勉強勾勒出嶙峋怪石與扭曲枝幹的輪廓。夜梟的啼叫忽遠忽近，不知名的蟲豸在落葉層下窸窣爬行，偶爾有大型掠食者踏斷枯枝的脆響從遠處傳來，引起一陣短暫而壓抑的寂靜。
夜寒並未生火。火焰與光亮，在逃亡中是最愚蠢的燈塔。他選擇了一棵需要數人合抱的巨木，在離地三丈高的、被茂密藤蔓遮掩的樹杈處，清理出一小塊勉強可容身的平台。斷墟劍插在身側觸手可及之處，墟鑰在胸口散發着恒定溫涼，驅散着夜露的寒意與心底那一絲孤寂。
他沒有立刻入睡，而是盤膝坐下，五心向天。
《歸墟引》的法門在經脈中緩緩流轉。此處的天地靈氣，遠不如禁地深處那“衰竭氣眼”精純，甚至比玄元宗山門附近還要稀薄駁雜。但對於此刻的夜寒來說，卻有一種久違的“正常”感。不再有甜腥的侵蝕，不再有混沌的壓迫，只是最普通、最基礎的修煉環境。
然而，修煉的感受卻截然不同了。
當他引動外界靈氣入體時，那些靈氣在觸碰到他體內灰白色、沉凝厚重的墟氣本源時，竟顯得格外“輕盈”、“虛浮”，甚至有些……“劣質”。仿佛溪流試圖匯入深潭，不僅難以融合，反而被深潭那凝實沉重的本質所排斥、同化。
《歸墟引》的心法悄然運轉，墟鑰微光閃爍。進入體內的駁雜靈氣，並未像以前那樣直接匯入丹田氣旋，而是先被墟鑰氣息梳理一遍，濾去最狂暴無序的部分，剩下的相對精純靈氣，再被引導着，按照一種更爲復雜玄奧的路徑，在經脈血肉中穿行，仿佛在進行着某種初步的“淬煉”與“壓縮”，最後才極其緩慢、極其艱難地，融入到丹田中央那灰白色的墟氣本源之中。
效率，低得令人發指。修煉一個時辰，煉化吸納的靈氣總量，恐怕還不如以前在玄元宗時半個時辰的效果。但夜寒卻能清晰地感覺到，每融入一絲經過“淬煉”的靈氣，那點墟氣本源便凝實、壯大微不可察的一線，其帶來的力量增長與根基夯實之感，卻遠超以往。
這是“質”的蛻變帶來的必然結果。他的身體，他的真氣，在經過精純墟氣初步改造後，已然對普通靈氣有了更高的“要求”和“排異性”。就像一個習慣了珍饈美味的人，再難以下咽粗茶淡飯。想要快速提升修爲，要麼找到更多、更精純的墟氣，要麼……就必須尋找更高品質的靈氣來源，或者，以更高效、更霸道的方式，從這“粗茶淡飯”中榨取出足夠的養分。
“路，果然更難走了。”夜寒心中了然，卻無半分沮喪。根基越是雄厚，未來潛力越大，這本就是修行界的鐵律。何況，他還有歸墟殿的傳承，還有墟鑰，還有那枚“斬墟劍意”的種子。
他沉下心神，不再刻意追求靈氣吸納的量，而是專注於《歸墟引》淬煉、壓縮靈氣的這個過程本身，仔細體悟其中蘊含的對能量本質的微妙操控，以及對肉身經脈的進一步打磨。
時間在寂靜的修煉中流逝。
月上中天，山林中最爲活躍的時刻漸漸過去。
夜寒緩緩收功，睜開雙眼。眸中精光內斂，氣息沉靜。一夜修煉，修爲增長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精神卻格外飽滿，對自身力量的掌控，似乎又精進了一絲。
他從懷中取出那張簡陋地圖，借着微弱的月光，再次審視。
此刻他所在的大致方位，已遠離玄元宗山門，處於其勢力範圍的西南邊緣，再往外，便是連綿不絕、妖獸出沒的“蒼莽山脈”，以及山脈另一側，幾個凡俗王朝與零星修真家族、小門派混雜的緩沖地帶。
玄元宗的人，短時間內應該不會追到這麼偏遠的山林深處。但葉挽秋的凌雲宗，勢力範圍更廣，耳目更多，需加倍小心。
短期內，他的目標很明確：徹底遠離玄元宗勢力核心區域，進入凡俗世界，隱姓埋名，潛心修煉，消化傳承，提升實力。
他需要食物，需要水，需要了解外界的最新情況，更需要……一筆啓動資源。無論是購買丹藥、材料，還是掩飾身份，都離不開最基礎的靈石或金銀。
之前從王執事手下身上搜刮來的下品靈石和雜物，數量有限，且大多品相低劣，支撐不了多久。
“得想辦法弄點‘盤纏’。”夜寒目光閃動。山林中，低階妖獸的材料、某些特定的草藥、礦物，在修真界底層和凡俗世界，都能換到不錯的價錢。以他現在的實力，只要不招惹那些成群結隊或相當於築基期的強大妖獸，自保和狩獵應當無虞。
天色將明未明，是最黑暗的時刻，也是夜行動物歸巢、晝行動物未醒的間隙。
夜寒如同沒有重量的幽靈，從樹冠滑落地面，沒有發出絲毫聲響。他選定了一個昨夜感知到的、有小型水源和妖獸活動痕跡的方向，悄然而去。
《百鍛體》淬煉過的身體，在山林中展現出了驚人的適應性。力量、速度、耐力、平衡感、以及對肌肉的精細控制，都遠超普通煉氣期修士。他在嶙峋怪石間縱躍如飛，在藤蔓枝條間借力穿梭，遇到無法直接通過的地形，便以斷墟劍（未出鞘）爲杖，或切削出落腳點，或直接以蠻力開辟。
一個時辰後，他找到了一條清澈的山澗。掬水解渴，又就着冷水吃了些幹硬的雜糧餅。
他沒有在溪邊久留，這種地方往往是妖獸飲水、捕食的場所。他逆着溪流向上遊探查了一段，在一處岩石縫隙中，發現了幾株年份尚淺、但靈氣微弱的“蘊靈草”。這是煉制最低階“回氣散”的輔料之一，不值什麼錢，但聊勝於無。他小心采下，用洗淨的闊葉包好收起。
繼續前行。他的感知如同無形的雷達，掃過周圍的山林。很快，他鎖定了一處目標——前方百餘丈外的灌木叢中，傳來細微的咀嚼聲和淡淡的腥臊氣。
收斂氣息，伏低身體，如同狩獵的豹子般緩緩靠近。
撥開灌木，他看到了一只正在啃食某種塊莖的“鐵牙豪豬”。這是一種低階妖獸，體型如小牛犢，渾身覆蓋着短硬如鐵針的鬃毛，最顯眼的是嘴邊兩根彎曲向上、閃着金屬寒光的獠牙。皮糙肉厚，力量不小，但速度較慢，靈智低下，是低階修士和獵戶常見的獵物之一。其獠牙、背脊上最硬的幾根鐵鬃，是制作低階法器或凡俗神兵利器的材料，血肉也蘊含些許靈氣，價值尚可。
這只鐵牙豪豬大約相當於人類煉氣二三層的實力，正專心進食，毫無警覺。
夜寒沒有立刻出手。他仔細觀察周圍，確認沒有其他妖獸潛伏，也沒有獵人的陷阱。然後，他緩緩從背後取下斷墟劍。
沒有灌注真氣。對付這種皮糙肉厚的家夥，蠻力破防效率太低，真氣消耗也大。他需要的是精準和技巧。
他瞄準了鐵牙豪豬脖頸側面，鬃毛相對稀疏、皮膜較薄的一處區域。那裏，是頸動脈所在。
深吸一口氣，腿部肌肉驟然發力！身體如同離弦之箭，從灌木叢後暴射而出！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
鐵牙豪豬直到夜寒沖到近前數尺，才驚覺危險，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嚎，試圖轉身將獠牙對準來敵。
但太遲了！
夜寒手中的斷墟劍，以精準無比的角度和速度，如同毒蛇吐信，從那處鬃毛稀疏的脖頸側面，狠狠刺入！
“噗嗤！”
劍尖穿透皮膜，刺入血肉，精準地找到了搏動的頸動脈，然後手腕一擰，橫向切割！
滾燙的獸血如同噴泉般激射而出！鐵牙豪豬發出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嚎，龐大的身軀猛地人立而起，瘋狂掙扎甩動！
夜寒早已鬆手棄劍，身體借勢向後飛退，避開那對胡亂揮舞的猙獰獠牙和噴灑的鮮血。
鐵牙豪豬掙扎了不到十息，便因失血過多，轟然倒地，四肢抽搐，氣息迅速微弱下去。
夜寒上前，拔出斷墟劍，在豪豬皮毛上擦淨血跡。一劍斃命，幹淨利落。沒有動用真氣，純粹依靠對身體力量的完美掌控和對弱點的精準打擊。這便是《百鍛體》和無數次生死搏殺帶來的戰鬥本能。
他迅速開始處理獵物。剝皮（鐵牙豪豬的皮防御不錯，可做簡易皮甲或換取材料）、取牙、拔下背脊最硬的十幾根鐵鬃、割下最肥美的幾塊後腿肉。其餘部分，他並未浪費，而是將其拖到遠離水源和道路的偏僻處，用石塊和泥土草草掩埋，避免血腥氣引來更強的捕食者。
將收獲的材料和獸肉用豪豬皮簡單包裹，背在身後。夜寒繼續上路。
接下來大半天，他又陸續獵殺了幾只更低階的“草絨兔”（取其柔韌獸筋和靈氣較足的肉）和一只不小心闖入他感知範圍的“毒箭貂”（取其毒囊和皮毛，價值較高，但過程驚險，差點被其臨死反撲的毒液噴中）。
收獲頗豐，但也消耗了不少體力。最重要的是，他對自身在山林環境下的戰鬥力，有了更清晰的認知。只要不陷入妖獸圍攻，或者遭遇築基期以上存在，以他現在的實力和戰鬥意識，足以應付大部分情況。
夕陽西斜時，他找到了一處位於半山腰、背靠峭壁、前有溪流的天然石洞。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內部幹燥寬敞，還有前人留下的、早已熄滅不知多久的篝火痕跡和幾塊充當石凳的平整石頭。
是個不錯的臨時落腳點。
夜寒仔細檢查了洞內洞外，確認沒有危險生物盤踞，也沒有近期人類活動的跡象。他在洞口和溪流方向布置了幾個簡陋的預警陷阱（利用枯枝、藤蔓和碎石），然後才走入洞中。
生起一小堆篝火，驅散洞內的陰冷潮氣。將獸肉切割成條，用樹枝串起，架在火上慢慢炙烤。油脂滴落火中，發出“滋滋”聲響，濃鬱的肉香彌漫開來。
他一邊烤肉，一邊整理今日的收獲。兩根尺許長的彎曲鐵牙，寒光閃閃；一小捆堅韌的鐵鬃；幾根柔韌的獸筋；一個用樹葉小心包裹的毒貂毒囊；幾張處理過的獸皮；還有那幾株蘊靈草。
這些材料，若是在玄元宗附近的坊市，大約能換到二十塊左右的下品靈石，或者等價的黃金。但在遠離宗門、靠近凡俗的山野之地，價值可能要打些折扣，而且不易出手。
“需要找到一個人類聚集地，最好是修真者與凡人混居的坊鎮。”夜寒撕咬下一塊烤得焦香的豪豬肉，慢慢咀嚼，心中盤算。
根據地圖和之前對玄元宗勢力範圍的了解，向西南再穿過兩三百裏的山林，應該就能抵達一個名爲“青木鎮”的地方。那是蒼莽山脈外圍，一個由幾個小型修真家族和散修共同維持的坊鎮，也是附近山林獵戶、采藥人、低階修士交換物資、獲取信息的重要據點。
那裏，龍蛇混雜，遠離玄元宗和凌雲宗的核心勢力範圍，正是他目前理想的落腳點。
決定了下一步去向，夜寒心中稍定。他吃完烤肉，將火堆移至洞口內側，既能保持洞內溫度，又能借助火光警戒洞口。然後，他回到洞內較深處的平整石面上，盤膝坐下，開始每日例行的修煉。
《歸墟引》運轉，墟鑰微光映照着他沉靜的臉龐。洞外，山林夜色深沉，獸吼蟲鳴漸起。洞內，少年呼吸悠長，體內灰白色的氣旋緩緩旋轉，一絲絲駁雜的靈氣被艱難煉化，融入那沉凝厚重的本源之中。
他的氣息，在山野的寂靜裏，微弱卻頑強地存在着，如同石縫中掙扎求存的野草，等待着破土而出、迎向風雨的那一天。
夜深。
篝火漸熄，餘燼泛着暗紅的光。
夜寒沉浸在修煉的深層次狀態中，對外界的感知並未完全關閉。洞口的預警陷阱，與他一絲外放的精神力相連。
忽然——
那絲精神力捕捉到了極其輕微的、枯枝被踩斷的聲響！來自溪流方向！緊接着，是壓抑的、粗重的喘息聲，以及……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汗味、血腥味和劣質丹藥氣息的味道！
有人！而且不止一個！正在朝着石洞方向靠近！
夜寒驟然睜眼，眸中寒光一閃而逝。他悄無聲息地起身，如同蟄伏的獵豹，瞬間移動到洞口內側的陰影中，斷墟劍已悄然握在手中。
精神力如同觸手，小心翼翼地向洞外探去。
來者共有四人。從氣息判斷，修爲最高者約莫煉氣四層，另外三人都在煉氣二三層徘徊。他們腳步虛浮，呼吸急促，似乎帶着傷，或者剛剛經歷過劇烈的消耗。其中一人還低聲咒罵着：“媽的，那畜生臨死反撲還真狠……劉老二的腿怕是廢了……”
“少廢話，趕緊找個地方落腳療傷！這鬼地方晚上可不安全！”另一人壓低聲音呵斥。
“前面好像有個山洞？還有火光？”第三人聲音帶着驚喜。
“小心點！看看有沒有人！”那煉氣四層的首領較爲謹慎。
四人在距離洞口十餘丈外停下，警惕地觀察着。篝火的餘暉透過藤蔓縫隙，隱隱約約。
夜寒屏住呼吸，將自身氣息收斂到極致，與洞壁的陰影和岩石的冰冷幾乎融爲一體。墟鑰微微發熱，散發出的氣息巧妙地遮掩了他那獨特的墟氣波動。
片刻後，那首領似乎沒察覺到什麼危險，揮了揮手：“進去看看！動作快點！”
四人撥開藤蔓，魚貫而入。
洞內昏暗，只有篝火餘燼的微光。他們一眼就看到了洞內殘留的、夜寒吃剩的骨頭和篝火痕跡，以及……陰影中，那雙驟然亮起的、冰冷如淵的眸子！
“有人！”首領反應最快，厲喝一聲，手中已多了一把鬼頭刀，煉氣四層的靈壓瞬間爆發！但在這狹窄的山洞內，他的動作還是慢了一線！
就在他們進入洞口、視線被內部昏暗環境幹擾、心神因發現有人而出現刹那驚愕的完美時機——
夜寒動了！
他沒有沖向修爲最高的首領，也沒有攻擊最近的目標。
他的身體如同鬼魅般貼着洞壁滑出，目標直指四人中站位最靠後、修爲最弱（煉氣二層）、且因腿傷而行動最不靈便的那人！
斷墟劍依舊未出鞘，但劍鞘尖端，凝聚了他全身的力量和速度，如同毒龍出洞，狠狠點向那傷者的後心！
快！準！狠！
“噗！”
沉悶的撞擊聲伴隨着肋骨斷裂的脆響！那傷者甚至沒來得及回頭，便被這蓄謀已久的一擊打得向前撲飛，口中鮮血狂噴，重重撞在洞壁上，軟軟滑落，眼看是不活了。
“老四！”另外三人目眥欲裂！
“小子找死！”首領怒吼，鬼頭刀帶着土黃色刀芒，卷起惡風，朝着夜寒攔腰橫斬！另外兩人也反應過來，一左一右，持着刀劍，封堵夜寒的閃避空間！
狹窄的山洞，瞬間被刀光劍影和狂暴的靈力充斥！
夜寒臉色冰冷。在鬼頭刀臨身的刹那，他雙腳猛地蹬地，身體如同沒有重量般向後倒仰，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凌厲的刀鋒，同時左手在地面一撐，腰部發力，整個人如同陀螺般橫向旋轉，斷墟劍連鞘橫掃，帶着沉悶的風聲，狠狠砸在左側那名煉氣三層修士的膝關節側面！
“咔嚓！”
“啊——！”那人慘叫一聲，腿骨斷裂，慘叫着倒地。
右側修士的攻擊已然近身，長劍直刺夜寒肋下！
夜寒旋轉之勢未停，順勢將斷墟劍鞘向上一格！
“鐺！”
金鐵交鳴！夜寒手臂微麻，但那修士的長劍也被格開。
借着反震之力，夜寒身體向後滑退，暫時脫離了三人合圍的中心，背靠洞壁，冷冷注視着剩下的首領和那名斷腿哀嚎的修士。
兔起鶻落之間，四人已去其二，一死一重傷！
剩下的首領和另一個完好但已膽寒的煉氣三層修士，又驚又怒地瞪着夜寒，尤其是看到夜寒那年輕的容貌和身上破爛的粗布衣衫時，更是難以置信。
“你……你是什麼人？！”首領握着鬼頭刀的手微微顫抖，剛才那一連串迅若雷霆、狠辣精準的襲殺，讓他心底發寒。這少年看起來修爲不高（他未能完全看透夜寒此刻凝練的墟氣修爲），但戰鬥意識和對時機的把握，簡直可怕！
夜寒沒有回答。他的目光掃過地上那具屍體和哀嚎的傷者，又看向對方兩人。
這四人，衣衫普通，武器粗糙，靈力駁雜，口音帶着附近山民的土腔，更像是常年在山林中廝混、靠獵殺低階妖獸和劫掠落單者爲主的散修匪類。遇到他們，是麻煩，也是……機會。
“留下身上的東西，滾。”夜寒開口，聲音沙啞，帶着不容置疑的冰冷。
那首領臉色變幻，眼中閃過一絲凶光，但看了看地上同伴的慘狀，又掂量了一下眼前這少年鬼魅般的身手，最終，貪婪壓過了恐懼和憤怒。
“小子，你殺了我們的人，還想搶東西？真當爺爺是泥捏的？！”他獰笑一聲，對旁邊那名煉氣三層修士使了個眼色，“一起上！做了他！他剛才肯定是用了什麼秘法爆發，現在肯定虛弱！”
兩人同時爆喝，一左一右，刀劍齊出，朝着夜寒猛撲而來！首領的刀勢更加沉猛，封鎖上方，另一人的劍則專取下三路，配合倒也默契。
夜寒眼神一凝。他確實不想再多耗真氣。剛才的襲殺雖然迅捷，但也消耗了不少體力。
眼看刀劍臨身，他忽然動了！
不是後退，不是格擋。
而是迎着刀劍，向前猛沖！目標，正是那名煉氣三層修士！
那修士見夜寒竟不躲閃，直沖自己而來，心中一慌，劍勢不由一滯。
就是這一滯的功夫！
夜寒的身體如同遊魚般，從那微滯的劍光縫隙中切入，左手如電，五指彎曲如鉤，狠狠扣向對方持劍的手腕！同時，右手的斷墟劍鞘，以一個刁鑽的角度，自下而上，疾刺對方腋下空門！
那修士慌忙變招格擋，卻已失了先機。
“咔嚓！”夜寒的左手精準地扣住了他的腕骨，發力一捏！骨骼碎裂聲響起！
“啊！”修士痛呼，長劍脫手。
而斷墟劍鞘，已重重捅在他的腋窩！
修士如遭雷擊，半邊身子頓時酸麻，踉蹌倒退。
夜寒毫不停留，奪來的長劍反手向後一揮，恰好格開首領追擊而來的一刀，同時借力前沖，撲向洞口方向！
“想跑？！”首領怒極，揮刀急追。
夜寒沖到洞口，卻猛地停住，轉身，將手中奪來的長劍，朝着首領面門奮力擲出！同時腳下發力，將地上幾塊碎石踢向對方！
首領急忙揮刀格擋長劍和碎石。
就在他視線被幹擾的瞬間，夜寒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蝙蝠，悄無聲息地滑出洞口，沒入了洞外茂密的藤蔓和黑暗之中，消失不見。
首領格開攻擊，追出洞口，只見山林寂寂，月色朦朧，哪裏還有那少年的影子？只有夜風吹過藤蔓，沙沙作響。
“混蛋！”首領氣得暴跳如雷，卻又不敢深入黑暗追擊。他看了看洞內一死一重傷的同伴，臉色鐵青。
這次，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踢到鐵板了。
而此刻，夜寒已在數十丈外的密林中停下。他呼吸平穩，眼神冷冽。
剛才的沖突，他並未動用墟氣本源和《斬墟劍意》，純粹以肉身力量、戰鬥技巧和墟鑰對氣息的完美隱匿應對。結果還算滿意。面對修爲高於自己的散修圍攻，也能戰而勝之，從容退走。
他沒有立刻遠遁，而是潛伏在暗處，靜靜觀察了片刻石洞方向。確認那夥人沒有追出來，也沒有發出求援信號（或許他們本就是見不得光的匪類），這才真正離開。
經此一事，這處石洞暫時不能待了。
夜寒辨明方向，朝着西南，青木鎮所在的大致方位，再次消失在茫茫山林夜色之中。
他的腳步，在山野間留下一串幾不可察的痕跡，很快便被夜露和晨風撫平。
如同萍蹤，無根無系，卻帶着刺人的鋒芒，悄然劃過這寂寥的山野，向着未知的前路，默默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