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您怎麼過來了?”
姜梨落連忙起身想去攙扶,姜老夫人卻側身避開,眼底沒半分往日的溫和。
“梨落丫頭,你真是越發不懂事了!”
姜老夫人沉下臉,語氣裏滿是訓斥:
“你擅自斷了給秦家的支助,是想陷姜家於不義,讓老身如你一般被人指指點點麼!?”
這話像淬了冰的鋼針,狠狠扎進姜梨落心口,讓她驟然一窒。
她自然知曉祖母極好面子,最怕旁人議論姜家失信,是以對秦家的諸多要求,向來極少回絕。
可秦家終究是外人,祖母爲了維護所謂的臉面,竟能這般面不改色地揭開她的傷疤 —— 這份涼薄,讓她渾身都透着寒意。
也罷,有些人,果然只有撞了南牆,才能徹底清醒過來。
將多寶閣上的賬本取下來,遞到了姜老夫人面前,姜梨落淡淡道:
“祖母有多久沒有理家了?可知秦家的花銷,比姜府還要多出數倍!父親答應支助,並非供養,如今秦公子已經完成了學業,姜家再無支助他的理由!”
“比姜家的花銷還多?!”
瞧着那一摞子賬本,姜老夫人渾濁的眼中露出幾分意外,不由朝馮婉娘看了過去。
“這二年秦家的開銷的確多了些,可祖母您也清楚,男子想要前途坦蕩,可不只是科考上榜那麼簡單!”
馮婉娘攪動着手中的帕子,委屈地解釋道:
“我想着秦公子以後有出息,小妹也會跟着過上好日子,這才叫管事們給秦家多撥了些銀子!祖母若覺得不妥,那秦家的銀子我來填補就是……”
見馮婉娘眼圈泛紅,姜老夫人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說什麼傻話,你都是爲了姜家和梨落,哪裏用得着你來補貼!”
再轉頭看向姜梨落,她眉宇間已然藏入了幾分失望。
“老身早就與你說過,做事不能只顧眼前!你父親不在了,大哥又去了邊疆,姜家以後總要有個依靠!現在努力扶持秦公子,待他功成名就怎會不記得姜家的好!”
“祖母消氣,小妹年紀小,一時考慮不周也是有的!”
馮婉娘溫聲哄了姜老夫人一句,轉身對姜梨落勸道:
“我聽聞秦公子與孟家和昝家也有交情,根本不愁助力!趁着事情還沒有鬧僵,梨落,你快隨我去跟秦夫人道個歉吧!”
“道歉?!嫂嫂倒是說說,我到底何錯之有!?”
姜梨落挑起長眉,斜斜看向馮婉娘:
“他們吃着姜家的,用着姜家的,我只是停掉不合理的支助就要被記恨,你企盼這樣的人會懂得知恩圖報!?”
轉過頭,她認真地對姜老夫人道:
“我知道祖母是想給姜家尋個依靠,但也要看這人靠不靠得住才行!若是養出個白眼狼,到時姜家損失的就不止眼前這些了!”
姜梨落的話讓姜老夫人陷入了沉思。
活了這麼多年,忘恩負義之人她也沒少見過,梨落想試試秦家人是否真心相待,倒也沒有錯。
見姜老夫人猶豫,馮婉娘急急勸說道:
“那咱們也不該把事情做得太絕,秦公子馬上就要進入翰林院,咱們何必在這個時候得罪他!”
姜梨落冷笑:“嫂嫂對秦公子倒是信任,你怎就能料定他一定能進翰林院?”
“我……”
“好了,你們都住口!”
姜老夫人揉了揉眉心,蹙眉看向姜梨落:
“你試探可以,但要有個度,不可徹底傷了兩家的情分!還有,若秦公子無需你幫助便通過了館選,你必須隨老身去秦家道歉,乖乖與他成婚!”
姜梨落身側的手微微縮緊,心中泛起一絲苦澀。
祖母雖然疼她,可她的幸福遠不及姜家的未來重要。
臉上笑意散盡,她道:“那就等秦清舟能通過館選再說吧!”
看着孫女疏離的神色,姜老夫人胸口有些發堵。
她知道孫女一向驕傲,叫她低嫁確實委屈了她。
可梨落已經壞了名聲,再難尋到可幫襯姜家的婆家,她不能讓她爲了臉面連最後這根稻草也錯過!
無奈搖了搖頭,老夫人疲憊開口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有分寸就好!”
馮婉娘本打算借由此事拿回中饋,不想姜老夫人竟這麼輕易就順了姜梨落的心。
老太太已經發了話,她再勸說定會惹人懷疑,只能忍下怨氣跟着附和了幾句。
把姜老夫人送回富康居,馮婉娘的臉上才露出了自己真實的表情。
“老太太平時說多麼寵愛我,還不是三言兩語就被姜梨落哄了去,我瞧她就沒打算把姜家交到我手上!”
春荷朝富康居的方向看了一眼,低聲勸道:
“少夫人別急,秦公子不是派人給您送了信!這次館選他定會驚豔聖上一舉成名,根本不用大姑娘幫忙!到時候大姑娘發現自己弄巧成拙,肯定會跪到秦家人面前,乞求他們的原諒!”
馮婉娘皺在一起的眉頭鬆開了些許,點頭道:
“你說得對,我還沒見阿舟這般自信過,也許是從孟家和昝家那裏得到了什麼內部消息!”
秦清舟以後若真能有出息,她更是不能放他離開。
姜梨落,必須嫁給秦清舟!
沉吟片刻後,馮婉娘對春荷吩咐道:
“快去給我準備馬車,我要出門一趟!”
馮婉娘離開姜府不久,翡翠就將消息告知了姜梨落。
“姑娘,馬房的人說少夫人朝商府去了!”
得到這個答案,姜梨落半點沒有感到意外。
從棋盤上拿起一顆被吃掉的棋子,把玩了一會兒後扔到了一旁的火爐裏,低語道:
“本以爲還要等些時日才能讓他們嚐到惡果,不想他們竟這樣着急,那就怪不得我了!”
聽着火爐裏響起噼啪響聲,她提筆寫了幾個字,交到了翡翠手上:
“按我寫的去準備一下,咱們絕不能讓嫂嫂的盤算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