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周三傍晚,宿舍。

林夜坐在書桌前,台燈的光暈在攤開的筆記本上投下一圈暖黃。筆記本上是他剛剛整理出的信息——字跡潦草,箭頭交錯,像一張混亂的思維導圖。

中心詞:“月圓之夜(後天)”。

分支延伸出去:“靈視之井·舊實驗樓地下”、“教團儀式·獻祭六人”、“守夜人叛徒參與”、“鑰匙晶體·總部倉庫”、“沉默者級祭司”……

每一條分支下又有更細的注解,有些來自父親燒焦的筆記,有些來自老陳的講述,更多的是他自己左眼“看見”和推測的。信息碎片像散落的拼圖,他能感覺到大致的輪廓,但關鍵部分始終缺失。

最讓他不安的是那個問題:沈劍心知道多少?

如果叛徒就在守夜人內部,且能接觸到總部倉庫的“鑰匙晶體”,那麼叛徒的級別一定不低。沈劍心作爲區域指揮官,是知情者,還是被蒙蔽者?或者……他本人就是那個叛徒?

老陳最後那句話在耳邊回響:“你父親的事讓我明白,枯枝有時候會主動把整棵樹推向火堆。”

父親筆記裏也寫着:“守夜人內部有叛徒。”

林夜放下筆,揉了揉發脹的左眼。下午在老陳那個屏蔽房間裏的訓練消耗很大,雖然喝了那瓶特制的“安神水”,精神上的疲憊感依然如影隨形。他現在需要睡眠,但大腦拒絕休息,各種可能性像跑馬燈一樣旋轉。

手機屏幕忽然亮起,不是來電,不是短信,而是直接彈出一個純黑色的對話窗口,上面只有一行白色小字:

“原地等待。三分鍾後到。保持安靜。——沈”

守夜人的緊急通訊頻道。他們果然能繞過所有常規通信協議直接接入。

林夜盯着那行字,心髒開始加速跳動。三分鍾。他快速掃視宿舍——周銘去參加社團活動了,另外兩個室友周末回了家,此刻房間裏只有他一個人。他關掉台燈,讓房間陷入昏暗,只留下電腦屏幕的微光。

然後他激活左眼,能量視野中,宿舍樓外的監控節點全部處於高亮狀態,能量脈沖頻率比平時快了至少三倍。更遠處,他“看到”一個熟悉的“空洞”正從校園主幹道方向快速接近,移動速度遠超常人步行,幾乎是在低空滑行。

沈劍心來了。而且是毫無掩飾、全速前來。

林夜看了一眼時間:晚上七點四十二分。距離月圓之夜,還有大約五十二小時。

三分鍾剛到,宿舍門被敲響。不是用手,而是某種能量脈沖輕輕震動門板,發出低沉而有節奏的“嗡”聲。

林夜走過去開門。

沈劍心站在門外,依舊是一身深灰色西裝,但領帶解開了,額角有細微的汗跡。他的表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嚴肅,那雙灰色的眼睛在走廊燈光的映照下近乎銀色。

“進去說。”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不容置疑。

林夜側身讓他進來,關上門。沈劍心沒有坐,而是站在房間中央,目光迅速掃過整個空間——書桌、床鋪、衣櫃,最後落在林夜攤開的筆記本上。

“你在調查。”沈劍心說,不是詢問,是陳述。

“我有權知道。”林夜沒有否認。

“知道和有能力應對是兩回事。”沈劍心收回目光,看向林夜,“我來是給你最後一次正式警告:明天中午之前,離開江海市。我們會安排你去南方的一個安全屋,待至少兩周。”

林夜愣住了:“離開?爲什麼?”

“因爲監測數據顯示,靈視之井的能量活性在過去二十四小時激增了百分之三百。”沈劍心的語氣冰冷如機械,“井口的封印正在以指數級速度衰退,按這個趨勢,不用等到月圓之夜,最遲明天傍晚,第一波能量潮汐就會爆發。”

他向前一步,灰色眼眸緊盯着林夜:“能量潮汐爆發時,所有位於井口半徑一公裏內的覺醒者,都會受到強制性的‘共鳴牽引’。對於你這種高純度、未受訓的初覺醒者來說,結果只有一個——靈能過載,要麼腦死亡,要麼異變成沒有理智的怪物。”

林夜感到喉嚨發幹:“你們不能加強封印嗎?”

“我們試過了。”沈劍心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挫敗的表情,“封印的核心結構被人從內部破壞了。不是教團的手法,是我們自己的技術——有人用守夜人的高階破解協議,在封印上開了後門。現在封印就像一張破了洞的漁網,補的速度趕不上漏的速度。”

內部破壞。叛徒。

“所以你讓我逃跑?”林夜的聲音帶着不自覺的顫抖,“那學校裏其他人呢?那些普通學生呢?”

“能量潮汐對普通人的直接影響較小,主要是氣溫異常、電器失靈、集體做噩夢。”沈劍心說,“但教團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潮汐爆發時,井口會短暫完全敞開,他們會趁機完成獻祭儀式,召喚……某個東西。”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那個東西一旦出來,傷亡就不是以個位數計算了。所以我們明天上午會開始疏散以舊實驗樓爲中心、半徑一點五公裏內的所有人,理由是‘地下管道突發危險氣體泄漏’。但真正的戰鬥,會在普通人撤離後開始。”

“戰鬥?你們要和教團開戰?”

“清除威脅,是我們的職責。”沈劍心的語氣恢復了平靜,“但戰鬥會很慘烈。教團這次投入了至少一名‘沉默者’級祭司,三名‘傳諭者’,以及數量不明的改造體。我們沒有把握在保護井口不進一步受損的前提下全殲他們。”

他看着林夜:“而你,林夜,你是這場戰鬥最大的變數。你的詭瞳與靈視之井存在天然共鳴,在能量潮汐環境下,你會像黑夜裏的燈塔一樣顯眼。教團會不惜一切代價抓到你——活的,作爲最高品質的祭品;或者死的,用你的眼睛和血液完成儀式最後一步。”

房間裏陷入短暫的沉默。窗外傳來遠處籃球場的喧鬧聲,幾個男生在歡呼進球,聲音透過夜色傳來,顯得格外遙遠和不真實。

“如果我留下呢?”林夜忽然問。

“你沒有戰鬥經驗,沒有受過正規訓練,留下只會是累贅。”沈劍心毫不客氣,“而且你會成爲教團的優先目標,分散我們的防守力量。”

“但如果我的能力可以派上用場呢?”林夜堅持,“我能看見能量流動,能看見弱點,老陳說我學得很快——”

“老陳?”沈劍心打斷他,灰色眼眸裏閃過一絲銳利的光,“那個圖書管理員?你和他接觸了?”

林夜心裏一緊,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沈劍心盯着他看了幾秒,忽然嘆了口氣:“林建國當年的研究夥伴,陳墨。代號‘觀星者’,二十年前因違規實驗被逐出守夜人。他一直對組織心懷怨恨。”

“他說他是我父親的朋友。”

“曾經是。”沈劍心走到窗邊,掀開窗簾一角,望向外面,“但友誼在理念沖突面前很脆弱。你父親認爲應該探索人類進化的邊界,陳墨認爲應該徹底封印所有異常源頭。最後你父親失蹤,陳墨被驅逐,那項研究被封存。”

他轉過身:“陳墨教你,未必是出於善意。他可能想利用你證明自己的理念,或者……完成你父親未竟的實驗。”

林夜想起老陳那雙看透一切的眼睛,想起他說“生存是最好的反抗”,想起他毫無保留地指導自己能量運用的技巧。那裏面,有多少是真心,多少是算計?

“我現在該相信誰?”林夜問,聲音裏帶着疲憊。

“相信你自己。”沈劍心走回房間中央,“所以我來,不是命令你,而是給你所有已知信息,讓你自己做選擇。選項一:明天中午前撤離,去安全屋,我們會保證你的絕對安全。選項二:留下,但必須完全聽從我的指揮,進入我們指定的安全掩體,在戰鬥結束前不得外出。”

“沒有選項三?”

“選項三就是你現在想的——靠自己和陳墨教的那些小技巧,去逞英雄,去救人。”沈劍心的語氣變得嚴厲,“那叫自殺,不叫選擇。林夜,你父親當年就是太相信自己,才落得下落不明的結局。你想重蹈覆轍嗎?”

父親的名字像一記重錘。林夜握緊了拳頭。

“我給你一晚上時間考慮。”沈劍心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個金屬徽章,盾牌與眼睛的圖案,背面刻着一串數字:0417-A,“明天上午八點前,如果你決定留下,把這個別在衣領上,然後待在宿舍不要動,我會派人來接你去掩體。如果決定離開,什麼也不用做,九點會有穿市政維修制服的人來‘檢修水管’,你跟他們走。”

他把徽章放在書桌上,發出輕微的“咔噠”聲。

“記住,無論選哪條路,一旦選定,就不能回頭。”沈劍心最後看了他一眼,“世界不是遊戲,沒有存檔重來的機會。”

說完,他走向門口,拉開門,身影融入走廊的燈光,然後消失。

門輕輕關上。

宿舍裏重新陷入昏暗和寂靜。

林夜站在原地,許久沒有動。書桌上的金屬徽章在電腦屏幕的微光下泛着冷硬的色澤,像一只沉默的眼睛,注視着他。

他走到窗邊,掀開窗簾。夜色中的校園看似平靜,但在他的左眼視野中,能量層面正暗流洶涌。他能“看到”舊實驗樓方向傳來的、越來越強烈的脈動,像一顆深埋地下的心髒正在蘇醒。每一次搏動,都讓周圍的地脈能量產生漣漪,那些漣漪擴散開來,觸及他的感知,帶來一陣陣細微的眩暈感。

共鳴牽引。沈劍心沒有騙他。

更遠處,城市的方向,他能看見無數暗紅色的能量細線正在匯聚、收攏,像一張正在收緊的網,而網的中心正是舊實驗樓。教團的準備工作已經進入最後階段。

還有那些銀白色的守夜人監控節點,此刻全部處於最高警戒狀態,能量脈沖密集得幾乎連成一片光帶。他們在調動,在部署,在準備一場自己毫無把握的戰鬥。

林夜放下窗簾,走回書桌前。他看着那個徽章,又看了看自己筆記本上混亂的圖示。

選項一:逃跑,安全,但意味着拋棄周銘、拋棄學校裏可能被卷入的無辜者、拋棄弄清父親失蹤真相的機會。

選項二:留下,被保護,但意味着完全交出自主權,成爲被關在籠子裏的觀察對象,在戰鬥結束後可能面臨更嚴格的監管甚至實驗。

選項三……

他想起井口能量薄膜上那個裂紋,想起裂紋深處那只倒映三重世界的眼睛。父親說鑰匙藏在只有他能找到的地方。老陳說關鍵時刻做出自己的選擇。

還有那些被蠱惑的學生,那些暗紅色的繭,那個發出求救脈沖的女生……

林夜伸出手,拿起那枚徽章。金屬冰涼,邊緣鋒利。他把徽章翻過來,看着背面的數字:0417-A。

0417,是沈劍心之前給他的黑卡上的號碼。A,是評級?還是編號?

他忽然注意到,徽章側面的邊緣有一道極其細微的縫隙,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左眼激活,深度視覺下,他看見縫隙內部有微弱的能量結構——一個簡單的感應符文,似乎是用來確認佩戴者身份的。

但如果這個徽章同時也是追蹤器呢?如果他戴上,守夜人就能隨時掌握他的位置,甚至在必要時遠程觸發某種控制機制?

沈劍心說“完全聽從指揮”,沒說用什麼手段確保他聽話。

林夜把徽章放回桌上。他打開抽屜,取出父親留下的那半本燒焦的筆記,翻到最後幾頁。血指印的下方,那行鉛筆字在昏暗光線下幾乎看不見:

“當三層視覺開啓時,真相自現。但要小心,有些真相,一旦看見,就再也回不去了。”

三層視覺……他現在只開啓了第二層的一半。什麼時候能看見第三層?看見了又會怎樣?

窗外傳來隱約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又逐漸遠去。城市的夜晚從不真正平靜。

林夜看了一眼時間:晚上八點二十。

距離明天上午八點的截止時間,還有不到十二小時。

距離月圓之夜,還有大約五十一小時。

他需要做一個決定。一個可能改變一切,也可能終結一切的決定。

而此刻,在舊實驗樓地下的黑暗中,那個暗紅色的繭輕輕搏動了一下。

繭內的女生在昏迷中皺起眉頭,仿佛在做一個很長的噩夢。

在夢裏,她看見了一只眼睛。

一只倒映着三重世界的眼睛。

那只眼睛,正在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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