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路在觀星者廢墟前戛然而止。
斷口處像是被什麼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撕開，破碎的星辰結晶散落在虛空中，形成一片危險的漂浮帶。廢墟本身是一個半圓形的巨大建築群——或者說是曾經是建築群，如今只剩下倒塌的石柱、碎裂的浮雕和隨處可見的時空裂隙。
“小心那些發紫光的裂縫。”老煙鬥壓低聲音，煙鬥在嘴裏轉了轉，“那是穩定的時空裂隙，掉進去不知道會傳送到哪個年代，或者直接絞成碎片。”
段笑笑抬手示意隊伍停下。三塊碎片在胸口傳來強烈的共鳴——不是對第四塊碎片的指引，而是某種警告。這片廢墟裏，有不屬於古代的危險。
雲薇翻開古籍，金色的霞光在書頁上流轉：“古籍記載，觀星者廢墟是古代星象學者的聖地。他們在星辰運轉中窺見未來，也……封印了一些不應存在的知識。”
“什麼知識？”炎雨晴虛弱地靠在一塊斷柱上，臉色依舊蒼白。本源燃燒的後遺症讓她連站立都吃力，但眼神依然銳利。
“關於‘深淵本質’的研究。”雲薇聲音凝重，“古代學者發現，深淵並非純粹的邪惡，而是宇宙規則的‘暗面’。就像光與影，秩序與混沌……他們試圖理解並掌控這種力量，但失敗了。廢墟就是那次失敗的產物。”
藍冰璃蹲下身，指尖觸碰地面。冰霜以她爲中心蔓延，探查着周圍的能量波動：“有三個活物的氣息……不，四個。隱藏得很好，但逃不過冰的感知。”
蘇晚晴的劍已經出鞘三寸，紫色雷光在劍鞘中隱現：“蝕刻學會的人？”
“大概率是。”段笑笑握緊劍柄，“準備戰鬥，但先找掩體。雨晴和清漪狀態不好，不能正面硬拼。”
六人悄然後撤，躲進一座半倒塌的觀測塔內。塔身由某種銀色金屬構成，內部還保留着古代的天文儀器——一個巨大的黃銅星盤懸浮在中央，表面刻滿密密麻麻的星圖。
林清漪靠在牆邊，呼吸急促。背後的傷口雖然被應急處理過，但虛空掠食者的毒素仍在侵蝕她的魔力回路。雲薇正在爲她做第二次淨化，古籍的金光與林清漪的水系淨化之力交融，艱難地對抗着毒素。
“毒素……比想象中頑固……”林清漪額頭滿是冷汗，“我的淨化術只能壓制，無法根除……”
“需要專門的對症解藥。”雲薇咬唇，“或者……霞光淨化術的更高層次。但我現在的傳承只解鎖到第三篇章。”
段笑笑看着星盤，忽然問：“這個儀器還能用嗎？”
老煙鬥湊過來看了看：“理論上能，但需要龐大的魔力驅動。而且就算啓動了，你能看懂這些古代星圖？”
“我不需要看懂全部。”段笑笑手指輕觸星盤邊緣，“只需要它告訴我一件事——這片廢墟裏，哪裏藏着對我們有用的東西。”
暗星魔力緩緩注入星盤。
起初毫無反應，但三塊碎片同時共鳴時，星盤突然亮了起來！黃銅表面浮現出流動的光點，那些古老的星圖開始重組、旋轉，最終定格在一個詭異的圖案上——七顆星辰以某種違背常理的角度排列，中央是一團扭曲的黑暗。
“這是……”雲薇睜大眼睛，“古籍裏提到的‘禁忌星象’！古代學者就是觀測到這個星象後，才開始深淵研究的！”
星盤上的光點繼續變化，在廢墟的平面圖上標記出三個位置。一個在中央大殿的地下，一個在西側圖書館的廢墟深處，還有一個……在他們所在的觀測塔正下方。
“地下還有空間？”炎雨晴皺眉。
老煙鬥敲了敲地面：“聽着是實心的。但古代遺跡嘛，誰知道他們挖了多深。”
就在衆人研究星盤時，塔外傳來一聲輕笑。
那笑聲清脆悅耳，卻帶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甜膩：“哎呀呀，找到小老鼠了呢~”
所有人瞬間進入戰鬥狀態！
塔門口，一個穿着紫色緊身皮甲的女性緩緩走進來。她看起來二十多歲，深紫色長發編成復雜的發辮，嘴唇塗着暗紫色的唇彩，眼睛是詭異的豎瞳——不是人類的眼睛。她腰間掛着一對彎曲的匕首，匕首刃上泛着幽綠的光，顯然淬了劇毒。
“蝕刻學會，第七席執行官，‘毒吻’紗莉亞。”她優雅地行了個禮，“奉莫裏斯長老之命，在此恭候暗星小隊多時了。”
段笑笑一步擋在受傷的隊友身前：“你們的目標是我，讓其他人離開。”
“哦？”紗莉亞歪頭，豎瞳裏閃過戲謔，“很感人，但很可惜——你們所有人，我都要。尤其是這位紅頭發的小姑娘……”
她的目光落在炎雨晴身上，舔了舔嘴唇：“燃燒本源後的虛弱狀態，靈魂波動變得如此……美味。你的痛苦，會成爲我力量最好的養料。”
炎雨晴撐着斷柱站起來，火焰在掌心凝聚——但只燃起一瞬就熄滅了。她的本源傷太重，連塑形都做不到。
“別逞強。”藍冰璃按住她的肩膀，冰晶護盾在身前展開，“蘇晚晴，左翼。老煙鬥，右翼。雲薇保護傷員，段笑笑……”
她看向段笑笑：“你主攻。我們的狀態撐不了多久，必須速戰速決。”
“明白。”
段笑笑踏步前沖，雷暗交織的劍光直刺紗莉亞面門！這一劍他用了全力，劍速快得在空中留下殘影——
“鐺！”
紗莉亞只用一把匕首就格開了這一劍。另一把匕首毒蛇般刺向段笑笑肋下！
段笑笑側身躲過，劍勢一轉，暗星魔力在劍尖爆發。重力操控發動——周圍三米範圍內的重力突然增加三倍！
紗莉亞動作一滯，但隨即輕笑：“重力操控？有意思~”
她身體突然變得虛幻，像一道紫煙般從重力場中滑出，出現在段笑笑身後！匕首刺向後心！
“冰封！”藍冰璃的魔法及時趕到，冰霜瞬間覆蓋紗莉亞的手臂。但下一秒，冰層被紫色的毒霧腐蝕崩碎。
蘇晚晴的雷劍從左側刺來，老煙鬥的火槍從右側射擊。三人圍攻，配合默契，但紗莉亞的身法詭異到極點——她像沒有骨頭一樣在攻擊間隙中扭曲穿梭，匕首每次揮出都帶起一片毒霧。
“小心毒霧！”雲薇展開古籍，霞光淨化領域勉強驅散靠近的毒素，“她的毒有靈魂侵蝕效果！”
戰鬥持續了三十秒。
紗莉亞毫發無傷，而暗星小隊這邊，段笑笑手臂被劃出一道血痕，毒素立刻開始蔓延；藍冰璃的冰系護盾被腐蝕出裂痕；蘇晚晴的劍慢了半拍；老煙鬥的火槍需要裝填，出現了短暫的空檔。
實力差距太大了。紗莉亞至少是月輝魔女初階，而且身法詭異、用毒精湛。暗星小隊狀態全盛時或許能一戰，但現在……
“遊戲時間結束哦~”紗莉亞突然退後三步，雙手結印，“蝕刻秘術·千毒幻影！”
她的身體一分爲四，四分爲八，眨眼間塔內出現了十幾個紗莉亞的幻影！每個幻影都在獰笑，每個都在說着同樣的話：“猜猜哪個是真身？猜錯了……可是會死的~”
所有幻影同時撲來！
段笑笑咬牙，暗星魔力全面爆發。但這次不是攻擊，而是——感知。
三塊碎片賦予他的新能力之一：能量解析。他能“看見”魔力的本質流動，看穿虛妄。
在十幾個幻影中，只有一個的核心處，涌動着與紗莉亞相同的、污濁而強大的魔力源。
“找到你了！”
劍光如電，直刺那個真身！
紗莉亞臉色微變，雙匕交叉格擋。劍匕相交，爆發出刺耳的金屬撕裂聲。但這一次，段笑笑沒有後退——他頂着沖擊，左手凝聚出暗星侵蝕！
暗紅色的能量洪流噴涌而出，所過之處連空間都在扭曲！
紗莉亞終於露出凝重的表情。她急速後退，雙匕在身前舞成一片紫光屏障，艱難地抵擋侵蝕。但暗星侵蝕的特性是破壞魔法結構——她的屏障開始出現裂痕！
“可惡……”紗莉亞咬破舌尖，噴出一口血霧。血霧化作更多的毒影，掩護她再次拉開距離。
但她忘了，暗星小隊不止段笑笑一人。
“冰魄·絕對零度！”
藍冰璃的終極魔法終於準備完畢。整個觀測塔內部的溫度驟降至接近絕對零度！所有毒影在極寒中凍結、崩碎，連紗莉亞的動作都變得遲緩。
“雷劍·天罰！”
蘇晚晴的劍化作一道紫色雷霆，貫穿空間！
“霞光淨化·破邪！”
雲薇的古籍光芒大盛，金色光柱從天而降！
三記絕殺同時命中！
紗莉亞發出淒厲的慘叫。她的身體在冰封中碎裂，在雷霆中焦黑，在霞光中淨化。當光芒散去時，地上只剩下一攤紫黑色的污血，和一對斷裂的匕首。
“結、結束了？”林清漪虛弱地問。
“不。”老煙鬥臉色難看，“這只是個分身，或者替身。真正的紗莉亞……根本沒來。”
段笑笑單膝跪地，大口喘息。連續使用暗星侵蝕和重力操控，加上之前的傷勢，讓他也接近極限。但更麻煩的是手臂上的毒——那毒素正沿着經脈向心髒蔓延，雲薇的霞光淨化只能延緩，無法根除。
“必須先解毒。”雲薇檢查他的傷口，“這毒很麻煩，混合了至少七種深淵毒素和三種黑魔法詛咒。我需要時間分析成分，然後……”
“星盤。”段笑笑突然說，“星盤標記的三個位置中，西側圖書館……古代學者研究深淵，一定會準備解毒劑。”
“有道理！”炎雨晴眼睛一亮，“那群老學究最怕死了，肯定在實驗室裏備着各種解藥！”
衆人迅速離開觀測塔，向西側圖書館廢墟移動。
圖書館比想象中保存得好。雖然屋頂塌了一半，但書架大多還立着，上面堆滿了古老的卷軸和書籍。空氣裏彌漫着塵土和黴味，還有……淡淡的藥草香。
“在那邊！”林清漪指向一個角落——那裏有個半掩的暗門，藥草香就是從門縫裏飄出來的。
暗門後是向下的階梯。衆人小心翼翼地下行，最終來到一個寬敞的地下實驗室。
實驗室裏擺滿了各種器皿：燒杯、蒸餾瓶、研磨鉢、還有幾十個密封的藥劑櫃。中央的實驗台上，攤開着一本厚厚的筆記，旁邊放着幾個顏色各異的藥劑瓶。
雲薇快步走到實驗台前，翻開筆記：“這是……古代學者的實驗記錄！他們確實在研究深淵毒素的解藥，而且……成功了！”
她迅速瀏覽筆記，最終停在一頁：“‘七絕深淵毒’的解藥配方……需要月光草、星塵結晶粉末、淨化之水……還有最重要的藥引——‘觀星者的眼淚’。”
“那是什麼？”蘇晚晴問。
“一種只在這片廢墟中生長的晶體，在星光下會流出類似眼淚的液體。”雲薇對照筆記上的圖鑑，“應該就存放在實驗室的儲藏室裏。”
衆人分頭尋找。十分鍾後，炎雨晴在一個密封的水晶盒裏找到了三枚“觀星者的眼淚”——那是拇指大小的透明晶體，內部有星河般的光點流動。
按照筆記上的方法，雲薇開始調配解藥。霞光之力作爲催化劑，加速了藥劑的反應過程。半小時後，三瓶淡藍色的解藥煉制完成。
段笑笑和林清漪服下解藥。藥劑入喉，化作清涼的洪流沖刷全身。毒素在淨化之力下迅速瓦解，詛咒被霞光驅散。兩人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
“有效！”林清漪驚喜地感受着體內毒素的消退，“而且……我的淨化術好像精進了一絲？”
“解藥裏含有古代學者對淨化之道的理解。”雲薇解釋，“對你來說，這比解毒本身更有價值。”
段笑笑活動了下手臂，毒素已經完全清除。不僅如此，暗星碎片在解毒過程中似乎吸收了部分藥力，變得更加穩定。
“現在找第四塊碎片的線索。”他看向實驗室深處，“星盤標記的最後一個位置……在中央大殿地下。”
但就在衆人準備離開時，實驗室的門突然自動關閉了！
牆壁上的魔法符文亮起，形成一個封閉的結界。同時，實驗室的四個角落，緩緩升起了四座黑色祭壇。
祭壇上，各站着一個黑袍人——不是紗莉亞那種執行官，而是蝕刻學會最精銳的“蝕刻守衛”。每個都有星辰魔女高階的實力，而且氣息相連，顯然訓練有素。
中央的投影亮起，紗莉亞的虛影浮現——這次是真的影像通訊，不是分身。
“恭喜你們~解了毒，還找到了古代學者的遺產。”紗莉亞笑得花枝亂顫，“但也很遺憾，你們落入了我精心布置的陷阱呢~”
她豎起一根手指：“這個實驗室，其實是個封印法陣的核心。而你們，就是激活法陣的‘鑰匙’。現在，法陣已經啓動，你們要麼乖乖被封印，要麼……死在這裏。”
四名蝕刻守衛同時出手！黑魔法如潮水般涌來！
暗星小隊陷入絕境。
但段笑笑看着牆上的魔法符文，忽然笑了。
“紗莉亞，你犯了個錯誤。”他說。
“哦？”
“你不該把我們關在一個……古代學者研究深淵的實驗室裏。”
段笑笑抬手，按在實驗室中央的星圖上——那是古代學者繪制的“深淵能量流動圖譜”。
“知道古代學者最後爲什麼失敗嗎？”他輕聲說，“不是因爲他們不理解深淵，而是因爲他們……太理解了。理解到創造出了能夠‘反制’深淵的陣法。”
暗星魔力注入星圖。
整個實驗室的符文開始逆轉！黑色的結界變成金色，四座祭壇上的蝕刻守衛突然慘叫——他們身上的黑魔法被實驗室本身的淨化陣法反噬！
“這不可能！”紗莉亞的影像開始扭曲，“這個陣法早就失傳了！”
“確實失傳了。”雲薇翻開古籍，金色的霞光與實驗室的陣法共鳴，“但霞光傳承裏，有它的完整記載。古代學者中，有一位正是初代霞光騎士的學生。”
金光大盛。
四名蝕刻守衛在淨化之光中化作飛灰。結界破碎，實驗室的門重新打開。
紗莉亞的影像在消散前，死死盯着段笑笑：“你逃不掉的……莫裏斯長老已經在寂滅星核等你了。那裏……將是你的墳墓……”
影像徹底消失。
實驗室重歸平靜。
衆人癱坐在地。連續兩場惡戰，每個人都到了極限。
“必須休整。”老煙鬥擦了把汗，“再這樣趕路，不用敵人動手，我們自己就得累死。”
段笑笑點頭，看向實驗室裏完好的設施：“這裏很隱蔽，還有古代學者留下的防護陣法。休息一晚，明天再去中央大殿。”
衆人各自找地方休息。雲薇和林清漪繼續研究古代學者的筆記，希望能找到更多有用的知識。藍冰璃和蘇晚晴檢查裝備，老煙鬥在門口布下警戒陷阱。
炎雨晴靠在牆邊，閉目調息。她的臉色依舊蒼白，但至少不再痛苦。
段笑笑走到她身邊坐下。
“感覺怎麼樣？”
“死不了。”炎雨晴睜開眼，琥珀色的眼睛裏映着他的倒影，“就是……有點冷。”
燃燒本源的後遺症之一，就是體溫失衡。極熱與極寒交替，此刻她正處在寒症期。
段笑笑猶豫了一下，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暗星魔力緩緩渡過去，不是治療——他暫時還沒那個能力。而是像之前一樣，分擔痛苦，傳遞溫度。
炎雨晴身體一顫，但沒抽回手。
“你這能力……還挺方便。”她小聲說。
“只有對你方便。”段笑笑實話實說，“其他人受不了暗星魔力的侵蝕性，只有你……因爲和我有能量交融的鏈接，所以能接受。”
“那清漪呢？雲薇呢？她們也能通過靈魂鏈接接受吧？”
“可以，但效果沒這麼好。”段笑笑頓了頓，“你我的鏈接……比較特殊。”
炎雨晴不說話了。實驗室裏只剩下其他人輕微的呼吸聲，和遠處隱約的滴水聲。
許久，她輕聲說：“段笑笑。”
“嗯？”
“如果……我是說如果，到了寂滅星核，情況危急到必須有人犧牲……”
“不會的。”
“我是說如果！”
段笑笑轉過頭，認真地看着她：“沒有如果。我們六個人進去，就必須六個人出來。少一個，都不行。”
炎雨晴看着他，忽然笑了。蒼白的臉上，那個笑容有些虛弱，卻格外真實。
“好。”她說，“那就六個人一起出來。”
夜深了。
實驗室裏，暗星小隊的成員們在疲憊中沉沉睡去。
只有段笑笑還醒着。他坐在實驗室的觀察窗前，看着窗外——地下實驗室沒有真正的窗戶，那是一個魔法投影，顯示着廢墟上空的星空。
三塊碎片在胸口平穩脈動。
第四塊碎片，就在中央大殿地下。
而寂滅星核……就在廢墟的更深處。
他握緊拳頭。
“棒棒棒。”輕聲的自語，在寂靜的實驗室裏回蕩。
明天，一切都會有個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