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雨辰掛斷姐姐的電話，心裏那股因李默而起的煩躁並未立刻平息。
他走到窗邊，看着樓下漸次亮起的路燈，思緒不受控制地飛起來了。
初中時，因爲沒爸爸這個標籤，他沒少受一些頑劣同學的排擠和言語嘲諷。高中時更甚，一次籃球沖突，對方幾個男生仗着人多，將他堵在角落推搡辱罵，罵得極其難聽，直戳他野種、沒爹教的痛處。
他握緊拳頭，眼睛通紅，卻倔強地沒有掉一滴眼淚。直到班主任通知了媽媽。
他永遠忘不了那天，媽媽匆匆趕到學校時那蒼白焦急的臉。她頭發因爲匆忙趕來而有些凌亂。在辦公室裏，對方父母衣着光鮮，氣勢洶洶，指責他先動手、沒教養。媽媽沒有爭吵，她只是挺直了單薄的背脊，將他護在身後，用清晰的聲音，一條條反駁對方，要求調取監控，堅持要一個公道。
她只是一個開水果店的女人，面對對方人多勢衆，她沒有退縮。
最終，監控證明了是對方先挑釁，事情不了了之。
但走出辦公室時，媽媽牽着他的手，他能感覺到她的手在微微發抖，掌心冰涼。
那一刻，他心中的悲傷和屈辱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也化作了對那個素未謀面的父親更深的恨意。
他當時就發誓，要靠自己讓媽媽過上好日子，絕不像那個男人一樣不負責任。
所以對於這位父親，他沒有半分好感。
......
時間一晃，幾天過去。終於到了和林薇薇約好見面的日子。
這天，蘇雨辰起了個大早，仔仔細細地洗了頭，用吹風機抓出一個清爽帥氣的發型，還難得地用了點室友的素顏霜。
看着鏡子裏精神奕奕的自己，他滿意地點點頭，這才拿起手機，滿懷期待地給林薇薇打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直到自動掛斷，也沒有人接。
可能在睡覺吧，這個小懶蟲。
蘇雨辰心裏想着，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一抹寵溺的笑意，沒有再繼續打。
他想起昨晚給薇薇打電話，也是很久才接，接通後她聲音有些含糊，說寢室熄燈了開了靜音，沒聽到。
這幾天，薇薇的聯系似乎確實比往常少了一些，回復消息有時也慢，他心中不是沒有過一絲疑慮，但轉念一想，薇薇可能是臨近期中考試太忙了，而且，他相信她是愛他的。幾年的感情，這份信任是基礎。
“喲！辰哥，今天收拾這麼帥？這是要去見哪個小姑娘啊？”一個頂着雞窩頭、掛着濃重黑眼圈的身影從床上探出頭，是他的好哥們孫超，剛通宵打瓦結束，一臉腎虛樣。
蘇雨辰被他嚇了一跳，笑道：“沒你帥！今天女朋友說好來找我，不得收拾收拾？”
說起女朋友，他眼角眉梢微微揚起。
孫超從床上下來，滿臉羨慕嫉妒恨：“靠！又是來虐狗的是吧！你這長得人模狗樣就是好，情書都收了好幾封了，啥時候也給你可憐的兄弟介紹介紹你女朋友的閨蜜啥的啊？”
蘇雨辰被他逗笑了，一邊整理衣領一邊說：“行啊，等微微來了，我問問她，要是她閨蜜或者室友還單身，第一個介紹給你，行了吧？”
“夠兄弟！”孫超立刻來了精神，拍了拍蘇雨辰的肩膀，“就沖你這句話，今天早飯我請了！不對，你先借我十塊錢，我昨天遊戲裏裝備爆了，錢都充進去了。”
蘇雨辰：“……”
他無奈地搖搖頭，這家夥就這樣。
於是轉微信過去十塊。
“記得給我帶個茶葉蛋，不要白水蛋，不好吃。”
孫超接過錢，樂滋滋地揣進口袋，隨即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湊過來賊兮兮地問：“哎對了，你跟女朋友出去那啥咳咳，錢夠不？要不要哥支援你一點？”
蘇雨辰臉上閃過一絲窘迫，摸了摸鼻子，還真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超，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不過，你不是沒錢了嗎？”
孫超哈哈大笑：“吃飯的錢沒有，9298的錢還是有的。”
蘇雨辰一臉懵：“啥玩意？”
“你就說要不要吧。”
蘇雨辰猶豫一會，給林微微轉了六千過去後，身上確實沒什麼錢了。
“那你借我點，不用太多，一千就行。我下個月家教工資發了就還你。”
他確實需要錢，酒店已經訂好了，是一間環境不錯的主題酒店，花了他不少積蓄。接下來幾天的開銷，吃飯、遊玩，他想讓薇薇玩得開心點，手頭確實有點緊。
他幾乎從不向別人借錢，這是第一次開口。
孫超瞅了他一眼，爽快地掏出手機：“我就知道！跟女朋友約會哪能沒錢？一千夠不夠？要不我再給你轉五百？放心，不急着還，你先用着！”
“夠了夠了，謝了兄弟！”蘇雨辰看着微信到賬的一千元，心裏踏實了不少，用力拍了拍孫超的肩膀。
最終兩人還是一同出去吃了。
回來後，孫超實在扛不住通宵的困意，哈欠連天地回去補覺了。
蘇雨辰則精神煥發，回到宿舍，又仔細檢查了一遍給薇薇準備的見面禮，一條他省吃儉用買的施華洛世奇小天鵝項鏈，不算特別貴重，但很精致。
（商家打錢）
就在他對着鏡子再次整理發型時，手機終於響了，是林薇薇打來的視頻電話。
蘇雨辰立刻接起，屏幕上出現了林薇薇睡眼惺忪、頭發微亂的臉，背景是她寢室的床簾。
“辰辰，我醒啦~”她的聲音帶着剛睡醒的慵懶。
“小懶蟲，終於舍得醒了？”蘇雨辰看着她的樣子，語氣溫柔，“快去洗臉刷牙吧，不然等下見面，我可要打你屁屁了哦~”
林薇薇在那邊嬌嗔地笑了兩聲，揉了揉眼睛：“今天怎麼起這麼早呀，辰辰？”
她看着屏幕裏男友明顯精心打扮過、英俊帥氣的臉，心中卻涌起一陣復雜的情緒，有甜蜜，更有難以言喻的緊張和愧疚。
這幾天，賀一鳴幾乎隔一兩天就會叫她出去陪王總吃飯，她不敢不去。每次去，都免不了被那個王總摟摟抱抱，動手動腳，雖然每次都堅守着最後底線，絕不上床，但身體和心理上還是有壓力。
她也因此停播了幾天跳舞，總覺得沒臉面對蘇雨辰。
拿的那些小費，她花得也有些不踏實。
她覺得自己髒了，配不上辰辰了。可是，她內心深處，依然深愛着這個陽光，把她捧在手心裏的男孩。
金錢和愛情的選擇，讓她備受煎熬。
若是二者能夠兼得就好了。
因此，她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讓蘇雨辰去她所在的城市，寧願自己辛苦跑過來。她怕萬一辰辰過去，碰巧遇到賀一鳴或者王總那些人，哪怕只是遠遠看到她和他們在一起，以辰辰的聰明和敏銳，絕對會看出端倪，那一切就都完了。
“想你了唄，恨不得下一秒就見到你。”蘇雨辰的聲音將她從紛亂的思緒中拉回，“你快點收拾，我在車站等你。酒店我都訂好了，是你上次說想試試的那種星空主題房。”
他年輕氣盛，身體裏的猛獸，早已按捺不住了。
他計劃好了，接到薇薇，先直奔酒店，好好地解一解相思之苦。
他要先大戰八百回合！
聽到酒店、主題房，林薇薇臉上飛起紅霞，心跳加速，羞澀道，“知道啦，臭流氓！”
她嬌嗔道，又聊了幾句曖昧的情話，便掛斷了電話。
她下床，開始洗漱，然後坐在桌前，對着鏡子仔細地化妝。看着鏡中妝容漸漸精致、美豔動人的自己，閃過一抹傲氣。
自己怎麼說也有着當模特的底子吧。
她定的高鐵票是中午的，時間還算充裕。就在她塗好新買的聖羅蘭口紅，準備換衣服出門時，手機“叮”地響了一聲，是微信消息提示。
林薇薇心頭一甜，以爲是蘇雨辰發來的情話，臉上不自覺地露出笑容，拿起手機。
然而，當屏幕亮起，看到發信人的名字時，她臉上笑容瞬間一僵。
發信人：賀一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