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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死了,一千塊租了紅燈區最漂亮的站街女給自己送葬。
可她有點不聽話。
我讓她學習捧遺照,她嬉皮笑臉,說我的照片像老鼠精。
我讓她爲我整理遺容,她給我化了和她一樣的妝,要我死後做個豔鬼替她探路。
我讓她哭喪別太假,要掉真的眼淚。
她說我死了她又不會少塊肉,沒什麼好哭的。
這場演習不歡而散,直到我葬禮那天,站街女如約而至。
卻聽我姥姥沖她大叫:“喬十安!你還知道自己親女兒死了?”
那一刻,站街女才知道,我選她,不是因爲她漂亮。
而是因爲,她是我的親生母親。
......
從縣城到市區,我走了兩天。
寒風刺骨,我全身都被凍僵了,終於也找到了喬十安
她正站在路邊抽着煙,冷風吹得她拿煙的手直發顫。
面色也不好看。
我小心翼翼上前,扯住她的衣袖。
“姐姐......”
喬十安低頭,抬腳便將我踹開:“滾!哪來的小乞丐,老娘可沒錢給你!”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齜牙咧嘴。
屁股上縫合的補丁又破了,冷風搜搜灌進來,讓我身體更冰了些。
但我還是使勁爬起來,舉着遺像對喬十安說:
“姐姐,我不是來討錢的。”
“我快死了,出錢點你一天,你給我送葬行不行?”
我急切地喊出來意,聲音又啞又抖。
喬十安卻後退幾步,嫌棄道:
“要死也別死我面前!你手裏的晦氣玩意兒也拿遠點!”
我立刻解釋:“不是現在死,是過幾天......”
喬十安怒瞪我,打斷道:
“那我也不接!”
“你有毛病啊,我是雞,又不是做白事的,你找錯人了蠢貨!”
下一秒,我從口袋裏掏出一疊紅彤彤的鈔票,說:
“我給你錢,這些夠不夠?”
喬十安見狀,立刻變了臉,接過錢仔細得數了數:
“十張?”
“你個小屁孩這麼有錢?!”
見她態度鬆動,我笑了,討好道:
“這是定金,等你送完葬,還有更多錢給你!”
喬十安咽了口口水:“真的?”
我點頭:“對!這些錢你先拿着吧!”
“但是你要先跟我去演練一下。”
喬十安喜滋滋得收下錢,點頭答應:“行啊,去哪演練?”
我小心地扯住她的衣袖:“你跟我來。”
穿過燈紅酒綠的巷子,大街變得寬敞明亮。
喬十安突然問我:“小屁孩,你小小年紀,怎麼就要死了?”
我抱着相框,編了個慌:“生病,醫生說治病要很多錢,我不想拖累別人,就準備死快點。”
喬十安瞪大眼:“那你是要自殺?瞞着你家人嗎?”
“我爸爸媽媽都不要我了,就一個姥姥,我不想她太辛苦。”我繼續扯謊。
話落,喬十安靜默了一瞬,喃喃道:
“現在的小孩,都這麼懂事嗎?”
我重重點頭:“當然了,養孩子很辛苦的,我們當然要懂事些。”
喬十安聞言,陷入了沉思。
繼而又搖頭,像是否定了什麼想法。
一路走,我們迎面撞上了一個男人。
他有些驚詫地看着我們,叫道:
“喬十安?”
隨即他的目光轉向我,笑容變得玩味:
“這就是我們的孩子麼?來,叫聲爸爸聽聽”
我心驚,瞪大眼看着眼前人。
難道他是我從未見過的......
我下意識看向喬十安,卻見她僵在原地,面色復雜,
有驚恐,有憤恨,還有絕望......
“姐姐?”我低聲叫道。
她猛然回神,扯住我轉身:“別理他,我們走!”
我踉蹌跟上,手臂跟着她的手不停抖。
可還是沒忍住回了頭。
男人沒有追上來,站在原地噙着笑看着我們,像在看兩個玩具。
我後背發寒。
快快跟上喬十安。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喬十安的手不抖了,我才小心問:
“姐姐,那是你孩子的爸爸嗎?”
喬十安放開我的手,停下。
靠在路燈上,又點了一支煙。
直到吐出一縷煙霧,她才自嘲一笑:
“也許是吧,五六個男人呢,鬼知道是哪個的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