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歷了一番看似熱鬧卻毫無營養的寒暄鋪墊之後。
於秀凝和陳明夫婦終於將話題引向了他們真正的目的。
兩人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最終由心思更爲縝密的於秀凝率先開口。
她以看似隨意的語氣旁敲側擊地問道:“小二,你對接下來的工作有什麼具體打算?”
許忠義心中早已了然,這看似平常的詢問實則暗藏玄機。
這是在試探他與地下黨的關系深淺,以及是否有可能利用職務之便獲取情報。
盡管此刻酒桌上氣氛融洽,但倘若他稍有不慎,選擇了電訊室或機要室這類敏感崗位。
恐怕立刻就會被於秀列入重點監控名單。
畢竟在軍統內部,家法森嚴,紀律如山。
於秀凝即便顧及同窗之情,也絕不可能因私廢公,讓自己陷入不必要的風險之中。
早已深思熟慮的許忠義立刻擺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回應道:
“姐,我還是想幹總務這一塊兒!”
“那些零零碎碎的活兒,別人或許覺得繁瑣不堪,但我卻覺得如魚得水,再合適不過了!”
“尤其是現在光復之後,遍地都是發財的良機。”
“若不充分利用手頭的資源大幹一場,我心裏真是百爪撓心,寢食難安啊!”
他隨即又轉向陳明,帶着幾分誇張的抱怨繼續說道:
“姐夫,行動隊副隊長這個職位,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我是實在不想再跑外勤了,這日曬雨淋、刀光劍影的活兒,我這小身板可真是吃不消。”
“萬一哪天運氣不好,挨了冷槍,那得多冤枉啊!”
這番回答可謂滴水不漏,明確表態自己對情報工作毫無興趣,甚至連邊緣業務都不想沾染。
於秀凝聽後,臉上頓時露出了滿意的神色,不由得連連點頭。
在她看來,這樣最好不過!
只要許忠義不觸碰情報這條紅線。
哪怕他真的與地下黨有些生意往來,她也有的是辦法周旋應付。
而如果他專注於總務工作,他們夫妻二人自然是舉雙手贊成。
畢竟剛剛嚐到合作的甜頭,這發財的列車可不能中途停站,還得靠着許忠義帶着他們繼續乘風破浪。
有錢大家一起賺,何樂而不爲呢?
陳明也立刻笑呵呵地附和道:
“是哥哥我考慮不周了!”
“想當年在臨澧班的時候,弟兒你爲了怕手上長老繭影響練書法,連戰術訓練都敢找借口缺席……”
“哥哥我怎麼能讓你再去幹那些危險的外勤任務呢!”
他拍着胸脯,和於秀凝一唱一和:
“姐和姐夫跟你保證。”
“等咱們行營督察處正式成立之後,一定全力保舉你坐上總務科科長的位置!”
於秀凝則看似不經意地抬手指了指掛在牆上的軍事地圖。
語氣平和卻意有所指:
“工作現在就可以抓緊籌備起來了。”
“你多看看地圖,盡快熟悉環境。”
“抓緊把手下的人馬班子搭建起來。”
“需要什麼支持,盡管開口!”
許忠義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目光立刻鎖定了沈海三江貨棧的位置。
那裏被清晰地戳了一個小洞。
這個貨棧,正是地下黨物資轉運最爲活躍的樞紐之一。
於秀凝此舉,無疑是在暗中敲打他。
表明自己已經知曉此次棉布和糧食的交易,是他與地下黨聯手運作的結果。
許忠義心領神會,當即站起身來,臉上露出愧疚與誠懇交織的神情。
坦然攤牌道:
“唉,姐,這事我不該瞞着您!”
“其實五八一倉庫的那批貨,我都賣到敵占區了。”
“嚴格來說,我這行爲確有通共的嫌疑。”
“姐如果您要向上級匯報,弟弟我絕無半句怨言!”
他如此直接的坦白,反而讓於秀凝和陳明夫婦懵了。
兩人忍不住對視一眼,均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
這麼幹脆就全盤托出了?
於秀凝迅速恢復鎮定,寬慰道:
“小二,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一開始你不就跟你姐夫交底了麼,你是地下黨派來的臥底,跟敵占區有往來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你姐夫早就都告訴我了。”
陳明也連忙接口:
“對對對!弟兒啊,你不是早跟哥哥說明情況了麼!”
“既然是臥底身份,不給對方辦點事,怎麼能取得信任呢?”
“這都是爲了放長線釣大魚嘛!”
“相信就算山城總部知道了,也完全能夠理解!”
許忠義立刻聽出了這番話的弦外之音:
夫婦二人見他主動坦誠,也便投桃報李。
暗示只要他不越雷池半步,觸及情報核心。
表面上的審查程序走個過場即可,而私下裏,自然還是利益共享,合作無間。
只要許忠能源源不斷地帶來財富,這個小團體的紐帶只會越來越牢固。
許忠義當即“感動”得“熱淚盈眶”。
再次起身,言辭懇切地表忠心:
“姐,姐夫,你們放心!”
“組織的紀律我清清楚楚,絕不會去碰那些雷區半步!”
“我……我真是太感動了!”
“當初被派到敵占區當臥底,不就是因爲咱沒靠山、沒背景,才被送來當炮灰麼!”
“現在有你們這樣全力支持我,我必定竭盡全力,狠狠地搞錢,咱們一起發大財!!”
這番話,也深深觸動了於秀凝夫婦的內心。
他們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過往的辛酸與無奈。
抗戰八年,他們在日寇的鐵蹄下刀口舔血,屢歷險境,總部爲何偏偏將他們派往最危險的前線?
歸根結底,不就是因爲他們沒有強硬的後台,沒有派系的支持,沒有人脈的庇護嗎?
因此,他們更能深切體會許忠義此刻流露出的那種無助與悲涼。
有了這層情感上的共鳴,加之許忠義明確表態效忠。
夫妻二人心中最後的疑慮也煙消雲散。
決定徹底放權,全力支持許忠義的“搞錢”大業。
至此,未來即將席卷東北三省、令人談之色變的“搞錢三人組”,正式宣告成立!
而許忠義也毫不拖延,開始將腦海中盤桓已久的計劃一步步付諸實踐。
他首先提出的,便是需要足夠的權限支撐。
“姐,姐夫,你們盡管放心!”
“之前那三十萬大洋的交易,不過是一道開胃小菜罷了。”
“在我規劃的藍圖中,連塞牙縫都不夠!”
“接下來,我們的首要任務是快速完成原始資本的積累。”
“最快的途徑,就是把目標對準那些漢奸、僞軍軍官以及日商。”
“這些人可都是現成的肥羊,等着我們去收割!”
“第一步,就是要先造勢!”
“姐夫,請您調動全城的行動隊力量。”
“無論是明線上的隊員還是暗樁,聯合警察局,大規模搜捕漢奸。”
“只要有嫌疑,哪怕僅僅是被人指認,一律先抓進監獄再說!”
“遇到膽敢反抗的,就地正法!”
“我們必須把聲勢搞得浩大無比,要讓整個城市都爲之震動,滿城風雨!”
“姐,則需要勞煩您坐鎮後方。”
“根據我提供的名單,爲相關人員籤發地下工作的委任狀。”
“爲我們下一步的行動提供合法掩護。”
“在這期間,無論誰來找你們打聽或幹預,都一概不必理會,讓他們直接來找我便是!”
“我敢立下軍令狀,不出一個月,我保證讓你們數錢數到手抽筋!”
陳明和於秀凝聽得似懂非懂。
盡管他們鬥爭經驗豐富,但對於經濟運作和商業謀利卻是門外漢。
一時未能完全領悟許忠義這番布局的精妙之處。
然而,眼見許忠義如此信心十足,甚至立下了軍令狀。
他們便不再猶豫,決定給予無條件的全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