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哐當……”
蘇夏是被一陣火車的行駛聲吵醒的。
一睜眼,就聞到一股臭腳丫子味道。
對面一個摳腳大叔正脫了鞋,一邊摳腳,一邊還拿手在鼻尖聞了聞。
蘇夏嘴角一抽,差點吐出來。
不是,你摳就摳,你還聞什麼?
誰能想到,前一秒她還在末世跟喪屍王自爆,後一秒她就出現在一輛綠皮火車上。
所以,這是臨死之前的錯覺?
就在這時,一股不屬於她的記憶,蠻橫地灌入了她的腦海。
一陣劇烈的眩暈襲來。
蘇夏不得不弓起背,痛苦地捂住腦袋。
原來她穿越了。
從那個吃不飽穿不暖、每天都在生死邊緣跟喪屍搏命的末世,穿到了一本她曾在避難所裏翻爛了的年代文小說裏。
現在是1975年的春天。
而她現在的身份,是這本名爲《七零年代萬人迷》的小說裏的同名炮灰女配,蘇夏。
這書的劇情她記得太清楚了。
因爲當時看的時候,她就被這個跟自己同名的女配氣得肝疼。
書裏的原主雖然是流落在外的真千金,但命比黃連還苦。
從小被養父母一家當牲口使喚,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吃的是豬食,幹的是牛馬活。
這副身體,才二十歲,看着就像三十好幾的婦女,面黃肌瘦,頭發枯黃得像稻草。
全身上下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那一身還沒長開的骨相了。
但現在這副尊容,說是逃荒來的叫花子都有人信。
蘇夏摸了摸自己硌手的臉頰,心裏一陣唏噓。
原主的遭遇還不止於此。
就在三天前,養父母爲了給那不成器的傻兒子娶媳婦,竟然要把原主賣給隔壁村一個打死了三個老婆的五十歲老光棍!
只要五十塊錢彩禮!
原主被逼得走投無路,這才趁着半夜家裏人睡熟了,偷了家裏藏在牆縫裏的幾塊錢和一張早就開好的介紹信,連滾帶爬地逃了出來。
她要去找那個四年前救了她、跟她拜過堂的男人。
哪怕那個男人四年沒回過一次家,沒寄過一分錢。
甚至連個信兒都沒有,那也是她現在唯一的救命稻草。
“真是個傻姑娘。”
蘇夏在心裏嘆了口氣。
根據原主的記憶,那個所謂的“丈夫”,簡直比路人甲還不如。
四年前,原主落水被一個路過的軍人救了。
那時候民風保守,溼身被抱了,名聲就毀了。
那個軍人因爲受了重傷在附近養傷,加上村裏人指指點點,就草草跟原主拜了個堂。
結果呢?
連個結婚證都沒領!
洞房花燭夜更是沒影兒的事,當天晚上那個男人就接到緊急任務,連夜走了。
這一走,就是整整四年,音訊全無。
原主甚至都不知道對方家住哪裏,只知道是在西北軍區當兵。
這哪裏是結婚?這分明就是被白嫖了個名分,然後守了四年活寡!
“不對,這劇本不對。”
蘇夏眯起眼睛,手指輕輕敲擊着堅硬的木質座椅扶手。
按照小說裏的設定,這個便宜丈夫陸錚,後來可是成了這本年代文裏最大的大佬,還是京市頂級豪門的孫子。
但原書中,原主找到部隊後,因爲一些事情,很快被人販子拐走了,後來淒慘地死在了深山裏。
而陸錚,似乎是因爲四年前那次任務傷到了腦子,失憶了,完全忘了自己在鄉下還有個“媳婦”。
蘇夏冷笑一聲。
失憶?
忘了?
好一個負心漢的標準借口。
既然她來了,這苦情劇本就得撕了重寫!
“咕嚕嚕……”
一陣雷鳴般的響聲從肚子裏傳出來,打斷了蘇夏的思緒。
她捂着幹癟得貼着後背的肚子,這才想起來,原主爲了省錢,也因爲逃得匆忙,這兩天就在火車上啃了半個發黴的硬窩頭。
現在這具身體已經到了極限,眼前都在一陣陣發黑。
蘇夏心念一動,試探性地感應了一下。
下一秒,她原本幹裂起皮的嘴角微微上揚。
還在!
她的空間異能還在!
雖然目前因爲這具身體太虛弱,空間的大小縮水了不少,只能勉強感應到一個幾平米的小倉庫,但這足夠了。
因爲那個倉庫裏,堆滿了她在末世收集的高壓縮能量棒、罐頭,還有一些藥品。
蘇夏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
這是綠皮火車的硬座車廂,人擠人。
過道裏都坐滿了人,根本沒有隱私可言。
蘇夏悄悄把手伸進懷裏那個破舊的補丁布包作掩護,實則是從空間裏摸出了一塊壓縮餅幹。
這玩意兒在末世是硬通貨,體積小,熱量高,一塊頂一天。
她不敢拿太招搖的食物,只能借着布包的遮擋,悄悄掰了一小塊塞進嘴裏。
幹澀的餅幹在嘴裏化開,雖然口感像嚼木屑,但那久違的能量感讓蘇夏差點感動得掉眼淚。
終於活過來了。
有了點力氣,蘇夏開始仔細盤算接下來的計劃。
這趟車就是去往西北軍區的。
她現在這副鬼樣子,沒錢沒票,唯一的出路就是去部隊找到那個叫陸錚的男人。
當然,不是去求收留,更不是去當那個任勞任怨的小媳婦。
她是去離婚的!
既然那個男人失憶了,忘了,沒給過一分錢,那就正好。
把婚離了,讓他給一筆補償費,算是結清這四年的名譽損失費。
憑着這筆錢,加上她的空間和本事。
在這個遍地黃金的年代,她蘇夏一個人也能過得風生水起,何必去伺候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野男人?
想到那個“野男人”,蘇夏努力在原主模糊的記憶裏搜尋了一下陸錚的長相。
然後,她那剛剛恢復了一點的臉色又黑了。
記憶裏,那個男人當時受傷很重,頭上纏着繃帶。
露在外面的臉……
怎麼形容呢?
滿臉的大絡腮胡子,濃密得像個還沒進化完全的黑猩猩,頭發亂得像雞窩,上面還沾着草屑。
那雙眼睛倒是亮得嚇人,凶光畢露,看人的時候像是一頭要吃人的野獸。
“嘖。”
蘇夏嫌棄地撇了撇嘴。
“這哪裏是軍官?這分明就是個剛從深山老林裏跑出來的野人!”
作爲一個資深顏控,蘇夏只覺得眼前一黑。
不行,這婚必須離!
哪怕是爲了自己的眼睛着想,也不能跟這種野人過日子。
這要是半夜醒來看到這麼一張臉躺在枕頭邊。
她怕自己會產生應激反應,一拳把對方腦袋給打爆。
“大妹子,你也是去探親的?”
對面那個摳腳大叔見蘇夏睜開眼,一邊搓着腳趾縫裏的泥,一邊自來熟地搭話。
一股濃鬱的酸臭味隨着他的動作撲面而來。
蘇夏不動聲色地屏住呼吸,往後縮了縮身子,盡量離那雙生化腳遠一點。
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這件打滿補丁、洗得發白的舊褂子,還有那雙磨破了腳趾的布鞋,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算是吧。”蘇夏聲音沙啞地回了一句。
大叔上下打量了蘇夏一眼,眼神裏帶着幾分輕視和調侃:
“看你這模樣,也不像是享福的命。
咋?去投奔親戚?這年頭,窮親戚上門可不受待見哦。”
蘇夏沒在意他的態度。
在這個看衣冠的年代,她這副尊容確實遭人嫌。
她淡淡地抬起眼皮,那雙雖然瘦得凹陷、但依然明亮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冷光:
“我去找我男人。”
“喲?你有男人了?”
大叔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誇張地咧開嘴,露出一口大黃牙:
“你男人在哪疙瘩發財啊?看你這樣,別是在外面討飯的吧?”
周圍幾個人也跟着發出一陣哄笑。
蘇夏面無表情,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他在西北軍區當團長。”
笑聲戛然而止。
大叔摳腳的手僵在了半空,那塊搓下來的泥丸子掉在了地上。
“啥?團……團長?”大叔瞪大了牛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這個瘦得像只幹猴子一樣的女人:
“大妹子,這話可不興亂說啊,冒充軍屬可是要坐牢的!”
旁邊的大嬸也撇了撇嘴,插話道:
“就是,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團長夫人能是你這副窮酸樣?
你要是團長夫人,我還是首長夫人呢!”
蘇夏懶得跟這些人解釋。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那雙粗糙得像樹皮一樣的手,心裏冷笑。
是啊,誰能想到堂堂團長的結發妻子,在鄉下過的是豬狗不如的日子?
這筆賬,等見到了那個“野人”,一定要好好算算!
“是不是亂說,到了地方不就知道了。”
蘇夏漫不經心地說道,“反正我也不是去享福的。”
“那你是去幹啥?”大叔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蘇夏抬起頭,眼神裏帶着一股子讓人心驚的決絕和狠厲,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去離婚。”
“因爲那個男人太醜了,像個野人,我看不上。”
車廂裏瞬間安靜了幾秒。
緊接着爆發出一陣更大的哄笑聲。
“哈哈哈!笑死我了!她說她嫌棄團長醜?”
“這瘋婆子是不是餓傻了?”
“我看是想男人想瘋了吧!”
大叔更是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大妹子,你可真逗。
就你這模樣,要是真有個團長肯要你,那是你祖墳冒青煙了!
還你看不上人家?哈哈哈……”
蘇夏沒理會周圍的嘲笑。
她閉上眼睛,開始調動體內的異能。
雖然空間縮水了,但好在那身怪力似乎還在。
剛剛她在吃餅幹的時候,試着捏了一下手裏那塊硬得像石頭的壓縮餅幹。
稍微一用力,餅幹就成了粉末。
這說明,她的身體素質雖然差,但異能帶來的力量加持並沒有消失。
這是她在這個陌生世界立足的根本。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輕微的、不尋常的動靜鑽進了她的耳朵。
經過異能強化後的五感,讓她即使在嘈雜的火車轟鳴聲中,也能捕捉到幾十米外細微的聲音。
那是幾個人壓低嗓門的交談聲。
“這貨色不錯,是個男娃,能賣個好價錢。”
“那是,我看準了下手的,那娘們兒睡得跟死豬一樣……”
“那邊的那個小丫頭片子也順手帶上,雖然瘦了點,但養養也能賣去山裏當童養媳……”
蘇夏猛地睜開眼,眼神瞬間變得凌厲如刀。
人販子?
她這運氣也是沒誰了。
剛出狼窩,又遇虎穴?
不過……
蘇夏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那只雖然幹枯瘦弱、卻蘊含着恐怖力量的拳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在末世殺喪屍殺得手都麻了,正愁滿肚子的起床氣沒地方撒呢。
既然有人上趕着送死,那就別怪她拿他們練練手,活動活動這副生鏽的筋骨了。
“大妹子,你又咋了?眼神怪嚇人的。”
對面的大叔被蘇夏突然睜眼的動作嚇了一跳。
他總覺得這瘦弱丫頭的眼神,怎麼跟山裏的狼崽子似的。
蘇夏站起身,拍了拍滿是補丁的褲腿,語氣輕鬆得像是在討論天氣:
“沒什麼。”
“就是這車廂太悶了,我去前面透透氣,順便……”
她活動了一下手腕,發出“咔吧”一聲脆響。
“打掃一下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