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回頭想,和蘇曉的第一次正式搭檔,像夏末裏一場恰好吹過的風——燥熱裏裹着妥帖,後來再想起,連細節都帶着溫乎的勁兒。那時候我已經在房產中介這行摸爬滾打了三年,算不上新人,卻總在過戶環節犯怵。之前也搭檔過別的權證,有過因爲漏填一份材料讓客戶多跑三趟的糟心事,也遇見過臨到籤字才發現合同日期寫錯的紕漏,久而久之,每次約好和業主客戶去交易大廳,我前一晚都要把流程在腦子裏過三遍,連身份證要復印幾份都要記在便籤上。
我是林墨,96年一月生的摩羯座,性子偏內斂,不愛跟人閒扯家長裏短,唯獨對工作軸得近乎執拗。不是天生就細致,是剛入行時師傅跟我說的一句話刻在了心裏:“咱們這行,手裏攥的是別人一輩子的家當,差半分都不行。”所以後來每次約了客戶業主碰面,提前半小時到成了我的習慣——早到能先去窗口問問當天的號源緊張不緊張,能把要用到的材料再核對一遍,甚至能找個方便交談的位置,免得等人到了再手忙腳亂地到處找座。
那年夏天比往年熱得早,六月底的太陽已經帶着灼人的勁兒。城南二手房交易大廳在一棟老建築裏,外牆是淺灰色的磚,屋頂翹着仿古的飛檐,門口掛着塊木牌,漆皮都有些剝落了。我九點整到的時候,門口已經停了不少電動車,還有幾個人站在樹蔭下扇着扇子,嘴裏念叨着“怎麼這麼熱”。推開門進去,一股混雜着空調風與人群氣息的味道撲面而來——有汗味,有復印紙的油墨味,還有人手裏拎的早餐剩下的豆漿味。大廳挑高很高,天花板上掛着老式的吊扇,慢悠悠地轉着,卻吹不散滿屋子的燥熱。古建風格的橫梁上積了點灰,陽光透過高窗斜斜地照進來,在地面上投下長長的光斑,落在排隊的人群身上,晃得人眼暈。
取號機的提示音“叮——您的號碼是 A038,前面還有 15人等待”不停地循環,夾雜着此起彼伏的交談聲:有人在跟窗口工作人員爭執爲什麼材料通不過,有人在給客戶打電話說“您再等等,我馬上到”,還有中介同行拿着文件夾小跑着穿梭,嘴裏喊着“讓讓,借過一下”。我找了個靠柱子的位置站定,把裝着合同和身份證復印件的文件袋放在柱子邊,又掏出來核對了一遍——業主張哥的房產證、身份證,客戶王姐的征信報告、購房資格證明,一樣都沒少。可即便這樣,心裏還是有點發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文件袋的邊緣,想着一會兒會不會出什麼岔子。
就在這時,人群裏突然有人朝我招手,聲音清亮:“林墨!這裏!”我抬頭看過去,一眼就看見了那抹淡粉色——是蘇曉。我們之前只在微信上聊過流程,沒見過真人,只知道她比我小一歲,是隔壁公司的權證。她穿的工服是淺粉色的,領口別着個小小的工牌,上面印着“蘇曉”兩個字,高馬尾束得幹淨利落,發尾用黑色的皮筋扎着,沒有一絲碎發亂飄。她懷裏抱着個厚厚的檔案袋,袋口用回形針別着幾張紙,手裏攥着支黑色的按動中性筆,筆帽沒按上,捏在指間,正踮着腳朝我這邊看,另一只手還不忘扶了扶懷裏的檔案袋,怕裏面的東西滑出來。
不知是那抹淺粉色在滿是深色衣服的人群裏太顯眼,驅散了幾分沉悶,還是她眼裏帶着的篤定讓我安了心,剛才心裏的那點發緊忽然就鬆了,我拎起文件袋,快步朝她走過去。走近了才發現,她額角沁了點細汗,鬢邊有幾縷碎發貼在皮膚上,大概是一路跑過來的。“不好意思,我剛才在樓下復印店等一份材料,來晚了兩分鍾。”她先開口道歉,聲音比電話裏更脆,像剛冰鎮過的汽水,“客戶業主還沒到?”
“快了,還有十來分鍾,我剛給張哥打了電話,他說已經到路口了。”我點頭應着,指了指不遠處的長椅,“咱們先去那邊等吧,坐着能涼快點兒。”她應了聲“好”,跟着我走到長椅邊,小心翼翼地把檔案袋放在腿上,拉開拉鏈,從裏面拿出一疊預先打印好的網籤表格,又掏出支熒光筆,在表格上勾出需要籤字的地方。“一會兒填的時候注意着點,這裏的房屋面積得跟房產證上的一模一樣,還有付款方式,別寫錯了。”她一邊勾一邊跟我說,語氣很認真,卻不生硬,像是在提醒一個熟稔的朋友。
沒等幾分鍾,就看見一個穿藍色短袖、提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朝我們走來,是業主張哥。他一過來就笑着擺手:“不好意思啊,剛才路上堵車,沒遲到吧?”我趕緊站起來:“沒晚,張哥,這是蘇曉,負責今天的過戶手續。”蘇曉也跟着起身,伸手跟張哥握了握:“張哥您好,一會兒需要您籤幾份字,我到時候跟您說怎麼填。”她握手的時候力度剛好,不重也不輕,眼神看着張哥,很誠懇。又過了五六分鍾,客戶王姐也到了,她拎着個帆布包,裏面裝着水杯和紙巾,一來就有點着急地問:“今天人這麼多,咱們能辦完嗎?我下午還得去接孩子。”
我剛想安慰她兩句,蘇曉已經先開口了:“王姐您放心,我早上問過窗口了,咱們今天辦的是二手房網籤和過戶預審,材料都齊的話,一個半小時就能辦完。我已經把需要填的表都提前打出來了,一會兒咱們先填好,等叫號了直接去窗口提交,能省不少時間。”她說話的時候語速不快,條理很清晰,還從檔案袋裏拿出一份流程單遞給王姐:“您看,這是今天的流程,每一步需要多久,我都標在上面了。”王姐接過流程單,低頭看了兩眼,眉頭慢慢舒展開:“行,那我就放心了,麻煩你們了。”
等雙方都到齊,蘇曉熟稔地分了工:“林墨,你拿着張哥和王姐的身份證去抽號,記得要抽網籤和過戶預審兩個號,我在這裏跟他們填網籤資料。”說話的工夫,她已經從帆布包裏拿出個小本子,上面記着各種注意事項,還有不同窗口的辦理時間。她讓張哥和王姐坐在長椅上,自己蹲在旁邊,把網籤表格鋪在膝蓋上,一筆一劃地問:“張哥,您這套房子的產權證號是……”“王姐,您的聯系電話是這個嗎?”她問得很細,連身份證上的住址都要跟表格上的核對一遍,生怕錯了一個字。
我拿着兩人的身份證去抽號機前排隊,隊伍長得繞了個彎,前面有個阿姨因爲不知道要帶戶口本,正跟工作人員急得快哭了:“我兒子在外地,我替他來辦,怎麼還要戶口本啊?”工作人員耐心地跟她解釋:“阿姨,二手房過戶需要產權人全家的戶口本,您要是沒帶,只能讓您兒子寄過來,或者您回去拿。”阿姨急得直跺腳:“我家離這兒這麼遠,回去一趟得兩個小時,這可怎麼辦啊?”我站在後面,心裏也替她着急,想起之前自己也遇到過客戶忘帶材料的情況,最後只能改天再跑一趟,客戶埋怨,自己也鬧心。
好不容易輪到我抽號,我特意跟工作人員確認:“您好,我辦網籤和過戶預審,這兩個號都要抽嗎?”工作人員點點頭:“對,兩個號都要,一會兒叫到哪個號就去對應的窗口。”我接過兩張號紙,A042和 B028,小心翼翼地折好放進兜裏,又掏出手機拍了張照,怕不小心弄丟了。
往回走的時候,瞥見蘇曉還在跟張哥和王姐核對表格。陽光透過高窗落在她側臉上,把她的睫毛照得很清晰,她眉頭微蹙着,眼神全黏在表格上,手裏的筆在紙上“刷刷”地寫着,偶爾停下來問一句,語氣始終很平和。張哥偶爾會記錯房產證上的日期,她也不着急,只是拿出張哥的房產證,指着上面的日期說:“張哥,您看,這裏寫的是 2018年 5月,跟您剛才說的 2019年差了一年,得按房產證上的填,不然到時候通不過。”張哥有點不好意思地笑:“哎呀,年紀大了,記不清了,多虧你細心。”
我走過去把號紙遞給蘇曉:“抽好了,A042和 B028,A號前面還有 8個人,B號前面有 10個人。”她接過號紙,看了眼上面的時間,又看了看手機:“現在九點四十,估計得等半小時左右,咱們先把表格填完,正好趕上叫號。”說着,她把填好的網籤表格遞給我:“你再核對一遍,看看有沒有錯的。”我接過表格,逐行逐字地看,房屋地址、面積、價款、付款方式,每一項都跟房產證和王姐的資料對得上,連籤字的地方都用熒光筆標好了,比我自己填的還要細致。
“沒問題,都對。”我把表格還給她,她小心地把表格放進檔案袋裏,又從裏面拿出幾個回形針,把張哥和王姐的身份證復印件分別別在對應的表格上。“一會兒去窗口的時候,咱們分着拿材料,你拿張哥的房產證和身份證,我拿網籤表格和王姐的資料,這樣快。”她一邊整理一邊跟我說,條理清晰得讓人安心。
等了大概二十五分鍾,取號機終於叫到了 A042:“請 A042號到 3號窗口辦理業務。”蘇曉立刻站起來,拎起檔案袋:“走,咱們去 3號窗口。”她走在前面,腳步不快但很穩,到了窗口前,先跟工作人員打了個招呼:“您好,我們辦二手房網籤。”然後有條不紊地把網籤表格、雙方身份證復印件、房產證遞過去。工作人員接過材料,一邊看一邊問:“房屋有沒有抵押?”蘇曉立刻回答:“沒有,張哥已經提前解押了,這是解押證明。”說着從檔案袋裏拿出解押證明遞過去。
我站在旁邊,看着蘇曉跟工作人員溝通,心裏忽然就很踏實。以前跟別的權證搭檔,遇到工作人員提問,對方要麼答不上來,要麼就得我來補充,可蘇曉不一樣,她把所有可能問到的問題都提前想到了,連解押證明這種容易被忽略的材料都準備好了。工作人員核對完材料,讓張哥和王姐籤字,蘇曉在旁邊輕聲提醒:“張哥,這裏籤您的名字,日期寫今天的。王姐,您的名字籤在這裏,注意別出格。”
籤完字,工作人員把網籤合同打出來,一式三份,遞給我們。蘇曉接過合同,又仔細看了一遍,確認沒有問題,才遞給張哥和王姐:“您二位再看看,要是沒問題,就在最後一頁籤字。”張哥和王姐看了看,都點了點頭:“沒問題,籤吧。”等兩人籤完字,3號窗口的業務就算辦完了,前後只用了十五分鍾。
剛走出 3號窗口,取號機就叫到了 B028:“請 B028號到 7號窗口辦理業務。”蘇曉笑着說:“真巧,剛辦完一個就叫下一個了。”我們跟着張哥和王姐走到 7號窗口,這次是辦理過戶預審。蘇曉把預審需要的材料——網籤合同、雙方身份證、房產證、王姐的購房資格證明——一一遞過去,工作人員核對的時候,忽然問:“王姐,您的戶口本帶來了嗎?需要看一下。”
王姐一聽,臉色立刻變了:“啊?戶口本?我忘了帶了!我以爲有身份證就行啊!”她急得聲音都提高了,手裏的帆布包被她攥得緊緊的:“這可怎麼辦啊?我家離這兒遠,回去拿肯定趕不上今天的號了,我下午還得接孩子呢!”張哥也跟着着急:“是啊,這要是今天辦不完,下次還得再跑一趟,我下周就要去外地出差了。”
我心裏也咯噔一下,想着不會又要出岔子吧,剛想跟工作人員商量能不能通融一下,蘇曉已經先開口了:“您好,王姐的戶口本沒帶,但是她手機裏有戶口本的照片,您看能不能先核對一下,我們明天把原件送過來補審核?”工作人員皺了皺眉:“規定是要原件的,照片不行啊。”蘇曉沒放棄,又說:“您看,王姐下午確實有事,張哥下周還要出差,咱們能不能通融一次?照片上的信息跟原件是一樣的,我可以保證明天一早就把原件送過來,要是有問題,我承擔責任。”她說話的時候語氣很誠懇,眼神看着工作人員,沒有絲毫慌亂。
工作人員猶豫了一下,看了看王姐着急的樣子,又看了看蘇曉,最後點了點頭:“行吧,那你讓王姐把照片給我看一下,我先核對信息,明天一定要把原件送過來,不然預審通不過。”蘇曉立刻笑着說:“謝謝您好人!王姐,您把戶口本照片打開給工作人員看一下。”王姐趕緊掏出手機,找到戶口本照片遞過去。工作人員核對完信息,在電腦上記錄了一下:“好了,預審先過了,明天記得把原件送過來。”
王姐鬆了口氣,拉着蘇曉的手不停道謝:“太謝謝你了小姑娘,要是沒有你,我今天肯定辦不完了,還得再跑一趟。”蘇曉笑着擺手:“沒事王姐,應該的,只要能順利辦完就好。”張哥也跟着說:“你們倆真是太靠譜了,以後我要是有朋友買房,肯定介紹給你們。”
等預審辦完,已經十一點二十了,交易大廳裏的人少了些,送走張哥和王姐,我和蘇曉站在大廳門口,都鬆了口氣。蘇曉伸了個懶腰,胳膊舉得高高的,淺粉色的工服被拉得有些緊繃,她笑着說:“今天太順利了,本來還擔心王姐忘帶戶口本會出問題,沒想到最後還是辦成了。”
“可不是,多虧了你,要是換了別人,今天肯定辦不完了。”我真心實意地說,之前對她的陌生感早就沒了,只剩下佩服。她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地笑:“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多跟工作人員溝通溝通,他們也不是不通情理。”
“對了,”她忽然想起什麼,“去我們公司喝口水吧?就在前面榮民國際大廈,不到五百米,走路幾分鍾就到。”我看了看時間,十一點半,回去也還早,就應了聲“好”。
我們並肩走出交易大廳,外面的太陽依舊很曬,風裏帶着夏末的暖意,吹在臉上有點燙。西大街上車水馬龍,汽車的鳴笛聲、自行車的鈴鐺聲混在一起,很熱鬧。路邊有個賣臘汁肉夾饃的鋪子,香氣飄過來,勾得人肚子有點餓。蘇曉指着鋪子跟我說:“這家肉夾饃特別好吃,我有時候中午會來買一個當午飯。”我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鋪子門口排着隊,老板正拿着夾子夾起剛烤好的饃,“咔嚓”一聲掰開,往裏面塞滿臘汁肉。
“下次有機會來嚐嚐。”我說。她點點頭:“好啊,到時候我請你。”我們沒說太多話,就這麼並肩走着,腳步聲落在柏油路上,很輕快。對我來說,曲江新區是工作的戰場——那裏全是新建的高樓,小區門口掛着“華僑城天鵝寶”四個紅旗迎風飄揚的牌子,客戶大多是西裝革履的生意人,談話間全是“地段”“升值”“學區”;而西大街才算真正的“城裏”,有賣老布鞋的鋪子,有掛着紅燈籠的茶館,還有坐在門口搖着蒲扇的老人,處處都是生活的煙火氣。
榮民國際大廈是棟老樓,外牆是暗紅色的磚,帶着明清風格的雕花,窗戶卻是現代化的落地窗,玻璃擦得很亮,跟周圍的仿古建築倒也融得和諧。門口的保安認識蘇曉,看見她就笑着打招呼:“小蘇回來了?今天挺早啊。”蘇曉也笑着回應:“劉叔,今天業務辦得順利,回來歇會兒。”
她的公司在 12樓,電梯是老式的,裏面貼着幾張泛黃的廣告,運行的時候有點“嗡嗡”的響聲。出了電梯,走廊裏鋪着淺灰色的地毯,吸走了腳步聲。蘇曉的公司門口掛着“誠信房產權證部”的牌子,推門進去,裏面很安靜,只有幾個人在電腦前忙着,看見蘇曉都點頭打招呼。
接待區在門口旁邊,放着兩張淺棕色的沙發,中間有個小茶幾,上面擺着一盆多肉,葉子胖乎乎的,很可愛。蘇曉讓我坐在沙發上,自己去茶水間倒水,很快就端着兩個杯子過來,一杯遞給我:“溫水,你喝着試試,我們公司的水是過濾過的,比外面的好喝。”我接過杯子,杯子是白色的陶瓷杯,上面印着個小小的貓咪圖案,溫水的溫度剛好,不燙也不涼,喝一口,心裏暖暖的。
“你們公司環境挺好的,挺安靜。”我看着周圍說。蘇曉坐在我旁邊,手裏捧着杯子,笑着說:“是啊,我們做權證的,就需要安靜,不然填表格的時候容易出錯。”我們隨意聊了兩句,從工作聊到生活,我知道了她是本地人,家就住在西大街附近,每天走路上下班;她也知道了我住在華僑城天鵝堡,每天要坐地鐵上班。“你們公司在天鵝堡,離這兒挺遠的吧?”她問。“是啊,那時候地鐵 8號線還沒通,得坐 2號線轉公交,單程得一個小時。”我回答。
聊了大概二十分鍾,我看了看手機,已經十二點了,就起身告辭:“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謝謝你的水。”蘇曉也跟着站起來:“沒事,應該的,以後咱們合作的機會多着呢。”她送我到電梯口,看着我進了電梯,才轉身回去。
出了榮民國際大廈,我沿着西大街往鍾樓站走,陽光依舊很曬,但風裏帶着點涼意,吹在臉上很舒服。我摸了摸口袋裏的單據,還有蘇曉剛才遞給我的一張名片,上面印着她的電話和微信,背面還寫着“有問題隨時找我”。心裏忍不住盤算:這單提成下個月中就能到賬,數額着實不少,到時候可以好好犒勞自己一頓,順便請蘇曉吃頓大餐,謝謝她今天的幫忙。
步行 1.4公裏的路,平時覺得有點遠,今天卻走得很輕快。路過剛才那家臘汁肉夾饃鋪子,我停下來買了一個,咬一口,饃脆肉香,臘汁的味道很濃鬱,果然像蘇曉說的那樣好吃。走在去地鐵站的路上,嘴裏嚼着肉夾饃,手裏拿着溫水杯,心裏滿是妥帖。
那天的陽光、大廳的喧囂、蘇曉筆下的“刷刷”聲、王姐着急的樣子、保安劉叔的笑容,還有那杯溫水的溫度、肉夾饃的香味,都跟着腳步一起,悄悄落進了記憶裏。沒人想到,這第一次合作只是個開始——那年市場特別好,我手裏的客戶多,成交的單子也多,和蘇曉見面搭檔的次數,也跟着慢慢多了起來。從最初的“靠譜”初見,到後來無需多言的默契,有時候我剛開口,她就知道我要什麼材料;有時候她一個眼神,我就明白該去哪個窗口排隊。
後來我常想,人和人的緣分真是很奇妙,有些人認識了很久,依舊隔着一層;有些人只合作了一次,就能成爲彼此信任的搭檔。我和蘇曉,大概就是後者。那年初夏的交易大廳,那抹淺粉色的工服,那杯溫乎的水,像一顆種子,在後來的日子裏,慢慢生根發芽,長成了一份牢固的友誼,也成了我在房產中介這行裏,最踏實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