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300萬買的新房，電梯只停單數層。
我住8樓，每天得先坐到9樓，再爬樓梯下來。
去找物業，他翹着二郎腿："想直達？交6萬升級費。"
"合同裏可沒這條！"
他冷笑："不服你去告啊，反正全樓業主都交了。"
我咬牙刷了卡。
物業拿到錢，轉身就在群裏炫耀："這些傻子，錢真好賺。"
他以爲我認栽了。
第二天，我把房掛在所有售房平台，標題寫得明明白白："電梯詐騙樓盤，虧本甩賣附證據。"
消息傳開，整棟樓的準業主全部退訂，樓盤口碑瞬間崩盤。
物業總經理帶人堵在我門口，聲音都在抖："姐，求您把房源撤了，錢我們雙倍退！"
鑰匙插進鎖孔的那一刻，我站在8樓的門前，感覺這三年的加班熬夜都值了。
行李箱的輪子在地板上拖出悶響。
我推開門，陽光從落地窗涌進來，空蕩蕩的客廳裏全是灰塵的味道。
300萬。
這是我28年人生裏最大的一筆開銷。
我走到窗前，看着樓下的景觀湖，腦子裏已經開始規劃家具該怎麼擺。
沙發放這邊，電視櫃靠牆，陽台可以擺兩把休閒椅。
周末的時候坐在這裏喝咖啡，看書，曬太陽。
想想就覺得美好。
第二天上班，我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家。
在公司又被甲方改了三版方案，脖子酸得抬不起來。
電梯門打開，我按下8樓的按鈕。
數字燈一個個亮起。
1、3、5、7、9。
我愣了三秒。
電梯停在9樓，門緩緩打開。
我盯着顯示屏，又按了一次8樓。
沒反應。
按鈕燈根本不亮。
我按了五次，每次都是灰的。
電梯門開始發出警報聲，催促我出去。
我只能拖着包走出電梯，站在9樓的走廊裏發呆。
怎麼回事。
是電梯壞了嗎。
我掏出手機準備給物業打電話，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新來的吧。"
我轉頭，看到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抱着快遞箱走過來。
她看我的眼神帶着點幸災樂禍。
"偶數層本來就不停，你住幾樓？"
"8樓。"我的聲音有點緊。
"那你得從這兒爬下去。"她用下巴指了指樓梯間，"要麼就交錢，讓物業給你開通直達。"
她說完就走了，高跟鞋敲在地上，每一聲都像敲在我心口。
我站在原地，手機屏幕暗了又亮。
什麼意思。
偶數層不停？
憑什麼。
我走到樓梯間，推開沉重的防火門。
灰色的水泥台階從眼前一直延伸下去。
只有一層。
就一層而已。
我深吸一口氣，拎着包開始往下走。
高跟鞋踩在台階上，每一步都很響。
膝蓋隱隱發酸。
我今天穿的是職業套裝，裙子緊，鞋跟高。
走樓梯特別別扭。
終於到了8樓，我推開門，汗已經浸溼了襯衫的後背。
回到家，我直接癱在地上。
包扔在旁邊，鞋也沒脫。
我盯着天花板，腦子裏全是那個女人的話。
偶數層不停。
交錢開通。
我猛地坐起來，翻出購房合同。
厚厚一沓紙，我一頁頁翻。
物業管理條款、電梯使用規定、公共設施說明。
沒有。
哪裏都沒有寫偶數層不停。
只有一句"本小區配備雙層電梯系統，爲業主提供高效便捷的出行體驗"。
雙層電梯。
當時售樓小姐說這是高檔配置，電梯運行效率比普通電梯高一倍。
我還特地問過是什麼意思。
她笑得特別甜："就是電梯速度快，等待時間短，很多豪宅都用這種。"
她沒說偶數層不停。
一個字都沒說。
我握着合同，手指捏得發白。
接下來三天，我每天都試。
早上出門，電梯跳過8樓。
晚上回家，電梯跳過8樓。
中午出去拿外賣，電梯還是跳過8樓。
我每次都要從9樓爬下來，或者從7樓爬上去。
膝蓋開始疼。
小腿的肌肉緊繃得發硬。
第四天早上，我換了平底鞋，直接去物業辦公室。
前台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正在玩手機。
我走過去，她頭都不抬。
"有事嗎。"
"我要投訴電梯問題。"
"什麼問題。"她終於看了我一眼。
"電梯不停偶數層，這不合理。"
她翻了個白眼："這不是問題，這是設計。你要找趙經理，但他很忙。"
"那我等。"
"隨便。"她繼續低頭玩手機。
我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物業大廳很冷，空調開得很足。
牆上掛着鍾，秒針一下一下地走。
我看着那根針，從9點看到11點。
趙經理終於出現了。
他穿着白襯衫，袖子卷到手肘，叼着根牙籤。
走路的時候晃晃悠悠，手還插在褲袋裏。
前台小姑娘指了指我："趙哥，這位業主找你。"
趙經理掃了我一眼，走進辦公室。
"進來吧。"
我跟着他進去。
他在辦公桌後面坐下，椅子往後一仰，翹起二郎腿。
"說吧，什麼事。"
"電梯不停偶數層，這在合同裏沒有約定，我要求恢復正常。"
我說得很清楚，每個字都咬得很重。
趙經理掏了掏耳朵，看都不看我。
"想直達？可以啊，交6萬升級費，當場就能開通。"
6萬。
我的呼吸停了一拍。
"合同裏沒這條。"我把合同拍在桌上。
趙經理瞥了一眼，笑了。
"合同寫了雙層電梯系統，這就是雙層電梯啊，一層停單數，一層停雙數，有問題嗎？"
"那爲什麼偶數層業主要交錢才能直達？"
"因爲這是升級服務啊。"他說得理所當然，"你買車還分配置呢，基礎版和豪華版價格能一樣嗎？"
我的手攥成拳。
"這不一樣，電梯是公共設施，不是商品。"
"那你去告啊。"趙經理站起來，走到飲水機旁邊接了杯水，"反正全樓業主都交了，就你事多。"
他喝水的時候，眼神從杯子上方看過來。
那眼神讓我渾身發冷。
不是冷漠。
是輕蔑。
是看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
我站在那裏，感覺喉嚨發緊。
300萬買的房子。
我加班加到凌晨，周末都在公司，一年只休了五天假。
攢了三年的首付。
每個月要還一萬七的房貸。
就爲了每天回家還要爬樓梯。
還要被物業這樣對待。
"我不交。"我的聲音很輕。
"那你就接着爬唄。"趙經理重新坐下，擺擺手，"沒事你可以走了。"
我轉身往外走。
手按在門把手上，我停住了。
腦子裏閃過這幾天的畫面。
穿着職業裙爬樓梯。
提着超市的購物袋爬樓梯。
膝蓋疼到睡不着。
每次路過9樓，都要忍受那些鄰居憐憫或者嘲諷的眼神。
我回頭。
"刷卡還是轉賬。"
趙經理的嘴角咧開了。
"都行，不過刷卡方便點。"
他從抽屜裏拿出POS機，動作熟練得讓人心寒。
我掏出錢包，抽出銀行卡。
卡在手裏，輕飄飄的。
6萬塊。
我三個月的工資。
是我打算換輛車的錢。
是我計劃去趟歐洲的錢。
現在要給這個男人，就因爲我想正常使用電梯。
POS機遞過來。
我插卡，輸密碼。
機器發出"滴"的一聲。
小票從機器裏吐出來。
趙經理撕下小票遞給我，笑得特別燦爛。
"江 小姐 是吧，明天電梯就能停8樓了，以後有問題隨時來找我。"
我接過小票。
紙張還帶着溫熱。
上面印着"物業服務費6萬元"。
我捏着那張紙，指尖泛白。
"還有事嗎？"趙經理已經開始看手機了。
我轉身出門。
走廊很長。
我的腳步很慢。
每一步都重得抬不起來。
不是因爲疲憊。
是因爲屈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