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坐在電腦前，屏幕的冷光映着她毫無血色的臉。
那條匿名短信像一條冰冷的毒蛇，盤踞在手機屏幕上，也纏繞在她的心髒上。
“你哥哥的遺物裏，也有這樣一個盒子吧？想知道它爲什麼在陸沉舟手裏嗎？”
每一個字都淬着惡意的寒冰。哥哥沈嶼是她心中最柔軟、也最不敢輕易觸碰的舊傷。而這個陌生人，不僅精準地戳中了她的傷疤，還將她最忌憚的男人——陸沉舟，與這道傷疤死死捆在了一起。
她猛地扣下手機，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壓下喉嚨口的哽咽和陣陣發冷的感覺。
不能慌。沈微告訴自己。
她重新點開白天在哨樓上拍到的最後一張照片——那張因陸沉舟急速奔跑而略顯模糊，卻恰好對準了他辦公室窗口的抓拍。
放大。對焦。
那個放在窗台角落的鐵盒，因爲鏡頭的長焦壓縮和玻璃的反光，細節並不清晰。但那軍綠色的、邊角有些磕碰凹陷的盒身，以及那熟悉的制式……和她記憶深處，哥哥無比珍重地摩挲過無數次的那個盒子，幾乎一模一樣。
哥哥說過，那裏面裝着的，是“男人的浪漫”，是“硝煙的味道”。
爲什麼陸沉舟會有一個幾乎相同的盒子？
短信發送者想告訴她什麼？暗示哥哥的犧牲與陸沉舟有關？還是想利用她，去探查陸沉舟的秘密？
無數個疑問和猜測在腦中瘋狂沖撞，讓她太陽穴突突地跳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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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項目組的第一次正式會議，氣氛降到了冰點以下。
沈微眼下帶着淡淡的青黑，精神不濟。而陸沉舟則比以往更加沉默冷硬，仿佛昨天在哨樓上那個失控的擁抱和劇烈的心跳，只是她驚懼之下產生的幻覺。
“關於專題的初步框架，我認爲應該側重體現現代特種作戰的理念革新……”沈微強打着精神，介紹自己的方案。
“花架子。”陸沉舟毫不客氣地打斷，指尖敲了敲桌上沈微準備的、圖文並茂的PPT大綱，“真正的作戰，沒這麼多漂亮話。重點應該放在單兵體能、極端環境適應和小組戰術協同。”
他的否定幹脆利落，帶着慣有的、對宣傳工作的不屑。
若是平時，沈微必定會據理力爭，用她縝密的邏輯和口才與他周旋。但今天，她只是抬起眼，靜靜地看了他幾秒鍾。
她的目光不再是往日那種帶着鋒芒的挑戰，而是摻雜了一種復雜的、探究的，甚至是……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她在看什麼？透過這張冷硬的面具，能看到那個鐵盒的秘密嗎？能看到他和哥哥之間，究竟有什麼聯系嗎？
陸沉舟被她這反常的眼神看得眉頭緊鎖，語氣更沉：“沈幹事，對我的話有意見？”
沈微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緒，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沒有。陸教官是實戰專家，您的意見，我會重點參考。”
她反常的順從，讓陸沉舟微微一怔，探究地看了她一眼，最終沒再說什麼。
會議在一種極其怪異和壓抑的氣氛中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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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微開始了自己的秘密調查。
她不動聲色地利用宣傳幹事的身份權限，申請調閱一些過去的、非核心的軍事報道資料，試圖從中找到關於哥哥沈所在部隊，甚至是關於陸沉舟過去部隊的蛛絲馬跡。
她不敢動作太大，只能像一只謹慎的工蟻，在浩瀚的信息庫中一點點搬運、篩選。
更多的時候，她是在觀察。
觀察陸沉舟。
她發現，他偶爾會站在辦公室的窗邊，拿着那個鐵盒，靜靜地看着，背影透着一種難以言說的孤寂與沉重。他指間似乎夾着什麼小小的、反光的東西，但距離太遠，看不真切。
她發現，他訓練學員時，在某些特定的戰術動作上，會有一些極其細微的、與她記憶中哥哥描述過的習慣驚人的相似。
每一個發現，都讓她的心更沉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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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夜裏，沈微借口整理資料，留在了空無一人的宣傳部辦公樓。
她需要查閱一份存放在內部資料室的、幾年前軍區比武的舊報道合集，那裏面或許有她想要的信息。
資料室裏彌漫着舊紙張和油墨的味道，頂燈壞了，只有她桌前的一盞台燈，在黑暗中撐開一小片昏黃的光暈。
她正全神貫注地翻找着，身後資料室的門，突然被無聲地推開。
一股熟悉的、帶着夜露寒氣的壓迫感自身後籠罩下來。
沈微猛地回頭，心髒驟停。
陸沉舟就站在門口，逆着走廊微弱的光，高大的身影幾乎將整個門框填滿。他沒有開大燈，只是一步步走進來，軍靴踏在安靜的水磨石地面上，發出沉悶而富有壓迫感的回響。
他走到她的桌前，目光掃過她面前攤開的、布滿灰塵的舊報紙和檔案盒，最後，落在了她蒼白的臉上。
他的眼神在昏暗中銳利如鷹隼，仿佛能穿透她所有僞裝的平靜。
“這麼晚，”他開口，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在找什麼？”
沈微下意識地想合上面前的資料，手卻被他更快地按住。
他的手掌很大，帶着訓練留下的薄繭，溫度灼人，將她的手背死死壓在冰涼的桌面上，動彈不得。
“我……”沈微的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鼓，幾乎要跳出來。
陸沉舟俯下身，湊近她，台燈的光線在他深刻的五官上投下濃重的陰影。他靠得極近，近到沈微能看清他眼中翻涌的、她從未見過的痛楚、掙扎，以及一種近乎無奈的警告。
“沈微。”
他叫了她的名字，不再是疏離的“沈幹事”。這兩個字從他口中吐出，帶着一種沙啞的、沉重的質感。
他的目光緊緊鎖着她，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砸進她的耳膜，也砸進她的心裏：
“別再查了。”
他的警告言猶在耳，手心滾燙的溫度還未散去。沈微僵在原地，看着他轉身離去的背影，只覺得遍體生寒。
他知道了！他知道她在查他！他甚至知道她在查什麼！
爲什麼阻止她？是保護，還是掩飾？
就在她心神俱震時，口袋裏的手機再次無聲震動。屏幕上，是那個熟悉的陌生號碼，發來的最新信息，只有一張模糊的翻拍照片——
照片上，是年輕許多的陸沉舟和她哥哥蘇辰，穿着同樣的作訓服，勾肩搭背，對着鏡頭，笑得燦爛飛揚。
而照片的背景，是一片她無比熟悉的、哥哥曾寄回過照片的……邊境叢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