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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診老年癡呆的第五年，大女兒終於從外地回來了。
一家團聚，我覺得我的病好了不少。
我正愜意地坐在陽台曬太陽，數對面那戶人家的聖誕樹掛了幾顆星星。
卻聽到樓下有人閒聊。
“202陳家老太太真是磨人，小女兒可盈爲了照顧她都鬧離婚了。”
“她家老大可青快四十了，賺的錢全填進她這個無底洞，哪還有人敢娶？”
“要我說，得了這病還不如自己了斷，免得礙事拖累兒女......”
我恍惚了一下，又忘記數到第幾顆星星。
可盈來陽台晾曬床單，讓我挪到角落，我非不肯。
“這兒太陽好，我就愛坐這裏。”
她突然就崩潰了。
“你這個星期都第幾次尿床了？半夜非要把尿不溼脫下來，你還嫌我不夠忙嗎？”
“你坐這兒我怎麼曬？能不能別老礙我的事？！”
我突然想起剛才鄰居說的話。
原來我真的礙事了。
但我可不是真傻，我才不會了斷自己呢。
對面那家的聖誕樹突然亮了燈。
就算要了斷......也要把聖誕禮物送給孩子們再說。
......
我突然感覺自己的腦子清醒了許多。
我搬起凳子離開陽台，回房關上房門。
可盈在外面好像更不高興了。
“說你兩句就甩臉色，我要像你這麼大氣性，早把你扔出去了！”
我有些不明白，不是讓我挪地方嗎，我挪了她怎麼還生氣？
還說我傻呢，我看傻的是她才對。
我在房間，拿出了自己的小筆記本。
買禮物的事得記進去才不會忘。
小雨前幾天說同學的小鹿角發卡漂亮，那我也送她一對那樣的。
可盈早上送孩子上學，冷風呼呼往脖子裏灌，她需要一條圍巾。
那可青呢？
這孩子向來有主見，我送什麼她都不太喜歡。
沒寫幾個字，可盈端着牛奶走了進來。
她眼圈又紅了，把牛奶放在我桌上，低着頭不看我。
“我嘴巴比腦子快，你知道的......我不是真嫌你礙事......”
我咬着筆蓋，絞盡腦汁思考到底要給可青買什麼禮物。
可盈又嘆氣，擦了一把臉，小聲說：
“算了，跟你說這些幹什麼呢......又聽不懂。”
我愣愣看着可盈走出房間的背影，然後在可青的名字後面打了個問號。
午飯時，我數了數餐桌邊的人。
不對勁，怎麼今天人這麼少呢？
“可盈，小雨呢？陸維呢？他們怎麼還不來吃飯？”
可盈正在給我盛湯，手頓了一下。
“小雨上學去了，晚上才回來，媽你又忘了？”
“陸維......他出差去了，要很長時間才會回來。”
可盈又在騙我。
她從小就是這樣，撒謊的時候眼睛眨來眨去，我可沒忘。
“那你把可青叫出來吃飯呀。”
可盈嘆了口氣，去可青房門口敲了敲門。
可青拿着手機探出頭。
“我在開電話會議，你們先吃。”
那怎麼行？
我把碗往前一推，裏面的湯撒了出來。
“不行，醫生說要按時吃飯，我要等可青一起！”
我站起來往可青房間走。
妹妹的話她不聽，我的話她肯定會聽。
剛伸手準備拍門，可盈一把拽住我的胳膊。
“媽你能不能別鬧了！我姐這麼辛苦工作爲了誰啊？她沒日沒夜地賺錢，就是爲了給你治病，你現在還給她添什麼亂！”
可盈的聲音太大了。
我愣在那裏，手不知道往哪放。
她每次都這樣，明明被罵的是我，我都沒哭，她就先哭了。
我回到餐桌邊，安安靜靜吃完一頓飯。
心裏悄悄盤算，等她下午去接孩子，我就能出去買禮物了。
離聖誕節只剩兩天，我得抓緊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