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貨大樓的手表櫃台前，安之若挑了一塊上海牌女表。陸懷卻指着旁邊一塊男士表：“一起買。”
“你有手表啊。”安之若看着他腕上那塊半舊的表。
“結婚對表。要新，要成對！”陸懷執拗得很。
售貨員看兩人這樣，噗嗤笑了，她取出兩塊表：“同志好眼光，這是最新款。最適合結婚的新人了！成雙成對，一表情深啊！”
售貨員大姐很會說話，讓兩輩子爲人的安之若都心花怒放，好話誰不愛聽呢。陸懷更是嘴都彎了。
好吧，就沖大姐的吉祥話，安之若也得試戴一下。她手腕纖細，表帶有點鬆。
陸懷眼尖，一把接過來，低頭三兩下就幫她調節好了表帶，給她重新戴上。他的手指修長，指腹有厚繭子，動作輕柔精準。
“好看！”
顧淮扒着櫃台，眼巴巴地看着裏面：“姐夫，我也想要……”
陸懷摸摸他的頭：“等你長大。”
陸懷從部隊出發的時候，就是有備而來。他的政委和領導都擔心他孤獨到老，有這個機會都拼命慫恿他一定要成事！
戰友們各種支招，把結婚需要的票都湊得夠夠的，把該想到的都想到了。例如，給顧淮的五角星就是伍大勇團政委友情贊助的！
他們還教他怎麼說話，怎麼攻略安家人，買什麼東西！等等！
核心就是東西要多多買，撿貴的，好的買！嘴要甜，手腳要勤快！
可想而知，他們是有多麼害怕這朵高嶺之花娶不到老婆啊！
痛快地結了賬，從手表櫃台出來，陸懷看了看身旁穿着寬大麻布衣的安之若：“去買衣服。”
百貨大樓裏面的衣服都不太適合安之若，三人準備去供銷社看看。
吉普車停在了縣供銷社門口。引來很多小孩子圍觀。
一進供銷社，安之若那身邋遢地打扮就引來了注目。
原來，安之若怕麻煩，出了照相館，就把劉海恢復原樣了。現在的她，土到掉渣，尤其是在高大俊朗的陸懷襯托下。
陸懷對這些目光視而不見，直接帶着她走到成衣櫃台。
“同志，把那件紅色布拉吉拿來看看。”陸懷指着掛着的連衣裙。
售貨員是個年輕姑娘，瞥了一眼土裏土氣的安之若，不情不願地取下裙子，嘴裏小聲地嘀咕：“可惜了這軍官同志，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雖是嘀咕，但足夠清晰。安之若和陸懷都聽到了！
陸懷不悅，正要說教，卻被安之若拉住了。
她心裏有股火噌地就冒上來了。那是不服氣的火，憋屈地火，瑪德，她要揚眉吐氣，好好洗洗這些人的狗眼！
“結賬！”
等陸懷結完賬，她一把拉住陸懷的胳膊，又脆又亮道：“走，先去理發店再來！”
“理發店？”陸懷被她拉着往外走，有點摸不着頭腦。
“對！”安之若頭也不回。“先把我這‘牛糞’收拾收拾，別玷污了您這朵‘鮮花’！”
雖然她在自嘲，但陸懷聽出來，她並沒有對他生氣。
顧淮小跑着跟上，眼睛瞪得圓圓的。顯然也很氣憤。
理發店裏，老師傅看着安之若：“姑娘，你想怎麼剪？”
“劉海打薄，要能看見眉毛。”安之若坐下，扯了下那厚重的劉海，又比劃比劃怎麼剪！
“再幫我編個辮子，要蜈蚣辮。”
“啥是蜈蚣辮？”老師傅問。
安之若哽住了。自己在發尾演示了下。老師傅一輩子和頭發打交道，一眼就明白了！
“好了！明白了！”
剪刀“咔嚓咔嚓，厚重的劉海變得輕盈透氣，露出光潔的額頭和彎彎的眉毛。
老師傅的手很巧，很快，一條利落精致的蜈蚣辮就編好了，垂在她肩側。
安之若站起身，接過陸懷手裏裝着新裙子的布袋：“我去廁所換衣服。”
……
當她從廁所走出來時，整個理發店都亮了，蓬蓽生輝啊。
紅色的布拉吉襯得她白得像雪，腰肢不盈一握。那雙總是被遮擋的大鳳眼完全顯露出來，眼波流轉，顧盼生輝。蜈蚣辮讓她多了幾分俏麗，整個人都在閃閃發光。
顧淮張着小嘴。要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陸懷看着她，被狠狠驚豔到了，自制力極強的牛人，喉結都不自主地滾動了一下。
安之若走到他面前，轉了個圈，裙擺翩飛：“現在呢？還像牛糞嗎？”
陸懷回過神，聲音低啞：“不像。”
“哦，我原來真是牛糞啊！”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原來也好看！”陸懷臉都紅了！他習慣了簡單粗暴，被安之若的腦回路套路了！
“逗你呢，走！”安之若失笑，心情大好，一手牽起還在發呆的顧淮，另一手拿着換下的衣服和布袋子！“回供銷社！我看誰還敢亂嚼舌根！”
再次走進供銷社，剛才那個售貨員差點沒認出她來。等看清是安之若，臉一下子紅了。
原來她自己才是牛糞，特麼嘴臭！
安之若看都沒看她，徑直對另一個售貨員說：“同志，要那雙白色皮鞋，37碼。”
後面，應陸懷的要求，還給家裏人一人買了件，或衣服或許鞋子！解放鞋都買了兩雙！
顧淮得了一身小軍裝，高興得冒泡！
她又稱了十斤水果糖，買了一大摞紅紙。陸懷全程跟在她身後，負責掏錢和提東西。
顧淮得了新衣服，還全程吃吃吃，高興得時不時發出土撥鼠尖叫！
買完了，又去了照相館取照片，因爲換了造型，師傅問要不要再照一組？於是新造型又拍了很多照片。
師傅誇獎的話說了幾籮筐，詞窮了！
最後是民政局。
工作人員看着介紹信和證明材料，又看看眼前這對格外登對的年輕人，利落地在結婚證上貼上照片，蓋下了公章和鋼印。
陸懷很上道地發糖，一人四五顆，甜甜嘴！
“恭喜恭喜，早生貴子！”
“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
吃了糖，大家也不吝嗇好話！
拿着薄薄的結婚證走出民政局，安之若在陽光下仔細看了看，然後小心地把它放進手提袋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