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最後一節課，空氣裏浮動着周末將至的鬆弛感。數學老師在講台上講解二次函數，粉筆敲擊黑板的聲音規律而催眠。林初夏努力集中精神，但目光總是不自覺地飄向窗外——天空是那種清澈的、褪了色的藍，雲朵像被撕碎的棉絮，懶洋洋地懸着。
“林初夏。”
聲音從身旁傳來，壓得很低。初夏回過神，看見陸星辰遞過來一張折疊成小方塊的紙條。他的動作很隱蔽，指尖在課桌邊緣輕輕一推，紙條就滑到了她的筆袋旁邊。
她遲疑了一下，用課本做掩護，展開紙條。上面是他飛揚的字跡：“放學別急着走，有事。”
沒有署名，沒有多餘的話。初夏的心跳莫名快了兩拍。她抬起頭，陸星辰已經重新看向黑板，側臉線條在從窗戶斜射進來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清晰，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他手裏轉着筆，姿態放鬆，仿佛剛才那個小動作從未發生。
她重新折好紙條，夾進課本的扉頁。指尖觸碰到書頁時，她想起那枚寫着聶魯達詩句的書籤，想起他拾起書籤時短暫的怔忪。這些細碎的片段像散落的珠子，在她心裏串起一條若隱若現的線。
下課鈴終於響起。教室瞬間活了過來，桌椅挪動的聲音、書包拉鏈的聲音、同學間約周末出去玩的笑鬧聲混成一片。初夏慢吞吞地收拾東西，餘光瞥見陸星辰正和周明遠說話。
“你真不去啊？”周明遠的聲音帶着失望，“網吧五連坐，缺個中單。”
“今天有事。”陸星辰把書包甩到肩上，“下次。”
“行吧行吧，重色輕友。”
陸星辰笑罵了一句，沒反駁。周明遠擠眉弄眼地走了。教室裏的人漸漸稀少，夕陽的光線越來越斜，把空蕩蕩的桌椅染成溫暖的橙色。
沈薇薇從前排跑過來，馬尾辮隨着動作一跳一跳：“初夏！今天放學有事嗎？”
初夏看了一眼陸星辰，他正靠在窗邊等她，見她看過來，抬了抬下巴示意不着急。
“應該……沒事。”初夏說。
“那太好了！”沈薇薇雙手合十，眼睛亮晶晶的，“今天我生日，晚上在錢櫃訂了個包廂，一起來玩吧！”
生日會。初夏的呼吸一滯。她最怕這種場合：陌生的環境，喧鬧的人群，需要不斷找話題的社交。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書包帶子。
“我……”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沈薇薇已經轉向了陸星辰：“陸星辰你也一起來吧！人多熱鬧！”
陸星辰看了眼初夏，嘴角浮起那個很淺的梨渦：“行啊。”
“太好了！那就這麼說定了！”沈薇薇飛快地報出時間和包廂號，“六點半，302包廂，不見不散哦！我先去準備啦！”
她像一陣風似的跑走了，留下初夏站在原地，腦子裏一片混亂。陸星辰走過來，站在她面前。
“你剛才說有事……”初夏小聲說。
“就是這件事。”陸星辰很自然地說，“沈薇薇中午就問過我了，我說如果你去我就去。”
初夏愣住了。夕陽的光從他身後涌進來，給他的輪廓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能看見那雙淺褐色的眼睛，在逆光裏顯得格外清澈。
“我……”她張了張嘴，“我不太會……”
“不用會什麼。”陸星辰打斷她，語氣平靜，“就坐着聽歌，吃東西。沈薇薇人很好，不會勉強你。”
他說完，轉身往教室門口走。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回頭看她：“一起走？”
初夏咬了咬下唇，最終點了點頭。
六點二十五分，初夏站在錢櫃KTV金碧輝煌的大堂裏，感覺自己和這裏格格不入。水晶吊燈折射出炫目的光，大理石地面光可鑑人，空氣裏飄着淡淡的香薰味和隱約的音樂聲。她穿着洗得有些發白的淺藍色連衣裙——這是她唯一一條看起來還算正式的裙子，但和周圍那些打扮精致的女生相比，依然顯得樸素得過分。
“初夏！這裏！”
沈薇薇從電梯口沖她揮手。她換了身衣服，粉色蕾絲上衣配白色短裙，頭發編成精致的魚骨辮，臉頰因爲興奮泛着紅暈。她跑過來拉住初夏的手：“你可算來了！大家都到了！”
包廂在走廊盡頭。推開門，喧囂的音浪和閃爍的燈光撲面而來。巨大的屏幕上正在播放一首流行歌的MV，彩色光斑在天花板和牆壁上旋轉跳躍。沙發上坐了十幾個人，有同班的，也有初夏不認識的。茶幾上堆滿了零食、果盤和飲料瓶。
“初夏來啦！”沈薇薇提高音量，“這是我好朋友林初夏！”
幾道目光投過來。初夏僵硬地笑了笑，找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沙發柔軟得讓人陷進去，她挺直背脊，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
陸星辰坐在斜對面，正和幾個男生說話。他今天穿了件簡單的白色T恤，深色牛仔褲，看起來比在學校時更放鬆。有人遞給他麥克風，他擺擺手，笑着說了句什麼，對方就作罷了。
“初夏，喝什麼？”沈薇薇端着一盤切好的西瓜過來，“橙汁？可樂？還是……”
“橙汁就好，謝謝。”
“跟我客氣什麼！”沈薇薇把杯子塞到她手裏，在她旁邊坐下，“怎麼樣，是不是有點吵？一會兒就好了，等大家唱累了就開始玩遊戲。”
初夏小口啜着橙汁，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她觀察着包廂裏的人：周明遠正在聲嘶力竭地吼一首搖滾，幾個女生捂着耳朵笑；陳悅和另外兩個女生在自拍，手機屏幕的光映亮她們精心妝飾的臉；角落裏有一對看起來像情侶的，頭靠得很近，低聲說着話。
她的目光最後落回陸星辰身上。他正低頭看手機，屏幕的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不知道看到什麼，他嘴角彎了彎，那個梨渦又出現了。
“哎，陸星辰！”一個男生突然喊，“來一首！別老坐着！”
幾個人跟着起哄。陸星辰抬起頭，笑着搖搖頭。但起哄聲越來越大，連沈薇薇都加入了：“來一首嘛！壽星最大，聽我的！”
陸星辰無奈地放下手機，走到點歌台前。他低着頭選歌，手指在屏幕上滑動，側臉在屏幕光的映照下輪廓分明。包廂裏的喧鬧稍微安靜了些，大家都在等他會選什麼歌。
前奏響起的瞬間，初夏握緊了手中的杯子。
是那首英文民謠。那首她MP3裏循環過無數遍的、冷門到幾乎沒人知道的歌。吉他聲清澈如水，男歌手低沉的嗓音像在講述一個遙遠的故事。包廂裏的燈光調暗了些，只有屏幕上的歌詞一行行滾動，藍色的光映在每個人臉上。
陸星辰拿起麥克風。他沒有看屏幕，目光落在包廂某個虛空的地方。開口的瞬間，初夏感覺自己的呼吸停了一拍。
他的聲音比原唱清亮些，但同樣帶着那種漫不經心的溫柔。英文發音很標準，尾音處理得細膩。唱到副歌部分時，他閉上了眼睛，睫毛在臉頰上投下兩道淺淺的陰影。
“And if you need me, darling, never doubt
I’ll be somewhere on the other side
Just call my name, I’ll come to find you
In the dark, I’ll be your light.”
初夏小口啜着橙汁，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卻帶不起一絲涼意。她感覺臉頰在發燙，心跳聲大得仿佛要蓋過音樂。包廂裏的其他人似乎也沉浸在這首歌的氛圍裏，說話的停下了，玩手機的抬起了頭，連周明遠都安靜地靠在沙發上。
陸星辰唱得很投入。他的手指輕輕敲着麥克風，身體隨着節奏微微晃動。唱到某句時，他睜開眼睛，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包廂——掃過角落，掃過初夏坐的位置，停留了不到半秒，又移開了。
但那半秒足夠了。初夏確定他看見了她，確定那一眼不是偶然。
歌曲進入最後一段。吉他聲漸弱，歌聲也放輕，像耳語，像告別。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時，包廂裏安靜了兩秒，然後爆發出掌聲和口哨聲。
“牛逼啊陸星辰！”周明遠大喊，“這歌我都沒聽過！”
“深藏不露啊！”另一個男生拍他的肩。
陸星辰放下麥克風，笑着擺擺手，走回自己的位置。經過初夏面前時，他腳步頓了頓，低聲說了句：“這歌你應該喜歡。”
不是問句，是陳述句。
初夏抬起頭，對上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裏，那雙淺褐色的眼睛亮得像藏着星星。她張了張嘴，想說“你怎麼知道”，想說“我確實喜歡”，但最終只是點了點頭，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嗯。”
陸星辰笑了，那個梨渦深了一些。他沒再多說，回到自己的座位。
歌曲還在繼續，但初夏的注意力已經無法集中。她握着杯子，指尖感受着玻璃壁透出的涼意，心裏卻像有一團火在燒。那首歌，那首歌的每一句歌詞都在她腦海裏回蕩，混合着陸星辰唱歌時的神情、聲音、還有他最後看她的那一眼。
沈薇薇湊過來，壓低聲音說：“他唱歌時看你了吧？我看見了。”
初夏的臉更燙了：“沒有……”
“就有。”沈薇薇促狹地笑，“而且他特意選了這首歌對吧？我之前都沒聽過。”
初夏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小口小口喝橙汁，仿佛這樣就能冷卻臉上的熱度。
這時，包廂門被推開了。
一個女生站在門口。她穿着藕粉色的吊帶長裙，外搭一件白色針織開衫，長發微卷，隨意地披在肩上。臉上化着淡妝，唇色是溫柔的豆沙紅。她手裏提着一個小巧精致的紙袋，目光在包廂裏掃了一圈，然後落在陸星辰身上。
“陸星辰。”她喊，聲音清脆好聽。
包廂裏的音樂正好切到下一首，是一首吵鬧的舞曲，但不知道爲什麼，那一刻初夏覺得周圍的聲音都模糊了。她看見陸星辰抬起頭，看見他眼裏閃過的一絲驚訝，然後他站起身，朝門口走去。
“蘇晴？你怎麼來了？”他問。
“聽說沈薇薇生日，路過就上來看看。”叫蘇晴的女生笑着說，把紙袋遞給沈薇薇，“生日快樂呀，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哇！謝謝蘇晴學姐！”沈薇薇驚喜地接過，“快進來坐！”
蘇晴搖搖頭：“我就不進去了，還有點事。”她轉向陸星辰，“對了，藝術節的樂隊排練，下周三放學後，排練室，別忘了。”
“記得。”陸星辰點頭。
“那行，你們玩得開心。”蘇晴揮揮手，目光在包廂裏又掃了一圈——經過初夏時，短暫地停留了一瞬，然後移開。她轉身離開，裙擺劃出一個優雅的弧度。
門關上了。包廂裏安靜了幾秒，然後周明遠吹了聲口哨：“可以啊陸星辰，藝術班班花都親自來請。”
“別瞎說。”陸星辰皺眉，“就是樂隊合作。”
“什麼樂隊？”有人問。
“藝術節每個班要出節目，我們班和蘇晴她們班合作搞個樂隊，我彈吉他。”陸星辰簡短地解釋，重新坐下。
但話題已經打開了。幾個男生開始起哄，追問細節。陳悅也加入進來：“蘇晴學姐鋼琴彈得超好的，去年藝術節獨奏拿了第一。”
“聽說她家裏是音樂世家？”
“對啊，她媽媽是音樂學院教授，爸爸好像是指揮家……”
初夏坐在角落，聽着這些對話，感覺手裏的橙汁變得又冰又苦。她看着陸星辰——他正被周明遠勾着脖子逼問，臉上帶着無奈的笑，但沒有否認什麼，也沒有解釋什麼。
藝術節。樂隊。排練。
這些詞像一根根細針，輕輕扎在她心上。她想起陸星辰之前問她會不會參加藝術節，她說“我沒什麼才藝”。他說“寫作不算才藝嗎”，還說“可以試試寫推理劇”。
但現在，他要和那個叫蘇晴的女生一起組樂隊。那個女生漂亮、優雅、會彈鋼琴、家庭背景相稱，而且他們看起來那麼熟稔——她可以直接來生日會找他，可以直呼他的名字，可以和他有共同的、屬於他們的計劃和約定。
而自己呢？只會寫一些沒人看的小詩，有一個開花店的媽媽，連在KTV都只會坐在角落喝橙汁。
音樂又換了一首，是一首歡快的流行歌。幾個女生站起來跟着跳，笑聲像碎玻璃一樣灑滿包廂。初夏低下頭，看着杯中晃動的橙色液體，忽然覺得這裏的空氣變得稀薄，悶得她喘不過氣。
“初夏？”沈薇薇注意到她的沉默，“不舒服嗎？”
“……有點悶。”初夏勉強笑了笑，“我出去透透氣。”
走廊裏安靜得多。厚重的隔音門把包廂裏的喧囂關在身後，只剩下中央空調低沉的嗡鳴。初夏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走廊盡頭是透明玻璃圍成的休息區，能看到樓下街道的車流。她走過去，在沙發上坐下。窗外，城市的夜景剛剛開始上演，霓虹燈一盞盞亮起，車燈匯成流動的光河。
她拿出手機，解鎖，屏幕上是她之前拍的一張照片——黃昏的教室，空蕩蕩的桌椅，黑板上還留着值日生沒擦幹淨的粉筆印。那天是他們第一次一起值日，第一次分享便當，第一次聊那麼多話。
現在想來，那像是一個過於美好的夢。夢醒了，現實是：他是會彈吉他、會被藝術班班花親自來找的陸星辰，她是連在生日會都坐立不安的林初夏。
“果然在這裏。”
聲音從身後傳來。初夏渾身一僵，沒有回頭。
陸星辰走到她旁邊，在沙發上坐下。他沒有看她，也看向窗外，手隨意地搭在膝蓋上。兩人之間隔着一個人的距離，沉默在空氣中蔓延。
“裏面太吵了。”陸星辰先開口，語氣很平常，“我也出來透透氣。”
初夏沒說話。
“那首歌，”他繼續說，“叫《Wherever You Will Go》。我媽媽最喜歡的歌之一。”
初夏的手指蜷縮了一下。她想起他提過他媽媽是畫家，收藏很多老電影，喜歡冷門音樂。原來這首歌是從那裏來的。
“你唱得很好。”她終於說，聲音有些幹澀。
“謝謝。”陸星辰轉過頭看她，昏暗的光線下，他的表情看不真切，“剛才蘇晴來，你別誤會。就是普通的同學合作。”
初夏的心猛地一跳。他爲什麼要解釋？他看出了她的不安？
“我沒有……”她想否認，但聲音越來越小。
陸星辰沒接話，只是安靜地看着她。走廊頂燈的光在他眼睛裏映出兩個小小的光點，像深夜海面上的燈塔。
“藝術節，”他換了個話題，“劇本你想好了嗎？”
初夏搖搖頭。
“可以試試。”陸星辰說，聲音很輕，但很清晰，“寫一個發生在KTV的推理故事。封閉空間，一群人，一個神秘事件。”
這個提議讓她愣了一下。她轉過頭，對上他的眼睛。那雙淺褐色的眼睛裏沒有玩笑，只有認真的鼓勵。
“我……”她張了張嘴。
“你可以的。”陸星辰打斷她，嘴角浮起那個熟悉的、淺淺的梨渦，“而且我說過，我可以當第一個讀者。”
走廊那頭傳來開門聲和笑鬧聲，幾個年輕人走出來，朝洗手間方向走去。喧囂短暫地闖入這片安靜，又隨着他們的離開而消散。
陸星辰站起身，朝她伸出手：“回去吧？壽星要切蛋糕了。”
初夏看着那只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掌心朝上，在走廊的燈光下泛着溫暖的光澤。她遲疑了幾秒，最終沒有去握，而是自己站了起來。
“好。”她說。
兩人一前一後走回包廂。推開門時，裏面已經關了主燈，只有茶幾上一個插着“16”數字蠟燭的蛋糕在發光。沈薇薇站在蛋糕後面，雙手合十，閉着眼睛許願。暖黃色的燭光映亮她的臉，睫毛在眼下投出顫動的陰影。
大家圍成一圈，唱生日歌。初夏站在人群外圍，看着那團溫暖的光，看着沈薇薇幸福的表情，看着陸星辰站在她旁邊，也跟着唱。
歌聲結束，沈薇薇吹滅蠟燭。燈光重新亮起，歡呼聲和掌聲響起。蛋糕被切成小塊分發，初夏也拿到一塊，奶油甜膩，水果新鮮，但她吃不出味道。
生日會接近尾聲時，已經快九點了。大家陸續告別，陸星辰說要送初夏回家——順路，他說。
夜晚的街道很安靜。他們並肩走着，中間隔着禮貌的距離。路燈把影子拉長又縮短，周而復始。初夏抱着書包，裏面裝着沈薇薇送的一小袋糖果，還有陸星辰唱歌時她偷偷錄的一小段音頻——她不知道爲什麼要錄，就像不知道爲什麼要珍藏那枚書籤、那張紙條。
“下周開始，”陸星辰突然說，“藝術節排練會占一些時間。但每天的補習不會停，我保證。”
初夏點點頭，沒說話。
公交車很快來了。上車前，陸星辰叫住她：“林初夏。”
她回頭。
“不同的世界，”他說，聲音在夜晚的空氣裏格外清晰，“不是不能跨越的鴻溝，只是需要多走幾步的橋。”
初夏怔住了。她想起母親說的話，想起包廂裏蘇晴出現時的畫面，想起自己那些隱秘的自卑。他全都知道——或者至少，他感覺到了。
公交車門發出“嗤”的聲響，緩緩打開。
“周一見。”陸星辰朝她揮揮手。
初夏上了車，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車啓動時，她透過玻璃看着那個站在站台上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一個模糊的點，融入夜色。
車廂輕微搖晃，窗外的街景一幀幀後退。初夏拿出手機，戴上耳機，點開那段錄音。
吉他聲，他的歌聲，還有背景裏隱約的喧鬧。
“Just call my name, I’ll come to find you
In the dark, I’ll be your light.”
她閉上眼睛，把額頭抵在冰涼的玻璃上。
窗外，城市的燈火連成一片光的海洋，看不見星星。但她仿佛能看見很遠的地方，有什麼東西正在慢慢成形，像晨霧裏的輪廓，模糊，但確實存在。
【第五章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