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你要老婆不不要?”
村長李福貴那張飽經風霜的臉,就這麼突兀地出現在李長青家門口。
他臉上帶着莊稼人特有的淳樸笑容,兩排牙齒被旱煙熏得焦黃。
這笑容,配上李長青身後那四面漏風、牆皮開裂的土坯房,顯得格外怪誕。
李長青還沒來得及開口。
村長已經像是完成了什麼通知一樣,背着手,趿拉着腳上的破布鞋,慢悠悠地走開了。
只留下一個佝僂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昏黃的暮色裏。
李長青站在原地,愣了片刻。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無奈的笑。
這是在開玩笑吧。
還是說,這李家村的窮苦日子,已經把人逼得開始說胡話了?
他轉身回到屋內。
所謂的屋子,不過是個勉強能遮風擋雨的土殼子。
家徒四壁這個詞,用在這裏都顯得有些奢侈。
至少,四壁還算完整。
李長青的目光,掃過這間陋室。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就在三天前,他還是二十一世紀一個爲生計奔波的普通社畜,一覺醒來,就躺在了這間土坯房的硬板床上。
他穿越了。
來到了一個史書上從未記載過的世界,一個名爲“大雍”的王朝。
而且,還是亂世。
此地,是李家村。
一個在大雍版圖上,連針尖大的點都算不上的窮苦村落。
時逢亂世,可不是說說而已。
接連三年的大飢荒,早已讓這片土地赤地千裏,餓殍遍野。
朝廷腐朽,苛捐雜稅多如牛毛,活不下去的百姓揭竿而起,化作戰兵流寇,四處劫掠。
更可怕的是,傳聞深山老林裏,還有妖物趁亂橫行,擇人而噬。
這簡直就是一個人間煉獄。
李長青的視線,落在了屋子角落的米缸上。
那與其說是米缸,不如說是一個陶罐。
裏面的糙米,他甚至不用伸手,光用眼睛就能一顆一顆地數得清清楚楚。
米缸旁邊,靠着牆角,放着一個幹癟得不成樣子的南瓜。
那是他全部的家當。
是這具身體的原主,用性命換回來的最後一點口糧。
就這樣的情況,別說是要老婆了。
就連自己的命,還能不能延續到明天,都是一個未知數。
想到這裏,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升起,直沖天靈蓋。
絕望。
深入骨髓的絕望。
就在李長青內心拔涼拔涼,幾乎要被這沉重的現實壓垮的時候。
【叮!】
【檢測到宿主求生欲望達到臨界值……】
【兩界穿越系統,正式激活!】
一道毫無感情的機械音,突兀地在他腦海中響起。
李長青猛地一震。
系統?
作爲一名飽受網絡文學熏陶的青年,他幾乎是瞬間就反應了過來!
這是……金手指!
他穿越者的福利,終於到賬了!
李長青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兩界穿越系統!
顧名思義,他可以穿越回現代!
如果自己能夠回到現代……
那意味着什麼?
各種美食!
香噴噴的白米飯,肥而不膩的紅燒肉,滋滋冒油的烤串……
源源不斷的食物!
只要能回去,哪怕只是帶一袋最普通的壓縮餅幹過來,也足以讓他在這個飢荒年代活得無比滋潤!
不僅能活下去,而且能活得很好!
反過來,這個古代世界的各種物產,若是能帶到現代去……
一塊不起眼的玉佩,一株上了年份的草藥,甚至是一件普通的瓷器……
在現代,都絕對是價值連城的古董和珍品!
想到自己在現代,同樣也是一個窮得叮當響,爲了房租和賬單發愁的打工人。
李長青的心髒,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起來。
這系統,簡直就是爲他量身定做的!
有了它,他不僅能在這個亂世安身立命,還能在現代實現財富自由!
就在李長青沉浸在對未來的無限暢想之中時。
門外,再次傳來了村長李福貴的聲音。
“老李,人我給你領來了。”
李長青思緒被打斷,抬頭望去。
只見村長又站在了門口,這一次,他的身後還跟着一道瘦弱的身影。
是一個女人。
她身上穿着打滿補丁的粗布麻衣,臉上、手上都沾滿了灰塵和泥垢,頭發也亂糟糟的,像是枯草一般。
整個人看起來,比村裏的乞丐還要狼狽幾分。
可即便如此,李長青還是一眼就看出了她那污垢之下的底子。
那是一張極爲標致的瓜子臉,眉眼如畫,鼻梁高挺,雖然此刻因爲飢餓和恐懼而顯得毫無血色,但依舊掩蓋不住那份天生的絕美。
只要稍加清洗,換身幹淨衣服,絕對是個傾國傾城的尤物。
然而,巷子口探頭探腦的幾個村民,卻不這麼看。
“就這?瘦得跟個猴兒似的,風一吹就倒了。”
“是啊,屁股不大,胸也小,一看就不好生養。”
“領回家也是多一張嘴吃飯,啥活都幹不了,賠錢貨!”
議論聲雖小,卻清晰地傳了過來。
在這個人命不如草芥的飢荒時代,糧食就是一切。
一個不能幹重活、不能生養的女人,無論長得多好看,都是最沉重的負擔。
那女子顯然也知道自己的處境,她低着頭,雙手緊緊地絞着衣角,身體微微發抖。
她很清楚,村長已經帶她問過好幾戶人家了,沒有一戶願意收下她。
村長李福貴沒理會那些閒言碎語,只是看着李長青,又重復了一遍。
“要老婆不?給你帶來了。”
女子的頭埋得更低了,羞澀與窘迫讓她幾乎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但求生的本能,還是讓她鼓起勇氣,悄悄抬起眼簾,飛快地瞥了李長青一眼。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清澈如秋水,此刻卻盛滿了哀求與驚惶,淚水在眼眶裏打着轉,仿佛下一秒就會決堤。
盡管她衣衫襤褸,但那粗布麻衣下,依然能看出窈窕的身段,尤其是一雙腿,修長筆直,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曲線。
她的嘴唇翕動了幾下,發出了蚊子般細弱的聲音。
“我……我能幹活的。”
那女子緊緊地抿着嘴唇,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的肉裏。
內心,是無盡的焦灼與恐懼。
她不敢想象,如果眼前這個男人也拒絕了她,自己的下場會是什麼。
被丟在荒郊野外。
然後,在黑夜裏,被那些飢餓的野獸撕成碎片。
不,她不想死!
強烈的求生欲讓她壓下了所有的羞恥與矜持,她再次抬起頭,目光直直地看向李長青。
“求……求您收下我。”
她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卻比剛才清晰了許多。
“我什麼活都能幹,洗衣,做飯,砍柴……我什麼都學,絕對不會白吃飯的!”
李長青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
那雙手雖然也沾着污垢,但十指纖纖,指節勻稱,掌心和指腹處,根本沒有幹慣粗活的厚繭。
再看她的皮膚,盡管因爲長期飢餓而顯得蠟黃,但依舊能看出底子的細膩與白皙。
這完全不像是一個普通農戶家的女兒。
倒像是……某個從災禍中逃難出來的大家閨秀。
李長青心中閃過一絲思量。
他看着她那雙充滿絕望和祈求的眸子,心頭微動。
就在他還在思考的這短短片刻。
那女子誤以爲他也要拒絕。
最後一絲希望的稻草仿佛也斷裂了。
她雙膝一軟,“噗通”一聲,直直地跪在了李長青面前的泥地上。
“求求您……給我一口吃的,讓我做什麼都行!”
這一跪,讓周圍看熱鬧的村民都發出了低低的議論聲。
村長李福貴眉頭一皺,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他嘆了口氣,對着李長青道。
“老李,你要是不要,我可就真讓人把她帶走了啊,扔到村外去,是死是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這話,既是催促,也是最後的通牒。
李長青目光平靜地看向村長,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
“村長,我要了。”
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
“以後,她就是我李長青的人。”
這話一出,跪在地上的女子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幸和一絲茫然。
村長李福貴明顯如釋重負,臉上的褶子都舒展開了,露出了一個和藹的笑容。
“要了就好,要了就好啊!”
他上前拍了拍李長青的肩膀。
“那從今以後,她就是你媳婦了,好好過日子吧。”
說完,便轉身驅散了看熱鬧的村民,背着手離開了。
門口,只剩下李長青和這個名義上已經成爲他“媳婦”的女子。
女子似乎還沒從這巨大的轉折中回過神來,依舊跪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
“起來吧。”
李長青伸出手,語氣平淡。
女子遲疑了一下,還是將自己冰涼的手,放入了他的掌心。
李長青稍一用力,便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
她的身體很輕,輕得像一片羽毛。
“你叫什麼名字?”李長青問道。
女子低着頭,聲音細若蚊蚋:“楚……楚瑤。”
“楚瑤。”李長青默念了一遍,“很好聽的名字。”
“咕嚕嚕——”
就在這時,一陣不合時宜的聲響,打破了這片刻的安靜。
聲音,是從楚瑤的肚子裏發出來的。
她的臉“刷”的一下變得通紅,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