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夏,大褲子村。
一間四處都是裂縫的泥土屋。
“行吧,八十就八十吧,你將這個傻子帶走。”
“對了,她發燒了,你帶回去記得用被子捂捂,不然人沒了,我可不負責。”
一個上半身穿着一件灰色短袖汗衫,下半身穿着一條灰色褲子,看起來七十歲左右,頭發花白,滿臉皺紋,皮膚黝黑而粗糙的老太太,拿過一個看起來四十歲左右,滿臉麻子,眼斜嘴歪的中年男人手裏的一疊大團結。
時梧攸滿頭大汗的跑進來,原來嬸嬸們說的是真的,奶奶真的要賣了媽媽。
時梧攸從有記憶開始就知道,奶奶不喜歡媽媽,她每天都會罵媽媽,“恩將仇報的賤人。”
原來爸爸回家探親,救了落水的媽媽,她卻以爸爸給她做了人工呼吸,
毀了她的清白,要他娶她。
爸爸爲了保住身上的軍裝,只能答應,但從那以後,他六年都沒回來。
奶奶說,都是媽媽害的。
因爲家裏有媽媽,爸爸就不回來了。
時梧攸知道,奶奶說的都是真的。
因爲不僅奶奶這樣說,村裏的人也這樣說。
但時梧攸還是最喜歡媽媽。
她四歲時,野豬下山,是媽媽奮不顧身從野豬口中將她救下來,但媽媽也因此磕到腦袋,變成傻子。
從那天開始,被媽媽擋在身後的流言蜚語,如潮水般朝她襲來。
她聽說,爸爸在部隊重新找了個,他本來就不喜歡媽媽,現在媽媽變傻了,他不就重新找了個。
爸爸新找的女人不喜歡媽媽,奶奶就將媽媽賣了。
眼看王麻子朝媽媽走過去,時梧攸張開小小的雙手,攔在他面前,“別碰我媽媽。”
王麻子旱了將近四十年,急着抱白棠回去洞房,他一腳踹開時梧攸,“滾開。”
時梧攸瘦瘦的身體在空中劃出道拋物線,重重摔在地上,“噗!”她吐出一口血。
王麻子輕蔑的看她一眼,抱起白棠,從她身邊路過,時梧攸伸出手,抓住王麻子的褲子,卻被他輕輕一掙就掙脫。
她的手,無力的跌在地上。
躺了不知道多久,時梧攸終於恢復點力氣,她從地上爬起來,搖搖晃晃的朝外走去。
她要去找村長爺爺,村長爺爺是村裏最大的官,可以管王麻子。
……
“啪。”時梧攸跪在村長爺爺面前,不斷的磕頭,“村長爺爺,求你救救我媽媽,她被我奶奶給賣了。”
她的額頭,一下一下磕着地面,不一會,她的額頭就磕破了,鮮血流出來。
村長駝着背坐在椅子上,他的額頭寬廣,布滿老年斑的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看起來慈眉善目的。
“梧攸啊,那不叫賣,是你奶給你媽媽找了個好歸宿。”
時梧攸以爲他不知道奶奶要將媽媽賣給誰,一邊磕頭一邊道,“我奶奶把媽媽賣給王麻子了。”
王麻子是個孤兒,又好吃懶做,一身的壞毛病,嫖賭飲蕩吹,五毒俱全,這樣的人,算什麼好歸宿。
時梧攸不停的磕着頭,鮮血將地面染紅。
村長靜靜的看着,他臉上溫和的笑容不變,連語調都一樣,“我知道,你奶奶早就告訴過我了,王麻子確實有很多缺點,但就他是個正常人這一點,他配你媽媽就綽綽有餘。”
時老婆子早就打點過,他拿了好處,不可能幫她。
時梧攸猛然抬起頭,兩只漆黑得猶如珍珠的眼珠子,布滿震驚,她不明白,平時願意幫她的村長爺爺,爲什麼關鍵時刻,不願意幫她。
平時不過是動動嘴,又不用動手,他當然願意幫忙,如今要動手不說,還會丟掉到手的利益,他是傻了才會幫忙。
……
王麻子抱着白棠回了家,輕輕的將她放到床上,開始解褲頭,他的媳婦發着燒呢,他要用身體給她捂捂。
白棠模模糊糊間,覺得有棍子戳自己,下意識的抓住木棍,要把它扔掉。
“啊。”王麻子嘴裏發出哀嚎聲,他的頭高高的揚起,背部崩成一條直線。
他的命……子,這個賤人,這是要廢了他啊。
王麻子急得抬起手,狠狠打了白棠一巴掌,“賤人,放開我。”
“疼。”白棠嘀咕一聲,眉頭皺起,更爲用力的扯起來,她一定要把這根打人的棍子扔掉,扔掉。
“啊,疼死我了。”王麻子疼得渾身顫抖,恨不得打死白棠,手都快揮出殘影,“賤人,快放開我。”
“啪啪啪。”
屋裏一時間只聽得到巴掌聲。
隔壁正在打牌的王麻子的兄弟們,聽到聲音,擠眉弄眼:
“情況很激烈啊。”
“第一次碰女人嘛,很正常。”
“我不信,這麼久,肯定不是第一次。”
話題頓時往不可描述方向歪。
……
時梧攸失魂落魄的出了村長家,村長爺爺不肯救她媽媽,那她只有自己想辦法了。
時梧攸一邊垂頭往王麻子的家的方向走去,一邊轉動着小腦瓜子,路過一處地方時,她的鼻子動了動,停下小短腿,扭頭朝身旁的小矮房子看過去。
那是三叔公家的廁所。
旱廁。
前面是蹲位,後面是儲糞池。
時梧攸的眼睛亮起,她知道怎麼救媽媽了。
她目光灼灼的盯着廁所門口的糞瓢,邁着小短腿走過去,拿起來,從儲糞池裏舀起一勺糞水,雄赳赳,氣昂昂。的朝王麻子家走去。
……
王麻子一下又一下的抽着白棠,白棠吃痛,清醒過來,一睜開眼,就看到一個人正在打自己,她下意識的抱住頭,“別打棠棠,別打棠棠。”
她以爲,打她的人是時老婆子,時老婆子每天都用巴掌喊她起床。
王麻子看她停下來,他也停下來,畢竟他也打累了,他甩甩手,惡狠狠的對她說了句,“這次就放過你,再有下次,我宰了你。”
說完,他趕緊檢查自己的……這麼脆弱的地方,被這麼一扯,還能用嗎?
他看着被扯得紅紅的……再感受着火辣辣的疼痛只覺得天都塌下來,這是壞了?
眼睛,不經意間瞥到旁邊的白棠,頓時一亮,壞不壞的,試試不就知道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