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公全家都有健忘症。
婆婆晚餐做五份,忘了我還沒吃。
公公給小叔子幾十萬買豪車,卻忘了我要換腎。
老公在火災中救走他的小青梅,卻忘了我也在裏面。
後來連我的聯系方式也忘了。
直到全家抽到歐洲十日遊大獎,在緬北轉機時奇跡般治好了健忘症。
哭着給遺忘許久的我打電話:
“兒媳婦,他們天天打我們,快籌錢救我們!”
我很着急:“你們還記得銀行卡和保險櫃密碼嗎?”
他們顫顫巍巍報數字,我聽完腦袋眩暈,健忘症突發。
對電話那邊疑惑地問:“你們是誰?”
......
嫁給陸沉的第三年,我終於確定了一件事——
陸家的人,真的都有健忘症。
只不過,他們的健忘症是選擇性的,只忘那些對他們來說不重要的人和事。
比如我。
家裏的飯桌上永遠只有五個位置。
公公、婆婆、陸沉、小叔子陸川,還有陸沉的小青梅蘇晴。
唯獨沒有我的。
蘇晴父母早逝,從小在陸家吃百家飯長大,是陸沉捧在手心長大的“妹妹”。
我看着那五副碗筷,胃部的絞痛和心口的鈍痛一起涌上來。
我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靜:“媽,我坐哪裏?”
婆婆像是才想起什麼似的:“你看我這記性!又忘了算上你了!”
“老了老了,記性真不行了,你將就一下,反正你胃不好,少吃一頓也沒事。”
這是第多少次了?
第八次?第十次?
我已經記不清了。
只記得第一次時,我還天真地以爲她真的是無心之失。
我餓着肚子在廚房煮泡面,聽見客廳裏他們五個人笑聲朗朗。
婆婆的聲音刺激我的耳膜:“咱們家五個人,正好五個雞腿,一人一個!”
那時我還傻乎乎地喊:“媽,是六個。”
婆婆扭頭看我,眼神茫然:“啊?什麼六個?”
陸沉頭也不抬地給蘇晴夾菜:“林晚,別沒事找事,媽年紀大了記不住很正常。”
從那以後,“記性不好”就成了這個家的免死金牌。
我環顧四周。
陸沉正坐在沙發上給蘇晴剝橘子。
蘇晴撒嬌似的靠在他肩頭:“沉哥,你對我最好了。”
陸川在旁邊打遊戲,頭也不抬地喊:“晴晴姐,等我這波打完,帶你上分!”
公公時不時插一句:“晴晴啊,周末讓陸沉帶你去新開的西餐廳,聽說不錯。”
沒有人看我一眼。
我攥緊了手裏的診斷單,那張紙已經被我捏得皺皺巴巴。
上面清晰地寫着:腎功能衰竭晚期,建議立即手術。
我深吸一口氣,走向陸沉:“老公,我有事跟你說。”
他頭也不抬:“等會再說,晴晴心情不好,我陪陪她。”
“是很重要的事。”
“說了等會兒!”
他終於轉過頭,眼神裏滿是不耐煩:“林晚,你能不能懂點事?晴晴剛失戀,需要人陪,你那點破事哪天不能說?”
破事。
我的腎衰竭,在他眼裏是破事。
蘇晴抬起頭,眼睛紅紅的:“嫂子,你別怪沉哥,是我不好,我不該這時候打擾你們......”
說着就要起身。
陸沉立刻按住她:“你走什麼?該走的是她。”
我站着沒動,把診斷單遞過去:“我得了腎衰竭,需要換腎。”
客廳有一瞬間的安靜。
公公摘下老花鏡,揉了揉眼睛:“今天這報紙字怎麼看着重影?老了,記性不行了。”
婆婆端着最後一道菜出來:“開飯了開飯了!林晚你站那兒幹嘛?不是叫你洗手嗎?”
陸川頭也不抬地嗤笑:“嫂子,你這招夠老套的,我媽記性不好,你還真當她傻啊?”
只有陸沉,他接過診斷單,掃了一眼,然後——
“啪”的一聲,把單子拍在桌上。
他聲音裏帶着怒意:“林晚,你夠了吧?”
“晴晴剛失戀,你就在這裝病博關注?還是腎衰竭?你怎麼不說你得了癌症?”
蘇晴細聲細氣地說:“雖然你平時身體挺好的,但也不用這麼咒自己吧?”
我看着這一家人,忽然覺得荒誕至極。
“陸沉——”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平靜得不像話:“我們離婚吧。”
他冷笑:“又來這招?林晚,你除了威脅還會什麼?”
我回頭看着他。
曾經這張臉讓我心動不已,如今只讓我覺得惡心。
“因爲這點小事就離婚?我媽只是記性不好,你至於嗎?!”
“至於。”
我笑了笑:“陸沉,你不是記性不好,你只是從來沒把我當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