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正德九年臘月·龍虎山

雪是從臘月初七開始下的,連綿三日,將整座天師府裹成一片素白。三清殿的鎏金寶頂戴了雪冠,演武場的青磚鋪了銀毯,連後山那棵五百年的老鬆都壓彎了枝椏,鬆針上結滿冰晶,風一過,簌簌地落,像是老天爺撒的紙錢。

陳九生蹲在藏經閣東廂房的屋檐下,哈出的白氣在眼前凝了又散。他懷裏揣着五張新畫的“暖陽符”,朱砂在黃符紙上蜿蜒出歪扭的紋路——這是今早第三次嚐試的成果,前兩批十張符全廢了,不是符紙自燃就是半點效用沒有。

符術老師說過,畫符講究“心與炁合,炁與筆通”,可他每次提筆,胸口那道封印就開始發燙,像有只滾燙的手從體內攥住他的心髒,筆下的炁便斷了流。

“又失敗了?”

聲音從頭頂飄來,懶洋洋的,帶着宿醉未醒的沙啞。

陳九生嚇得手一抖,符紙“譁啦”散了一地。抬頭看時,謝滄流不知何時已斜倚在廊柱上,舊道袍襟口敞着,露出裏面泛黃的中衣,腰間酒葫蘆隨身形晃動,葫蘆底還沾着新泥——看樣子是剛從山下回來。

“謝、謝師叔。”陳九生慌忙起身行禮,袖口帶起一陣風,又把剛撿起的符紙吹飛了兩張。

謝滄流沒動,只眯着眼看他手忙腳亂。這位龍虎山最特殊的“掛單”道士,年歲不過四十上下,眼角皺紋卻深得像刀刻,尤其是笑的時候——雖然他很少真笑,多數時候只是扯扯嘴角,眼裏沒半點溫度。

“暖陽符?”謝滄流終於開口,聲音裏聽不出情緒,“這玩意兒山下集市三文錢一張,品相比你這好十倍。”

陳九生的臉“唰”地紅了,一直紅到耳根。他蹲下身繼續撿符紙,手指凍得發僵,動作笨拙得像只剛破殼的雛鳥。

“行了。”謝滄流忽然直起身,酒葫蘆在手中轉了個圈,“午時三刻,後山老鬆樹下。天師有令,從今日起,你、藥廬那丫頭、還有郭家那小子,歸我管。”

陳九生愣住,抬頭時眼裏全是茫然:“歸您……管?”

“就是字面意思。”謝滄流打個哈欠,從懷裏摸出三枚銅錢,隨手一拋——銅錢在空中翻轉,落地時竟排成一條直線,最奇的是中間那枚側立着,在積雪上穩穩站住。

他盯着銅錢看了三息,忽然笑了,笑得意味深長:“下月十五,羅天大醮道法大會,你們仨代表龍虎山年輕弟子出戰。我是你們師傅——雖然我覺得,讓賭鬼教徒弟,跟讓瞎子領路差不多。”

道法大會?出戰?

陳九生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眼前發黑。他張了張嘴,喉嚨裏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胸口封印傳來的灼燙感越來越清晰,燙得他幾乎要蜷縮起來。

“怕了?”謝滄流俯身,酒氣混着某種說不清的氣息撲面而來。陳九生下意識後退,後背抵上冰涼的廊柱。

“我……”他聲音發顫,“弟子愚鈍,符法不通,道術不會,去道法大會只會……只會丟龍虎山的臉……”

“臉?”謝滄流嗤笑一聲,直起身,從地上撿起那枚側立的銅錢,在指間把玩,“龍虎山立世八百年,丟的臉多了去了,不差你這張。”

他轉身要走,又停住,側過半張臉:“對了,告訴郭啓明和林巧娘,遲到的話,咱們就賭你們能在雪地裏站多久——我賭郭小子能站一炷香,那丫頭半柱,你嘛……”

目光在陳九生蒼白的臉上掃過。

“十息吧。”

黑色舊道袍的下擺掠過積雪,謝滄流哼着不成調的小曲走遠了。陳九生僵在原地,直到那身影消失在回廊盡頭,才緩緩滑坐在地。

雪又下起來,細密的雪花落進衣領,他卻感覺不到冷——胸口那股灼燙正順着經脈蔓延,四肢百骸都燒起來。他慌忙從懷裏掏出一個青瓷小瓶,倒出兩粒冰藍色的丹藥吞下。這是張元吉天師親自煉制的“鎮炁丹”,專爲壓制他體內封印而制,每月只能領十粒。

丹藥入腹,一股涼意逐漸擴散,將灼燙壓回深處。陳九生長舒一口氣,額頭上已全是冷汗。

他低頭看向散落一地的符紙,那些歪扭的朱砂符文在雪地裏格外刺眼。

道法大會……他配嗎?

同一時刻·演武場

劍鋒破空的聲音尖銳如鶴唳。

郭啓明立在雪中,一身黑色勁裝,袖口用麻繩扎緊,手中三尺青鋒在漫天飛雪中劃出一道道青光。他的劍法沒有花哨,每一式都簡潔、幹脆、直奔要害——挑、刺、劈、掃,基礎得不能再基礎的招式,在他手中卻有了雷霆之勢。

雪花落在劍刃上,瞬間被震成水霧。他周身三尺內,積雪竟被無形氣勁推開,露出下面溼黑的青磚。

“第七百三十一遍。”

他默念,手腕翻轉,劍尖斜挑,正是郭家劍法“驚雷式”的起手。這一式他練了三年,從十三歲到十六歲,每日千遍,從未間斷。父親說過,劍道無他,唯“熟”與“誠”而已——熟練到筋骨記得,誠心到魂魄不忘。

劍鋒刺出,卻在半途硬生生頓住。

眼前又浮現出那夜的畫面:火光沖天,祖祠在燃燒,族人的慘叫混着兵刃交擊聲。他握劍的手在抖,不是累,是恨。恨自己太弱,恨仇人太強,恨這天道不公……

“心亂了,劍就死了。”

聲音從身後傳來,平靜無波。

郭啓明收劍轉身,只見一個雜役弟子站在三丈外,正搓着手哈氣:“郭師兄,謝師叔讓您午時三刻去後山老鬆樹下集合,說道法大會的事。”

謝滄流?道法大會?

郭啓明眉頭微皺。他對這位掛單師叔所知不多,只聽說此人嗜酒好賭,行事荒唐,但三年前曾一人一劍挑翻七個來犯的邪修——那七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卻在他手下走不過三招。

“知道了。”他點頭,還劍入鞘。

雜役弟子匆匆離去。郭啓明站在原地,望向後山方向。道法大會……他聽說過,天下道門十年一度的盛事,各派精英盡出。若是能在大會上嶄露頭角,或許能接觸到更多資源,更快提升實力,也能更早……

他握緊劍柄,指節泛白。

血仇未報,他沒資格輸。

藥廬·辰時末

藥香混着水汽,在暖閣裏氤氳成霧。

林巧娘坐在小凳上,面前擺着三只陶鉢,分別盛着研磨到不同程度的雄黃粉。她左手托一本泛黃的《本草炁論》,右手持一柄犀角小勺,正小心翼翼地從中間那鉢裏舀出半勺,湊到鼻尖輕嗅。

“雄黃,味辛溫,有毒。炁走陽明經,需配朱砂三分、冰片一錢,以薄荷汁調和,可解其燥毒……”

她低聲背誦,眉頭微蹙。父親說過,藥材如人性,各有脾氣。有的溫和,有的暴烈,有的表裏不一——就像人前道貌岸然、人後進讒言害父親被貶的那些太醫署同僚。

“巧娘!”

門外傳來喊聲。林巧娘手一顫,雄黃粉撒了些在裙擺上。她連忙放下小勺,起身開門,是同住藥廬的師姐柳青青。

“謝師叔傳話,讓你午時三刻去後山老鬆樹下。”柳青青語速很快,臉頰凍得通紅,“說是道法大會的事,讓你和陳九生、郭啓明一起,歸他管。”

林巧娘怔住:“我?道法大會?”

“是啊,我也納悶呢。”柳青青搓着手,“你一個學醫的,去道法大會做什麼?比誰煎藥快嗎?而且……”她壓低聲音,“謝師叔那個人,你也聽說過吧?整天醉醺醺的,還愛賭,天師怎麼會讓他帶徒弟?”

林巧娘抿了抿唇。她確實聽說過謝滄流的“事跡”——上月跟膳堂王廚子賭明天是晴是雨,輸了三個月酒錢;前日跟守山門的李師叔賭後山哪只猴子先下樹,結果把人家祖傳的玉佩都贏走了。

這樣一個人,要當他們的師傅?

“總之你快去吧,別遲到了。”柳青青說完,匆匆回了隔壁。

林巧娘關上門,靠在門板上,心跳得有些快。她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冷風夾着雪花灌進來。遠處,後山的老鬆在風雪中時隱時現。

道法大會……她想起六歲那年,父親帶她去京城,正趕上玄真觀開壇講經。那些道士御劍凌空、符化雷霆的景象,至今還在夢裏出現。可她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能站上那樣的舞台。

不,她不是去鬥法的。她是醫者,只會救人,不會傷人。

林巧娘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手指纖細,掌心有常年搗藥磨出的薄繭。這雙手分辨過三百多種藥材,煉制過四十七種丹藥,針灸救過七個同門的急症,卻從未握過劍,也未畫過符。

她能做什麼呢?

窗外,雪越下越大了。

午時二刻·後山老鬆樹下

陳九生到得最早。

他特意提前了半個時辰,一是怕遲到,二是想一個人靜靜。老鬆樹下積雪盈尺,他找了塊露出青石的角落,掃開雪坐下,懷裏緊緊抱着那五張暖陽符——雖然品相不佳,但至少能發熱,坐久了不至於凍僵。

時間一點點過去。他盯着雪地出神,思緒飄回七年前。

那時他才六歲,剛有記憶。只記得自己躺在一張冰冷的石床上,四周是高大的書架,空氣中彌漫着陳年紙張和墨錠的味道。一個白發老道站在床邊,手指按在他眉心,那手指很涼,涼得像冬日的井水。

“孩子,你體內有樣東西。”老道的聲音很溫和,卻透着疲憊,“很凶的東西。從今天起,你要學會與它共處——不是駕馭,是共處。就像暴雨天行船,你不能讓雨停,只能學着在風浪裏不翻。”

那老道就是張元慶天師,龍虎山第六十二代天師。三日後,天師坐化,臨終前將他托付給師弟張元吉。從此,他成了龍虎山最特殊的存在:一個活着的封印容器。

“來這麼早?”

聲音響起時,陳九生驚得差點跳起來。轉頭看,郭啓明不知何時已站在三丈外,一身黑衣幾乎融進鬆樹的陰影裏,只有那雙眼睛亮得驚人——不是溫潤的光,是劍鋒似的銳光。

“郭、郭師兄。”陳九生慌忙起身,差點滑倒。

郭啓明點點頭,沒說話。他走到老鬆另一側,抱劍而立,眼睛望着來路方向,仿佛在等什麼人,又仿佛只是習慣性地警戒。

氣氛凝固了。雪落的聲音變得格外清晰,鬆針上的冰晶偶爾斷裂,“咔”的一聲輕響。

陳九生絞盡腦汁想找點話說,卻發現自己對這位師兄幾乎一無所知。只知道他姓郭,江南人,三個月前上山,劍法很好,話很少,眼神很冷。

“郭師兄也是……被謝師叔叫來的?”他最終還是開了口,聲音小得像蚊子。

“嗯。”

“那道法大會……”

“盡力便是。”郭啓明打斷他,目光終於轉過來,落在陳九生臉上。那目光如有實質,陳九生感覺自己像是被劍鋒指着,渾身汗毛倒豎。

“你體內有東西。”郭啓明忽然說。

陳九生僵住。

“我看得出來。”郭啓明繼續說,語氣平靜得像在說今天下雪,“炁息不穩,時強時弱,強時如烈火烹油,弱時如風中殘燭。是封印?”

陳九生臉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郭啓明看了他片刻,轉回目光:“既是同門,我不會多問。但若你危及此次大會,我會出手。”

他說“出手”,沒說“阻止”。陳九生聽懂了言外之意,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竄到頭頂,比這臘月風雪還冷。

“我……我不會……”他聲音發顫,“我會控制住,一定……”

話沒說完,第三個聲音插了進來:“你們已經到了?”

林巧娘抱着一個小木箱,深一腳淺一腳地從雪坡下走來。她穿着厚厚的棉鬥篷,兜帽邊緣鑲着兔毛,襯得一張小臉愈發白皙,鼻尖凍得通紅,睫毛上掛着細小的冰晶。

“林師姐。”陳九生像抓住救命稻草,連忙迎上去,“小心,這裏滑。”

林巧娘沖他笑笑,笑容有些勉強。她走到鬆下,先對郭啓明行了一禮:“郭師兄。”又看向陳九生,“陳師弟。”

三人站成一個不規則的三角,彼此間隔着微妙的距離——郭啓明離得最遠,林巧娘稍近些,陳九生在中間,手足無措。

“都到齊了?”聲音從頭頂傳來。

三人抬頭,只見謝滄流不知何時已坐在橫枝上,一條腿垂下來晃蕩,酒葫蘆倒空了,正仰頭接枝椏上滴落的雪水——那雪水落入葫蘆,竟冒起熱氣,飄出酒香。

他喝了一口,咂咂嘴,這才跳下來。落地時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卻在最後一瞬詭異地穩住身形,連積雪都沒濺起多少。

“不錯,都挺準時。”謝滄流把酒葫蘆掛回腰間,目光掃過三人,“省得我賭你們能站多久了——雖然我本來想賭郭小子一炷香,巧娘半柱,九生十息。”

陳九生低下頭,耳根又紅了。

“閒話少說。”謝滄流拍拍手,從懷裏掏出三本冊子,“從今日起,你們仨歸我管。下月十五道法大會,龍虎山年輕弟子就你們三個出戰。規矩是‘三局兩勝’,也就是說,你們三個裏,只要有兩個能贏,咱們就能晉級。”

他頓了頓,笑容裏多了些說不清的東西:“當然,這是最好的情況。最壞的情況嘛……算了,先不說這個。”

他將冊子分發下去。給郭啓明的是一本藍色封面的《清風化雷訣》,給林巧娘的是一卷竹簡《藥毒百解》,給陳九生的……是一本薄得可憐的黃紙小冊,封面上一個字都沒有。

“郭小子。”謝滄流先看向郭啓明,“你家傳雷法剛猛無儔,但剛極易折。這本《清風化雷訣》是第七代天師所創,講究以柔化剛,以靜制動。一個月,練到第一層,能做到‘雷出無聲’就算過關。”

郭啓明接過冊子,翻開第一頁,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這確實是他從未見過的雷法路數。

“巧娘。”謝滄流轉向林巧娘,語氣溫和了些,“你是醫家出身,只會救人不會傷人。但道法大會不是醫館,沒人跟你講仁義道德。這卷《藥毒百解》記載了一百零八種毒藥制法與解法,你背熟,再研究研究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下毒——別那副表情,大會規矩,只要不鬧出人命,用毒不算犯規。”

林巧娘捧着竹簡,手指微微發抖。她看向謝滄流,想說什麼,卻終究沒開口。

“最後,九生。”

陳九生渾身一緊,握緊了那本薄冊。

謝滄流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風雪似乎都靜止了。然後,他緩緩開口:“你的任務最簡單——一個月內,學會控制呼吸。冊子裏是吐納法,吸氣三息,閉氣七息,呼氣八息,每天練六個時辰。”

陳九生愣住:“可、可是道法大會……”

“道法大會跟你沒關系。”謝滄流打斷他,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吃什麼,“你上台就是送死,或者拉着對手一起死。所以你不用比試,你的任務只有一個:坐在台下,安靜地呼吸,控制住體內那東西,別讓它出來搗亂。能做到這個,就算你立了大功。”

話音落下,老鬆下死一般寂靜。

郭啓明抬眼看向陳九生,眼中閃過一絲復雜。林巧娘捂住了嘴,眼裏滿是同情。

陳九生站在那裏,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臉上,又瞬間褪去,冷得發僵。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喉嚨卻被什麼堵住了,只能發出“嗬嗬”的氣音。

“師、師叔……”他終於擠出聲音,帶着哭腔,“我……我可以學別的,我可以努力……”

“你學不會。”謝滄流說得斬釘截鐵,“你體內封印霸道,天生與天地之炁相斥。別人引炁如溪流匯川,你是逆水行舟,練得越勤,反噬越重。所以天師讓你七年只學最基礎的符法,不是不想教,是教不了。”

他走近一步,酒氣混着雪水的清冽氣息撲面而來:“但萬物相生相克,極致的排斥,或許也能轉化爲極致的力量。只是這條路太難,你現在走不了。所以,先學會呼吸——這是你能活下來的根本。”

陳九生低下頭,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強忍着沒掉下來。他緊緊攥着那本薄冊,指節泛白,冊子邊緣被捏得起了皺。

七年了。七年裏,他聽過太多類似的話——“你別練了”“你控制不住”“你會害了大家”。他以爲自己習慣了,可每次聽到,心口還是會疼,像有根針在扎。

“好了,今天的訓話到此爲止。”謝滄流退後兩步,又恢復了那副懶洋洋的樣子,“明天寅時,還是這裏集合。遲到的話,咱們就賭你們能閉氣多久——我賭郭小子一炷香,巧娘半柱,九生……嗯,十五息吧,給你漲五息。”

他擺擺手,轉身要走,忽然想起什麼,從袖子裏摸出三枚銅錢,隨手一拋。

銅錢落地,竟全部側立着,在雪地上排成一個等邊三角形。

謝滄流盯着銅錢看了三息,臉色第一次有了變化——很細微的變化,眉頭蹙了蹙,隨即又舒展開。

“有趣。”他低聲說,聲音輕得只有自己能聽見,“大凶之局裏,居然真的有一線生機……”

他收起銅錢,哼着那不成調的小曲,晃晃悠悠地走了。雪地上留下一串歪斜的腳印,很快又被新雪覆蓋。

老鬆下,三人久久無言。

郭啓明最先動身。他走到陳九生面前,沉默片刻,說了一句:“活着,才有機會。”

然後,他轉身離去,黑衣在風雪中漸行漸遠。

林巧娘猶豫了一下,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塞進陳九生手裏:“這是我調的安神香粉,晚上睡前提一點熏上,能安眠。”

她還想說什麼,最終只是輕輕嘆了口氣,抱着竹簡離開了。

陳九生一個人站在老鬆下,雪花落滿肩頭。他低頭看着手中的薄冊和瓷瓶,又看向謝滄流消失的方向,眼中有什麼東西在一點點沉澱。

他翻開冊子第一頁,那八個字映入眼簾:

“靜心守一,炁貫周身。”

很簡單的八個字,簡單到像句廢話。可謝滄流剛才說,這是他能活下來的根本。

陳九生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白霧在眼前散開,混入漫天飛雪。

吸氣三息,閉氣七息,呼氣八息。

他開始做了,做得很認真。一遍,兩遍,三遍……漸漸地,他感覺到胸口那股灼燙,似乎真的平復了一些。

雖然只是一點點,微不可察的一點點。

但夠了。

陳九生抬起頭,望向灰蒙蒙的天空。雪落在臉上,冰涼,卻讓他清醒。

他握緊了冊子,轉身朝藏經閣走去。

背影在風雪中,依舊單薄,卻不再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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