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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拆遷分了兩百萬現金。
女兒突發急性白血病,等着交五萬塊住院押金。
我跪着求家裏拿錢,卻被我媽一把推開。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錢我要留着養老。”
“再說了,一個賠錢貨丫頭片子,治好了也是別人家的。”
走投無路,我只能去賣血籌錢。
就在我剛抽完血頭暈眼花時,嫂子在家族群發了個視頻。
“婆婆大氣!一口氣給我買了十萬塊的古法金手鐲!”
我這才知道,爲了讓嫂子二胎生個男寶,我媽眼都不眨就刷了卡。
看着女兒蒼白的臉,我心如死灰。
半個月後我媽打來電話,張嘴就是指責。
“劉波,家裏收麥子你怎麼不回來幫忙?”
“白眼狼,連個電話都不打,死外面了嗎?”
我冷笑一聲:
“你猜對了,以後你就當我也死絕了吧。”
——
電話掛斷了。
我靠在醫院走廊冰冷的牆壁上,手裏捏着那張剛打印出來的催款單。
醫生剛才下了最後通牒,再不交錢,妞妞的進口藥就得停。
妞妞才五歲,鼻血止不住地流,堵鼻孔的棉球紅了一團又一團。
她還那麼懂事,怕我擔心,疼得渾身發抖也不敢哭出聲。
我蹲在醫院走廊的角落,像條喪家犬。
手機在口袋裏瘋狂震動。
是那個名爲“相親相愛一家人”的微信群。
我點開屏幕,幾條視頻自動播放。
視頻裏,嫂子王麗正對着鏡頭顯擺手腕。
“謝謝媽!這鐲子得十萬吧?太沉了,我都抬不起手!”
鏡頭一轉,我媽那張笑成菊花的老臉擠了進來。
她手裏正數着一沓嶄新的紅鈔票,往王麗兜裏塞。
“拿着買燕窩吃!只要你這胎給劉家生個帶把的,這兩百萬全是你們的!”
“咱們劉家有皇位要繼承,可不能斷了香火!”
視頻背景裏,弟弟劉強正癱在沙發上打遊戲,嘴裏喊着:“媽,我也要換新手機,蘋果最新的那個!”
“買!都買!”我媽豪氣幹雲。
歡聲笑語,隔着屏幕扎進了我的耳膜。
就在這時,病房裏傳來妞妞微弱的哭聲。
“爸爸......我疼......骨頭裏有蟲子咬我......”
這一瞬間,我腦子裏的那根弦,“崩”的一聲斷了。
那是我的女兒在鬼門關掙扎。
而我的親媽,卻連五萬塊都不肯拿。
我手指顫抖着點開語音條,想發火,想罵人。
可喉嚨像是被堵住了,發不出聲音。
憤怒到了極點,原來是失聲的。
我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只金鐲子,揚起手,狠狠把手機砸向地面。
“啪”的一聲脆響。
屏幕裂成了蜘蛛網。
周圍的人嚇了一跳,紛紛側目。
我喘着粗氣,撿起裂屏的手機,撥通了我媽的電話。
這是我最後一次嚐試。
哪怕是借,哪怕算高利貸利息,我也要試一次。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
那頭傳來譁啦啦的麻將聲,還有我媽亢奮的叫喊:“碰!發財!”
“媽......”我聲音沙啞,“妞妞快不行了,借我三萬,就三萬,我給您打欠條,以後做牛做馬還您。”
電話那頭靜了一秒。
隨後是不耐煩的咋舌聲。
“劉波你有完沒完?大喜的日子別給我找晦氣!”
“剛摸的一手好牌被你哭沒了!怎麼這麼不懂事?”
我咬着牙:“那是一條人命,是你親孫女。”
“什麼孫女?那就是個賠錢貨!”我媽的聲音尖銳起來,“早死早超生,省得拖累你和你弟。我這錢是留給金孫的,你別想算計!”
“嘟——嘟——嘟——”
電話被掛斷了。
我看着黑下去的屏幕。
我轉身走進病房洗手間。
鏡子裏的男人,眼窩深陷,胡子拉碴,眼裏的光徹底熄滅了。
愚孝?親情?
去他媽的。
我打開手機通訊錄,翻到了那個一直不敢撥的號碼。
但爲了妞妞,就是賣命,我也認了。
我按下撥通鍵,聲音冷得像冰:“喂,我要借錢,五萬,立刻到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