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空蕩的客廳裏只有電視還放着廣告。
是那家蛋糕店在做宣傳。
李默雲系着米白色圍裙,正微笑着講解慕斯蛋糕的的手藝。
電視台給她的介紹是:獨立女性創業者。
半年前,我和孔佳良路過這家店。
水晶吊燈的光透過玻璃,照亮櫥窗裏精致的蛋糕。
“這店真漂亮。”我忍不住停下。
孔佳良自然地摟住我的肩:
“喜歡?等以後條件好了,我給你開一家。你當老板娘,我當第一個客人。”
我靠在他肩上,心裏漾開暖意。
那時以爲他在暢想未來,現在才明白,他看的是別人已實現的夢。
手抖着點開社交媒體。李默雲的賬號認證是“主理人”。
最新九宮格裏,她在北歐雪場滑雪,笑容明媚。
評論誇她不像四十歲,她回復:【熱愛使人年輕】
劃到第三張特寫——她扶滑雪鏡的手腕上,戴着那枚玫瑰金鑲鑽手鐲。
和孔佳良購物車裏的一模一樣。
當時我不小心瞥見六萬標價,還說:
“老公,咱們條件沒那麼好,不用買這麼貴。”
他迅速鎖屏,語氣慌亂:“先加入購物車,以後有錢了給你拿下。”
現在它戴在李默雲手上,襯得她手腕纖細。
鑰匙轉動聲響起。孔佳良回來了,拎着周大福的袋子。
“樂允,”他擠出笑遞過來,“看看喜不喜歡?”
我沒接:“多少錢?”
“兩千八。最新款......”
“購物車那款呢?”我打斷,“買給李默雲的,多少錢?”
他笑容凝固,臉漲紅了:“姜樂允!你現在怎麼張口閉口就是錢!”
我笑出聲:“你拿夫妻共同財產給她開店時,怎麼不說錢?”
“我們離婚。”
“又離婚!”他把袋子摔沙發上,“不就一個手鐲?這些年缺你吃穿了?”
“你尊重過我嗎?”我站起來,“用背債的錢給她買六萬的,給我兩千八就想打發?”
“媽!”亮辰沖出來,“別吵了!丟不丟人!”
“丟人?你爸做這些時不怕丟人?”
“爸幫雲媽怎麼了?”
亮辰梗着脖子,“雲媽靠自己開店!媽你就計較雞毛蒜皮,難怪爸說你上不了台面!”
這句話像冰刀捅進心裏。
“我上不了台面......”
我的聲音發顫,
“你心髒病手術誰守着?你爸‘出差’。”
“他被追債堵你放學,誰拿嫁妝救他?現在你說我上不了台面?”
亮辰別開臉嘟囔:“你付出是多,但也太咄咄逼人。雲媽就不會這樣。”
“那我這些年付出算什麼?”聲音在客廳回蕩,“算活該?”
孔佳良揉着太陽穴:
“現在離婚對誰都沒有好處,我這個年紀離婚,別人笑話。”
“亮辰馬上高三了,影響孩子心情。”
“所以我的感受,永遠不如你們面子重要?”
亮辰抬起頭,眼裏沒有愧疚,只有煩躁。
“媽,”他說,“你確實比不上雲媽。至少她不會讓爸這麼爲難。”
那一刻,心裏有什麼碎了。
我看着這張酷似孔佳良年輕時的臉。
這是我懷胎十月生的兒子,是我母親用命換來的外孫。
八歲那年,亮辰突發心髒病,我聯系不上孔佳良。
借遍親朋還不夠手術費。
我媽瞞着我,自願參加藥物臨床試驗,拿了補償金。
兒子出院了,她身體卻越來越差,半年後就走了。
現在看,她的犧牲,我的付出,都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