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門栓斷裂的聲音如同驚雷,在死寂的屋內炸開。
張翰死死盯着震顫的門板,手中的匕首因汗水而滑膩。他能感覺到弟弟緊貼在自己後背的身體在劇烈顫抖,但此刻他已無暇安撫。
“去廚房!”他低吼一聲,拉着張磊向後急退。
就在他們退入廚房的刹那,前門轟然洞開。黑暗中,一個扭曲的身影蹣跚而入。它有着大致的人形,但四肢卻異常纖長,關節以不可能的角度彎曲。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頭部——沒有五官,只有一片模糊的血肉,中央嵌着那雙在窗外見過的血紅眼睛。
張磊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隨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那東西在門口停頓片刻,似乎在感知他們的位置。然後,它動了,速度快得驚人,直撲廚房方向!
張翰本能地將弟弟推向角落,自己舉起匕首迎上前去。就在那東西即將撲到他身上時,一道銀光閃過,匕首劃破了它的手臂。
令人驚訝的是,傷口處沒有流血,而是涌出一股黑煙,伴隨着一種尖銳的嘶叫聲,不像任何已知生物發出的聲音。
那東西後退了幾步,似乎對匕首有所忌憚。
“它怕這個!”張翰心中一亮,揮舞着匕首向前逼近。
然而就在這時,後院方向傳來又一聲巨響,第二個同類生物破門而入,截斷了他們的退路。
“哥!後面!”張磊驚叫。
前後夾擊,兄弟倆陷入了絕境。
張翰背靠背與弟弟貼在一起,手中的匕首左右揮動,試圖阻止兩個怪物的逼近。但它們似乎學聰明了,只是在不遠處徘徊,發出那種令人頭皮發麻的低語聲。
“怎麼辦?”張磊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它們不怕匕首,只是在等機會!”
張翰心急如焚,目光飛快地掃視廚房,尋找任何可能幫助他們的東西。最終,他的視線定格在牆角的煤氣罐上。
一個危險的計劃在他腦中形成。
“磊,我數到三,你就向左邊跑,躲到餐桌下面去,明白嗎?”他低聲吩咐。
“那你呢?”
“別管我,照做!”
張翰深吸一口氣:“一、二、三!”
就在張磊向左側翻滾的瞬間,張翰猛地向前沖去,不是攻擊怪物,而是直奔煤氣罐。他迅速擰開閥門,刺鼻的煤氣味立刻彌漫開來。
兩個怪物似乎察覺到了危險,發出更加急促的嘶叫聲,加速撲來。
張翰掏出打火機,向後躍開的同時點燃並扔向煤氣罐方向。
“趴下!”他大吼一聲,自己也撲倒在地。
轟隆!
爆炸聲震耳欲聾,氣浪將廚房的窗戶全部震碎,火焰瞬間吞噬了整個空間。兩個怪物在火焰中發出淒厲的慘叫,身體如同蠟燭般融化,最終化爲一灘黑水,蒸發在空氣中。
片刻後,一切歸於平靜,只剩下火焰噼啪燃燒的聲音。
“哥!哥你沒事吧?”張磊從桌底爬出來,焦急地尋找哥哥的身影。
張翰從一堆廢墟中抬起頭,咳出幾口黑煙:“沒事...快,滅火,不然整個房子都要燒沒了!”
兄弟倆拼命用衣物撲打着火焰,幸好爆炸規模不大,幾分鍾後,火勢被控制住了。兩人癱坐在地,滿臉黑灰,喘着粗氣,驚魂未定。
“那...那些是什麼東西?”張磊終於問出了心中的恐懼。
張翰搖頭,從口袋裏掏出那個木盒:“現在你明白紙條的意思了。‘鬼神不庇,反受其殃’——村民們越是祭祀崇拜,這些東西就越強大。”
他打開木盒,再次看着那撮灰白色粉末:“而這個,可能就是對抗它們的關鍵。”
“你怎麼知道?”
“剛才爆炸時,我注意到這些粉末在發光。”張翰說,“而且爸的筆記裏提到過,某些特殊礦物能夠幹擾‘詭神’的存在。”
張磊突然睜大眼睛:“哥!筆記!那些偷筆記的人,是不是也知道這些?”
張翰面色凝重:“很有可能。而且我懷疑,爸媽的死就和這些有關。”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村民們的喧譁聲。顯然是爆炸聲驚動了正在舉行祭祀儀式的人們。
“快,收拾東西,我們得離開這裏!”張翰當機立斷。
“爲什麼?村民們會幫我們的!”
“不,你還不明白嗎?”張翰抓住弟弟的肩膀,“紙條說‘信者得救,疑者命喪’。那些迷信的村民已經被‘詭神’影響,他們不會相信我們,甚至可能視我們爲異端。”
五分鍾後,當第一批村民舉着火把趕到張家時,兄弟倆已從後窗逃離,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山村外的密林中,兄弟倆跌跌撞撞地前行。雨已停歇,但樹葉上的積水仍不時灑落,浸透他們的衣衫。
“哥,我們要去哪?”張磊氣喘籲籲地問。
張翰停下腳步,環顧四周漆黑的山林:“不知道,但我們必須找到‘守心人’,那是唯一的線索。”
“‘守心人’到底是什麼意思?是指某個人嗎?”
張翰掏出那張紙條,借着微弱月光再次審視:“‘若求生機,尋守心人’。爸的筆記裏也提到過這個詞,說‘守心’是一種對抗‘詭神’的力量,源於內心的堅定與理性。”
他突然想起什麼,從衣內掏出一個掛墜——那是母親留給他的護身符,他一直戴着。打開掛墜,裏面是一張微小的全家福,背面卻刻着一個奇怪的符號。
“你看這個,”他遞給張磊,“像不像爸筆記裏提到的‘守心’印記?”
張磊仔細察看,突然驚呼:“我也有!媽媽給我的護身符上也有這個符號!”
他掏出自己的護身符,果然,背面有着幾乎相同的印記。
“所以,‘守心’可能與我們家族有關。”張翰得出結論,“也許‘守心人’指的是擁有這種血脈的人。”
“那就是我們?”張磊不敢相信。
突然,林中傳來一聲枯枝斷裂的聲響。
兄弟倆立刻噤聲,緊張地望向聲音來源。
一個佝僂的身影從樹後緩緩走出。那是個穿着傳統山村服飾的老婦人,滿臉皺紋,手中拄着一根扭曲的木杖。
“兩個孩子,深夜在山裏跑什麼?”老婦人的聲音沙啞得如同摩擦的樹皮,“不知道最近山裏不太平嗎?”
張翰下意識將弟弟護在身後:“婆婆,我們只是路過。”
老婦人眯起眼睛,仔細打量着他們:“你們是...張建明家的孩子?”
兄弟倆交換了一個警惕的眼神。
“您認識我們父親?”張翰謹慎地問。
“何止認識。”老婦人向前幾步,月光照亮了她的面容,“我是你祖母的妹妹,你們可以叫我花婆。”
張翰愣住。他從未聽父母提起過有這樣一位親戚。
“不用懷疑,”花婆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你父親不願與我來往,因爲我們的...理念不同。”
“理念?”
“他試圖用科學和理性解釋一切,而我則遵循古老的方式。”花婆用木杖輕敲地面,“但現在看來,他是對的,至少部分是對的。”
她突然警惕地環顧四周:“這裏不安全,跟我來。”
兄弟倆猶豫不決。
花婆嘆了口氣:“如果我想害你們,早就動手了。那些東西已經嗅到你們的氣息,很快就會追來。”
似乎爲了印證她的話,遠處林中傳來一聲淒厲的嚎叫,不像任何已知動物。
張翰最終點頭:“帶路吧。”
花婆領着他們在密林中穿行,最終來到一處隱蔽的山洞前。她移開洞口的僞裝,示意他們進去。
洞內出乎意料地寬敞整潔,石壁上掛着各種草藥和符咒,中央有一小堆即將熄滅的篝火。
花婆添了些柴火,洞內頓時明亮起來。
“坐吧,”她指着一塊鋪着獸皮的石頭,“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兄弟倆將父母車禍身亡、詭異木盒、怪物襲擊等事一一告知。花婆靜靜聽着,面色越來越凝重。
“果然開始了,”她喃喃自語,“‘詭神’蘇醒,獵殺開始。”
“您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張翰急切地問。
花婆點點頭:“‘詭神’並非傳統意義上的鬼神,而是一種古老的存在的衍生物。它們以人類的恐懼和迷信爲食糧,越是盲目信仰,它們就越強大。”
她頓了頓,繼續說:“你們家族有着特殊的血脈,能夠通過‘守心’之力對抗它們。這就是爲什麼你父母一直在研究如何徹底消滅‘詭神’。”
“那爲什麼爸媽會死?”張磊哽咽着問。
花婆眼中閃過一絲悲傷:“因爲他們發現了某個真相,某個能夠徹底改變局面的真相。有人——或者某種東西——不希望這個真相被揭露。”
“是那些偷走爸爸筆記的人?”
“很可能是‘詭神’的信徒。”花婆說,“它們已經滲透到人類社會中,甚至可能是你們熟悉的人。”
張翰想起村長和村民們:“蔭山村的村民...”
“大部分只是被影響的普通人,但其中肯定有已經被完全控制的信徒。”花婆確認了他的猜測。
洞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花婆立刻警覺起來,示意兄弟倆保持安靜。她悄悄移到洞口,透過縫隙向外窺視。
“不妙,”她低聲道,“它們找到這裏了。不止一個。”
張翰緊握匕首:“怎麼辦?”
花婆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袋,倒出一些灰白色粉末——與木盒中的一模一樣。
“這是‘醒石’粉末,能夠暫時幹擾它們的感知。”她將粉末分成兩份,遞給兄弟倆,“必要時撒向它們,可以爭取時間。”
接着,她走到石洞深處,移開一塊石板,露出一個隱藏的洞口:“從這出去,沿着溪流向下走,會找到一間獵人小屋。在那裏等到天亮,然後去找一個人。”
“誰?”
“秦教授,你父親的老友。”花婆快速寫下一個地址塞給張翰,“他是唯一能幫你們解讀筆記內容的人,如果你們能找回筆記的話。”
洞外的聲音越來越近,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靠近。
“快走!”花婆催促道,“我會引開它們。”
張翰猶豫道:“但是您——”
“別擔心我,這些老骨頭還能撐一陣子。”花婆難得露出一絲微笑,“記住,守住本心,不要被恐懼吞噬。那是你們最強大的武器。”
兄弟倆鑽入暗道後,花婆將石板移回原處,然後轉身面對洞口,手中緊握木杖。
暗道狹窄而潮溼,兄弟倆只能彎腰前行。不知走了多久,他們終於看到前方透進的月光。
鑽出暗道,果然聽到潺潺水聲,一條小溪在月光下閃着銀光。
他們沿溪而下,約半小時後,果然看到一間簡陋的木屋。
屋內陳設簡單但整潔,有基本的生活用具和一些儲備食物。兄弟倆筋疲力盡地坐在木板床上,終於得以喘息。
“哥,你覺得花婆會沒事嗎?”張磊擔憂地問。
張翰沒有回答,只是默默檢查着匕首和那包粉末。
突然,他注意到牆上掛着一幅奇怪的圖畫。畫中是一個古老的符號,與母親護身符上的“守心”印記驚人地相似。
“看來這地方不簡單。”他喃喃道。
張磊從背包裏掏出父母的一些遺物——這是他們匆忙離家時唯一帶走的東西。其中有一張父母大學時代的照片,背後站着幾個人,其中一個被紅圈標記出來。
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與秦教授及其團隊於三星村考察,1998年春。”
“三星村...”張翰若有所思,“爸的筆記裏好像多次提到這個地方。”
他仔細翻看其他物品,發現父親的一本舊日記本,夾着幾張發黃的新聞剪報,都是關於一些無法解釋的失蹤事件和奇怪現象的報告,地點都指向同一個地方——三星村。
“看來我們必須找到這位秦教授。”張翰下定決心。
夜深了,兄弟倆輪流守夜。當第一縷曙光透過木窗灑入屋內時,張翰輕輕推醒弟弟。
“天亮了,我們該出發了。”
簡單吃了些幹糧,兄弟倆根據花婆給的地址,向山外行進。
經過數小時的跋涉,他們終於走出山林,來到一條公路旁。幸運的是,很快他們就搭上了一輛前往縣城的拖拉機。
縣城比他們想象中繁華,高樓林立,車水馬龍。按照地址,他們找到了一棟老舊的居民樓。
敲響三樓一戶人家的門後,一個頭發花白、戴着眼鏡的老人打開了門。
“找誰?”老人疑惑地看着兩個風塵仆仆的少年。
“請問是秦教授嗎?”張翰禮貌地問,“我們是張建明的兒子。”
老人的臉色頓時變了:“進來說話。”
屋內堆滿了書籍和各種奇怪的文物,牆上掛滿了地圖和圖紙,顯得雜亂卻又有序。
秦教授給他們倒了水,神情嚴肅:“你們父親的事我聽說了,節哀順變。那麼,找我有什麼事?”
張翰將發生的事情簡要敘述了一遍,包括花婆的指引。
秦教授越聽臉色越是凝重:“果然,它們還是動手了。”他站起身,在房間裏踱步,“你們父親和我研究‘詭神’現象多年,最近他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真相。”
“什麼真相?”
秦教授停下腳步,直視着兄弟倆:“‘詭神’並非自然產生,而是被人爲制造出來的。更準確地說,是被‘信仰’制造出來的。”
他繼續解釋:“我們發現,當足夠多的人相信某件事物時,這種集體意識能夠真正創造出對應的存在。最初可能是無意識的,但隨着時間推移,某些人發現了這個秘密,並開始有意利用它。”
“您是說,有人故意制造了‘詭神’?”張翰難以置信。
“正是如此。”秦教授從書堆中翻出一本厚厚的相冊,指着一張照片說,“這是我們在三星村發現的最早證據。”
照片上是一個古老的祭壇,上面刻滿了奇怪的符號,與兄弟倆在護身符上看到的頗爲相似。
“這是...”
“‘守心’儀式的祭壇。”秦教授說,“你們家族世代相傳的使命就是對抗‘詭神’,而關鍵就在於這個祭壇和相關的儀式。”
突然,窗外傳來一聲刺耳的刹車聲。秦教授警覺地走到窗邊,向下望去,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不好,他們找到這裏了。”他急促地說,“從後門走,快!”
“誰?”
“‘詭神’的信徒!”秦教授從抽屜裏拿出一把鑰匙和一個信封塞給張翰,“這是我研究所的鑰匙和地址,還有所有研究資料的備份。去找出來,絕不能讓它們落入信徒手中!”
敲門聲驟然響起,沉重而急促。
秦教授推着兄弟倆向後門走去:“記住,三星村是一切的關鍵!只有在那裏,才能完成‘守心’儀式!”
門被撞開的巨響傳來,幾個黑影涌入屋內。
“快走!”秦教授大喊一聲,轉身迎向來人。
兄弟倆狂奔下樓,沖出後門,躲入小巷中。回頭望去,只見秦教授的研究所窗口閃過一道刺目的紅光,接着一切歸於寂靜。
張翰緊握手中的鑰匙和信封,知道他們已經無路可退。
三星村——那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也是所有謎團的答案所在。
但他們都明白,信徒們絕不會讓他們輕易到達那裏。
獵殺,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