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渾身止不住的顫抖着,近距離的看着兩人領口處數不盡的紅痕,頓時心中有團火似要撞出胸膛來。
我氣的再次揮手,又要一巴掌扇下去,卻被趙予夏一把拽住手腕。
她紅着眼,“打夠了沒!”
我甩開她,伸手扯住她的頭發,往一旁的石柱撞去。
她疼的暈頭轉向,大喊:“時允救我!”
可沒人敢動,空氣中只響起我冰冷的聲音。
“你們這對渣男賤女!”
“鎖死去吧!”
5
我轉身要離開,卻被他一把手攬進懷裏,低沉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禾禾......對不起,求你別離開我,我不能接受沒有你在身邊的日子。”
“你知道我是愛你的,你知道的,我只愛你一個人。”
他的嗓音接近哀求,好像又回到十幾年前那個脆弱憂鬱的少年,讓我忍不住想將全世界都捧在他面前。
可我們已經回不到過去了,親眼所見的現實像一把利刃,刺破了我爲我們編造的美好幻境。
“陳時允!”
趙予夏尖銳的嗓音讓我迅速抽離出來。
她拉過陳時允,一寸寸靠近逼問,“你愛她?”
“昨晚在床上你對我那麼賣力的時候,說的明明是愛我啊!”
陳時允對上她的目光,被逼的惱羞成怒。
“夠了!你怎麼連那種床上的戲言都相信?”
“你自己勾引的我,得到了我的身體,還要得到我的感情?做人別太貪心了。”
說完,他將趙予夏撇在一邊,深情地拉過我的手,卻被我拍開。
我看着他,一步步後退,好像他是個怪物。
我想象過,他或許是在照顧趙予夏的時候,抑制不住地對她產生了感情。
可怎麼也不願意相信,他就是個徹徹底底的混蛋!
我搖了搖頭,忍不住笑了幾聲,扔下“民政局見”幾個字眼後,轉身鑽進車裏。
我即將發動引擎時,從後視鏡看見陳時允近乎癲狂的沖出來,拍着車窗紅着眼大喊:
“禾禾,你回來,聽我解釋!”
“禾禾,別丟下我!”
他身後的趙予夏也跟着追出去,兩人的聲音刺破了寂靜的夜。
我則一腳油門,將他們徹底甩開。
陳時允是我的初戀,也是我唯一愛過的男人。
剛結婚後,他就將自己所有的資產都交到我手上,向我承諾道:
“禾禾,從今以後我陳時允的一切都屬於你。”
“如果我敢背叛,你可以讓我身無分文。”
如今,回到這個充滿我們共同回憶的家,看着我們曾一起在傍晚編織的地毯,
牆角各自塗鴉的畫,一幕幕像刀子般在此時剜着我的心,疼的我抑制不住的喘氣。
這時,身後有人將我扶住,我轉頭才發現思思一直跟在我身後。
“沈阿姨,你和我爸要離婚,我跟你!”
6
女孩還稚嫩的臉上,卻是無比的堅定的眼神。
“爲什麼......”
我幾乎是脫口而出。
她朝我走近了幾步,
“因爲我的媽媽不要我了,我只有你了。”
我不禁熱淚盈眶,顫抖着上半身將她擁入懷裏。
說來好笑,嫁給陳時允的三年裏,他不是在書房,就是在出差。
每天和自己相處最多的竟是這個他留下來的孩子。
“好,跟着我,不會讓你受苦的。”
“沈阿姨在老家市區還有一套房子,你願不願意去我的家鄉?”
思思點點頭,“我早就受夠了這裏的生活了,我願意去。”
說完,我們不約而同的進各自的臥室開始打包行李。
如果不帶和陳時允有關的東西,那我的行李箱還真是空的可憐。
只帶上一些證件和幾套當季的衣服,不到半個小時就收拾好了。
沒想到思思動作更快,早早在門口等着,滿臉期待。
我主動拉過她的手,最後想再看一眼這個生活了三年的家。
“有什麼好舍不得的,天下好男人多的是。”
我忍不住笑了,這個半大的孩子,腦子裏整天都在想些什麼。
隨即,我打開門,準備離開之際,卻撞見匆匆趕回來的陳時允。
他額間染上一層薄汗,氣喘籲籲地掃過我們手上的行李,頓時露出痛苦的表情攔住我。
“禾禾,你當真要走?”
我聲音冷淡,不夾雜情緒,淡淡看向他:“離婚協議我會快遞給你。”
“陳時允,我們結束了。”
他突然慌亂,拽住我手腕的手都在發抖,像個犯錯的孩子一樣,聲音哽咽:
“禾禾,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你不是愛了我十年嗎?怎麼會說變心就變心了呢?”
我憤然甩開他的手,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究竟變心的人是我,還是你?”
“沒錯,這十幾年我是愛慘了你,所以才給了你機會,讓你這樣傷害我。”
以爲自己已經能夠接受事實,可此刻心還是像被什麼用力拽住,就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爸!不是我說你,之前林秘書的事情你就沒處理幹淨,現在又來個趙予夏。”
“你當沈阿姨的心是鐵做的嗎?可以刀槍不入。”
陳時允眼神飄忽,瞪了思思一眼:“小孩子別亂說話!”
我察覺到不對勁,道:
“你別嚇她,讓她繼續說完。”
“沈阿姨,當初我和你說爸爸他出差和林秘書開一間房,根本就沒有騙你。”
“是爸爸他後來僞造了報銷單,還在你手機裏安裝什麼定位app,根本就是爲了打消你的疑慮。”
是啊,那個app自己剛才用的時候,還顯示陳時允在國外,如今卻出現在自己眼前。
我身體無力地朝牆壁靠去,低頭自嘲地笑了笑。
原來這個男人,從來就沒有收過心,他還是一如往常的花心放蕩。
只有我這樣的傻子,才會相信他浪子回頭的誓言。
我用手攥緊發酸的胸腔,往日甜蜜走馬觀花一樣在眼前閃過,變成眼淚,一顆顆砸在地面,全部碎了。
我看着陳時允急忙哭着求我原諒,說自己真的錯了,更是抓着我的手往他臉上狠狠扇去。
“禾禾,你打我吧,你要怎麼樣都行。”
“我只求你別走,我真的後悔了......”
“只要你給我一次機會,今後我將自己的一顆心都掏給你。”
我揚起唇角,語氣冷淡:“好啊,你現在就把心挖出來。”
他愣了,似乎是從未見過這樣冷漠的自己。
下一秒,我就拉着思思,朝電梯走去。
離開小區後,直往機場去。
當我們坐在飛機上,俯瞰整個京州時,才發覺昨天那些以爲要天塌的事,不過只發生在指甲蓋大小的土地上。
7
飛機在傍晚落地,我先帶思思回到我父母的家裏,帶走他們的遺物。
這棟接近廢棄的小區,此時已經沒有多少人在居住了。
掏出鑰匙擰門的刹那,眼神還是不可控地望向隔壁那道鏽跡斑斑的鐵門。
“沈阿姨,隔壁是我爸爸曾經住過的地方嗎?”
我看到門上還留着一行字,那是在陳時允搬走後,我用小刀刻下的。
【陳時允,我一定會找到你】
可現在看來,卻是多麼的諷刺。
“嗯。”
話音落下後,房門也隨之打開,陳舊的木頭黴味撲面而來。
當我的視線落在爸媽的遺像上後,心髒泛起一陣密密麻麻的刺痛,頓時眼淚如注。
當初我爲了陳時允,不顧爸媽的要求,執意要去京州念大學。
等到我畢業,忙着滿城追陳時允的時候,爸爸正瞞着我忍受着癌症的折磨,到去世了媽媽才哭着打電話通知我。
後來,我又撇下獨自在家的媽媽,再次赴往京州,連媽媽自殺我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父母接連去世的打擊,都沒有讓我放棄陳時允。
直到經歷過背叛的痛徹心扉,才意識到自己究竟犯下怎樣的錯事。
我擦了擦眼淚,抱走爸媽的遺像。
在走之前,劃去刻在門上的字,宣布與過去的一切告別。
回到老家,我忙着給思思辦理新高中入學,忙着開始新事業。
我大學學的是園林設計,回到老家後,打算爲建設美好家園而奉獻一生。
由於我出色的履歷和經驗,很快就被一家公司錄取做設計總監。
接連一周的早出晚歸,讓我暫時沒有時間去痛苦。只是偶爾在夜晚恍惚間,發覺過去的一切並不是一場夢。
這天,我從公司的停車場開車出來,一個人影突然躥了出來,我急忙刹車後,才看清那人的樣子。
我下車,氣沖沖走到他面前。
“你要找死就滾遠點!撞死了你我還得坐牢!”
陳時允胡子拉渣,像是好幾天沒合過眼,此刻渾濁的眼睛頓時有了光亮。
“禾禾,我就知道,你還是在乎我的,你還是擔心我會死對不對?”
我扶着額頭,發覺自己沒了戀愛腦之後,很容易被蠢笑。
“隨便你這麼想。”
扔下這句話,我打算趕緊回到車裏離開,今天是思思的生日,我還答應了給她買蛋糕慶祝。
可下一秒,他就拉住我的手腕,死也不肯放手。
“我去了我們曾經住過的小區,門上你留下的字,雖然已經被你劃掉,可我還是看清了。”
“我還找到了從前我們的鄰居,了解到了你父母爲什麼去世。”
他語氣突然哽咽,“禾禾,從前我只知道你總纏着我,一副非我不可的樣子,可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在你單方面喜歡我的日子裏,承受着多麼巨大的痛苦。”
“是我錯了,竟然現在才知道,不然我也不會......將你弄丟。”
8
離開京州後,我將和陳時允的一切聯系都切斷了。
我們一個老鄉見他瘋了似的滿京州找我,嘆了口氣:
“你背叛沈禾,會後悔一輩子的,去老家找她吧。”
然後,他連夜回到老家,走進空蕩蕩的屋子裏,看見了桌子上花瓶裏早已枯萎的白玫瑰。
走時,又在門口看見那道被剛劃掉的字跡。
【陳時允,我一定會找到你。】
一個一米八五的男人,瞬間蹲在地上哭的縮成一團。
那一刻,他無比想知道,在那段他不爲人知的歲月裏,我究竟是如何偷偷暗戀着他的。
他找到我們從前的鄰居,
得知我每個月都會往京州寄一份信,可是又沒有地址。
得知我在高考後死都要去京州,導致最後沒能在父母死前盡孝。
他們說:“那個小姑娘啊,可不得了。跟得了癔症一樣,高中那段時間老往天台跑。”
“她爸媽還以爲她是高考壓力太大,擔心她要自殺嘞。”
他突然想到什麼,飛似地沖到天台,終於在一個花圃下,找到一個餅幹鐵盒子。
這個盒子,還是他剛搬來時,他媽媽讓他去送給鄰居小妹妹的。
他顫抖着打開盒子,看見裏面有厚厚一沓的信封,每一份信都沒有收件地址。
拆開後,他終於窺見了少女的心事和不爲人知的暗戀。
他跪在地上,掩面痛苦起來,胸口好像就是缺了什麼,空落落的。
原來,他真的弄丟了那個滿眼都是他的女孩。
“陳時允,我們之間完了。”
“你還不明白嗎?”
“既然你追了過來,那離婚協議我也不用寄了,你直接籤了吧。”
我從包裏抽出一份文件,遞到他面前。
他沒有接,仍由紙張滑落在地。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我瞥見是趙予夏打來的。
“時允,你什麼時候回來?”
他看了我一眼,既然語氣冷淡道:“你到底有什麼事?”
“我懷孕了。”
這句話一出來,陳時允瞬間臉色蒼白,久久沒有回應。
“喂?”
他立即回過神,嘴唇顫抖着,
“等我回來處理。”然後匆忙掛斷電話。
“禾禾,對不起......我,我不知道......”
他失神地望向我。
“你不該對我說對不起。”
“對了,今天是思思的生日,恐怕你也早就忘記了吧。你已經沒有做好一個丈夫,也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
“眼下你又有做父親的機會了,不要讓我看不起你。”
說完,我撿起離婚協議,再次放在他面前。
他欲言又止,接過後指尖被捏的泛白。
最終閉了閉眼,在紙上籤下名字,絕望道:
“禾禾,我可不可以回去和你一起,和思思過生日......”
我立即回絕道:“不了,我們家不歡迎你。”
9
最近幾個月來,我忙着陪思思備戰高考。
給她準備營養餐,找心理諮詢師關照她的情緒,而我們之間相處的模式,從對抗路母女,逐漸演變成相親相愛的姐妹。
高考這天,我剛開車送完思思去考場,就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
“沈禾!”
尖銳的嗓音,差點捅破我的耳膜。
“你可真是好算計啊,竟然慫恿時允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不要了。”
意識到打電話的人是找予夏後,以爲她說的是思思。
結果她突然低低的抽泣了起來,
“陳時允他不要我了......就連我懷了他的孩子,和你離了婚,也不願意娶我。”
“賤人!肯定是你,這一切都是你的復仇對不對?”
“你就是要看我們痛苦,看我們互相殘殺!”
我平靜地聽完她癲狂般的宣泄,沒有再像以前那樣感到刺痛或憤怒。
路是他們自己選的,怪不了任何人。
高考結束後,我正帶着思思去馬達加斯加看狐猴,熱帶雨林的溼熱氣候包裹着我們。
這時,一個國內的號碼打過來,我接通後,低沉沙啞的嗓音緩緩傳來。
“禾禾,趙予夏流產了,我不會再有孩子了。”
我一時間愣住。
後來我從朋友口中得知,因爲陳時允不和趙予夏結婚,她的孩子有可能會成爲私生子,所以她天天酗酒,最後把孩子喝沒了。
沒了孩子後的趙予夏找到陳時允,瘋了似的用匕首捅了他幾刀,位置恰好在輸精管。
最後,趙予夏被送進精神病院,
而陳時允,這個盛極一時的天才作家,從此一蹶不振。
朋友去看望他時,發現他現在整日躲在破舊的出租屋裏,像只陰溝裏的老鼠。
朋友連連嘆氣:
“沒想到你們以這樣的結局收場。”
“我可是看着你喜歡了他十幾年的。”
我說:“人生這麼長,十幾年真的不算什麼,選錯了也依舊可以重新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