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鎖江樓的殘垣在子夜江風中沉默。

張恩澤伏在距離江岸三十丈的蘆葦叢中,三五斬邪劍橫在膝上。劍鞘內的龍吟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輕顫,頻率與懷中尋龍尺金針的震動完全同步——某種龐大的力量正在江底醞釀。

戌時三刻,他已看見三艘烏篷船悄無聲息地靠近鎖江樓舊址。船上下來十三個人,清一色黑色勁裝,頭戴鬥笠。爲首那人身形頎長,即使在夜色中也能看出舉止間的學者氣度,應該就是鳩山四郎。

他們沒點燈,僅靠幾盞罩着綠紗的氣死風燈照明。綠光映照下,那些人在江灘上布置起一個三丈見方的法壇:中央鋪着白布繪制的八卦陣圖,八個方位各插一面三角形小旗,旗上繡着不同形態的菊花紋。最詭異的是法壇四角——那裏各擺着一個陶甕,甕口用黃泥封着,但張恩澤能感覺到甕中透出的濃烈死氣。

“活人甕。”他想起《茅山治邪秘本》裏的記載:以枉死之人的顱骨研磨成粉,混合墓土燒制成甕,再填入剛死未滿七日的屍油。這是最陰毒的聚煞容器。

鳩山四郎在法壇中央盤膝坐下,從懷中取出一面巴掌大的銅鏡。月光照在鏡面上,反射的光竟不是銀白色,而是一種病態的昏黃。

亥時三刻,江面起霧了。

霧氣來得突兀,從江心向兩岸彌漫,帶着江水腥氣和一種甜膩的腐味。霧中隱約傳來似有若無的吟唱聲,用的是日語,音節古怪,每句結尾都帶着拖長的顫音。

張恩澤將辟水丹含在舌下。丹藥化開,一股清涼從喉頭直下丹田,呼吸不由自主變得綿長緩慢。他握緊青玉符牌——歐陽文英那邊還沒有動靜。

---

同一時刻,江底七丈深處。

歐陽文英像一尾魚般潛遊在黑暗的水中。她口中含着辟水丹,耳後貼着兩張特制的“避水符”,符力在周身形成一層薄薄的氣膜,將江水隔開寸許。

手中短劍的劍尖發出幽幽青光,勉強照亮前方三尺範圍。水底能見度極低,渾濁的江水中懸浮着大量泥沙和腐爛的水草。

根據筆記本的記載,她找到了第一根定礎樁。

那是一根手臂粗的黑色鋼樁,深深楔入江底岩層,露出地面的部分約三尺高。樁身刻滿密密麻麻的符紋,在劍光照耀下,那些紋路正滲出暗紅色的微光,如同血管在搏動。樁頂嵌着一枚拳頭大小的銅質菊花,花瓣已經開始緩慢旋轉——儀式啓動了。

歐陽文英從腰間皮囊取出三枚鐵釘。釘子是她特制的,以精鐵打造,淬過公雞血和朱砂,釘身刻着青城派的鎮煞符文。她遊到樁側,左手按住樁身,右手運勁,將第一枚鐵釘狠狠釘入鋼樁與岩層的接縫處。

“叮——”

金屬碰撞聲在水底傳開,沉悶而詭異。鋼樁上的紅光劇烈閃爍了一下,旋轉的菊花瓣停頓了半秒。

有戲。

她迅速遊向第二根樁。八根樁按八卦方位排列,她需要破壞的是離、坎、兌三位的樁——這是父親手札裏計算出的陣眼薄弱點。

第二根樁的情況更糟。樁身周圍聚集着十幾條死魚,魚眼全變成了灰白色,魚嘴張合着,竟然還保持着遊動的姿態,只是動作僵硬如提線木偶。煞氣已經開始污染水族了。

歐陽文英揮劍斬開魚群,死魚被劍氣攪碎,卻不見血流出,屍體迅速化爲一團團黑霧消散。她如法炮制釘入第二枚鐵釘。

就在她轉身遊向第三根樁時,眼角餘光瞥見了一樣東西——

江底淤泥中,半埋着一具屍體。

是個年輕男子,穿着學生裝,胸口有個碗口大的洞,心髒位置空空如也。屍體沒有腐爛,反而保持着剛死時的狀態,甚至臉上還凝固着驚恐的表情。最詭異的是,他手中緊握着一面銅鏡,鏡背朝上,刻着與定礎樁上完全相同的菊花紋。

這就是那個寫信的學生。歐陽文英心中一凜,筆記本的主人果然是被滅口了。

她靠近屍體,想取走銅鏡作爲證據。手指即將觸碰到鏡緣的瞬間——

屍體的眼睛突然睜開了。

灰白色的瞳孔直勾勾盯着她,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笑容。屍體手中的銅鏡驟然爆發出刺目的黃光!

---

江面上,張恩澤猛地站起身。

懷中的青玉符牌毫無征兆地變得滾燙,緊接着“咔嚓”一聲碎裂!符力爆發的瞬間,他清晰地感應到水底傳來的劇烈波動——不是約定的信號,而是某種東西失控的征兆。

幾乎同時,法壇中央的鳩山四郎睜開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有老鼠。”

他手中的銅鏡鏡面突然泛起漣漪,映照出的不再是夜空,而是江底景象:一具抓着銅鏡的屍體,和一個正在急速後退的短發女子。

“原來是你。”鳩山四郎用日語輕聲說,“歐陽明鏡的女兒。你父親當年若是肯合作,也不至於死得那麼慘。”

他左手結印,右手在鏡面上一抹。

江底,那具學生屍體突然動了。它以完全不符合水底阻力的速度撲向歐陽文英,手中的銅鏡如同一面盾牌,鏡面正對着她。

歐陽文英揮劍斬向屍體脖頸,短劍切入皮肉三寸卻被卡住——屍體頸骨裏嵌着一圈鋼環!與此同時,鏡面黃光暴漲,照在她身上。

一股冰寒刺骨的邪力順着光線侵入體內。歐陽文英悶哼一聲,感覺四肢開始麻木,丹田裏的真氣運行驟然滯澀。

糟糕,這鏡子能封人修爲!

她當機立斷,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短劍上。劍身青芒大盛,硬生生震開屍體,反手一劍刺向那面銅鏡。

“鐺!”

金鐵交鳴聲在水底炸開。銅鏡被刺出一道裂痕,黃光驟滅,屍體也隨之僵直沉底。但歐陽文英也付出代價——短劍劍尖崩斷了一截,反震力讓她虎口崩裂,血絲在水中暈開。

而就在這時,她看見了第三根定礎樁。

樁頂的菊花已經旋轉到極致,八片花瓣完全張開,花心處凝聚出一團核桃大小的黑色光球。光球表面電蛇遊走,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吸力——周圍的江水、泥沙,甚至光線都在被它緩慢吞噬。

陣法進入最後階段了。再不破壞,就來不及了。

歐陽文英看了一眼手中只剩半截的短劍,一咬牙,全力遊向第三根樁。

---

江岸上,張恩澤知道不能再等。

他拔出三五斬邪劍。劍身出鞘的龍吟撕裂夜霧,法壇邊的九菊門人齊齊轉頭。

“天師府的人?”鳩山四郎挑了挑眉,語氣居然帶着欣賞,“沒想到張恩薄舍得派你下山。也好,今日就拿你來血祭定礎大陣。”

他話音未落,張恩澤已經動了。

腳踏天罡步,劍引雷霆勢。三五斬邪劍在夜空中劃出一道紫色電弧,直劈法壇正中央的鳩山四郎。

“護法!”鳩山厲喝。

法壇四角的四個黑衣人同時掀開面前陶甕的封泥。甕中黑氣沖天而起,在空中凝結成四道人形黑影——沒有五官,只有大致輪廓,但散發着滔天煞氣。

式神。

四道黑影撲向張恩澤,所過之處蘆葦盡數枯黃。張恩澤劍勢不變,左手掐雷訣,口中疾誦:“五雷猛將,火車將軍,騰天倒地,驅雷奔雲——敕!”

劍尖紫電爆裂,化作四條雷蛇分噬四道黑影。雷電與煞氣碰撞,發出滾油潑雪般的嗤嗤聲,黑氣迅速消融。但式神只是身形一滯,旋即再次撲上——它們的力量來源於陶甕中的屍油,只要甕不破,就能不斷重生。

張恩澤且戰且退,將戰場引向江灘。他需要給歐陽文英爭取時間,但更要緊的是,他感應到江底那股力量正在急劇膨脹,再不阻止,整個鎖江樓一帶的地氣都會逆轉。

---

江底,歐陽文英終於遊到第三根樁前。

黑色光球已經膨脹到人頭大小,吸力強得讓她幾乎穩不住身形。她將斷劍咬在口中,雙手從背包取出最後三樣東西:一小瓶硝化甘油、一包鐵砂、還有一張用油紙仔細包裹的雷符。

這是她改良過的“掌心雷”——以科學炸藥爲引,道家符籙爲媒,威力足以炸開三尺厚的青石。

她用最快速度將鐵砂混入硝化甘油,塗在定礎樁與岩層的接縫處,最後將雷符貼在上面。做完這一切,她單手結印,引動符力,同時雙腳猛蹬樁身,借着反作用力急速上浮。

三、二、一——

“轟!!!”

沉悶的爆炸聲從江底傳來。水面炸起三丈高的水柱,水柱中混雜着鋼樁碎片和淤泥。幾乎在同一瞬間,另外兩根被她釘入鐵釘的定礎樁也相繼爆裂——三處節點被毀,陣法連鎖崩潰。

法壇上,鳩山四郎面前的銅鏡“咔嚓”一聲裂成兩半。他臉色一白,嘴角溢出一縷鮮血,眼中卻閃過瘋狂的光芒。

“好……好得很!”他咬牙笑道,“但你們以爲這就結束了?”

他雙手結出最後一個手印,猛地拍在碎裂的鏡面上:“以我精血,啓!”

鏡片徹底粉碎,化作無數光點飛向江面。與此同時,江底深處傳來一聲低沉的、非人的咆哮。

---

張恩澤一劍斬碎最後一個陶甕,式神哀嚎着消散。他轉頭看向江面,瞳孔驟縮——

江心處,一個巨大的漩渦正在形成。漩渦中心,緩緩升起一具龐然大物。

那是一條船的殘骸,看形制是明代的漕船,船身覆滿水藻和貝類。但詭異的是,船體木料沒有腐朽,反而泛着金屬般的黑亮光澤。甲板上站着七個人影——不,是七具穿着明代兵勇服飾的屍傀,手中還握着鏽蝕的長矛。

而在船首,立着一尊丈許高的黑影。它身形似人,卻長着魚類的鱗片和鰭,面部是扭曲的人臉與魚頭的混合,口中密布獠牙。

“水魈。”張恩澤倒吸一口涼氣。這是溺死之人怨氣與水中精怪結合所化的妖物,通常只出現在百年以上的深潭或古河道,沒想到長江裏竟然養出了一只。

更可怕的是,水魈手中握着一柄青銅戟,戟身上刻滿了與定礎樁同源的符紋——它才是鎖江樓風水局真正的鎮物,那面銅鏡不過是喚醒它的鑰匙。

“三百年前,明代鎮守九江的將軍兵敗投江,麾下七名親兵殉主。”鳩山四郎擦去嘴角的血,聲音因興奮而顫抖,“他們的怨魂沉在江底,與這截古河道的地脈煞氣融合,經我九菊秘法煉制三載,今日終成‘水將軍’。張恩澤,你們天師府的雷法,能斬得了這凝聚了三百年怨氣的妖物麼?”

水魈——或者說水將軍——發出一聲咆哮。聲浪掀起江濤,七具兵勇屍傀同時舉起長矛,矛尖對準岸上的張恩澤。

歐陽文英在這時浮出水面,劇烈咳嗽着爬上岸。她左肩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抓痕,顯然在水底又經歷了一場惡鬥。

“那是……什麼東西?”她盯着江心的怪物,聲音發顫。

“是局中局。”張恩澤沉聲道,“定礎陣法是幌子,真正的殺招是這只水魈。它被喚醒後,會順着長江煞氣南下,一路污染沿岸地脈。九江只是起點。”

他握緊三五斬邪劍。劍身傳來溫熱的觸感,仿佛在回應主人的決心。

“你能布陣困住它一時麼?”張恩澤問歐陽文英,“不需要太久,三十息。”

歐陽文英看了一眼自己幾乎見底的背包,咬牙點頭:“可以,但我需要你引它到淺灘。”

“好。”

張恩澤踏水而行。

不是輕功,而是道門的“避水咒”——腳踏江波如履平地,每一步都在水面留下一個緩緩旋轉的八卦虛影。他徑直走向水魈,三五斬邪劍斜指江面,劍尖雷光吞吐不定。

水魈似乎感受到威脅,再次發出咆哮。七具兵勇屍傀躍下船舷,踏着水面沖來——它們竟也能在水面行走!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張恩澤開始誦咒,聲音不大,卻壓過了江風濤聲,“廣修億劫,證吾神通——”

金光神咒。天師府最基礎也最深奧的護身法咒,修爲越高,金光越盛。

淡金色的光芒從他周身毛孔透出,初時如薄霧,迅速凝實成一層琉璃般的光罩。兵勇屍傀的長矛刺在光罩上,發出金鐵交鳴之聲,卻無法刺入分毫。

張恩澤腳步不停,繼續向前。金光越來越盛,所過之處,江面上的煞氣如冰雪消融。

水魈終於動了。

它揮動青銅戟,戟刃劃破空氣,帶起一道黑綠色的水刃斬向張恩澤。水刃所過之處,江水自動分開,露出下方漆黑的江底淤泥。

張恩澤不閃不避,舉劍相迎。

“鐺——!!!”

劍戟相交的巨響震得人耳膜生疼。沖擊波以碰撞點爲中心擴散,江面炸開一圈數丈高的環形水牆。張恩澤倒飛三丈,落地時雙腳在水面犁出兩道白浪,金光護罩明暗不定。

水魈也退了一步,但它腳下的古船殘骸承受不住巨力,“咔嚓”斷成兩截。

就是現在!

歐陽文英雙手各握三面令旗,用盡全力擲向六個方位。令旗入水即立,旗面無風自動,以她爲中心形成一個直徑十丈的六邊形光陣。

“青城秘傳·六合鎖龍陣!”

光陣升起六道青色光柱,在空中交織成網,將水魈連同七具屍傀一並罩住。水魈怒吼着揮戟劈砍光網,每砍一次,光網就暗淡一分,歐陽文英的臉色也白一分——她在以自身修爲硬抗。

“快!”她嘴角溢血,“我撐不了多久!”

張恩澤深吸一口氣,將三五斬邪劍豎在胸前。左手掐雷訣,右手以劍指在劍身上虛畫符紋,每一筆都帶起一道紫色電蛇。

他在畫“紫霄神雷符”。這是天師府至高雷法,以他現在的修爲強行施展,輕則元氣大傷,重則經脈盡毀。

但他沒有選擇。

最後一筆畫完,劍身已被雷光完全包裹,變成一柄純粹由雷電凝聚的光劍。張恩澤抬頭,眼中倒映着雷霆:“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助我!”

他雙手握劍,向着被困的水魈,斬出了畢生最強的一劍。

沒有聲音。

或者說,聲音已經超出了人耳能捕捉的範疇。觀戰的所有人只看見一道紫色光柱貫通天地,從張恩澤劍尖射出,精準命中水魈胸口。光芒吞噬了水魈,吞噬了古船殘骸,吞噬了方圓十丈內的一切。

時間仿佛靜止了三息。

然後,震耳欲聾的雷鳴才姍姍來遲。沖擊波掀翻了法壇,掀翻了蘆葦,連江岸的土層都被刮去三寸。鳩山四郎和手下被氣浪沖得七零八落,幾個修爲弱的當場昏死過去。

紫光漸散。

江面上空無一物。水魈、屍傀、古船,全都在雷霆中化爲飛灰,連半點殘渣都沒留下。只有江心留下一個巨大的漩渦,緩慢旋轉着,仿佛在訴說剛才那一擊的威力。

張恩澤單膝跪在水面,以劍撐地,大口喘氣。每呼吸一次,都有細小的電火花從口鼻溢出。三五斬邪劍上的雷光已經熄滅,劍身恢復了古樸的青銅色,但仔細看會發現,劍刃上多了幾道細微的裂痕。

歐陽文英的陣法光幕破碎,她癱坐在淺灘,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寂靜。

只有江水嗚咽。

良久,鳩山四郎從廢墟中站起身。他半邊臉被碎石劃破,鮮血淋漓,但眼中卻閃爍着奇異的光芒。

“紫霄神雷……名不虛傳。”他鼓掌,一下,兩下,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這一局,算你們贏了。”

他頓了頓,笑容變得詭異:“但遊戲才剛剛開始。九江只是第一枚棋子。長江、黃河、昆侖、秦嶺……整個中國的龍脈山川,都將成爲我九菊一派的棋盤。張恩澤,歐陽文英,我們還會再見的。”

說完,他取出一張符紙拍在地上。黑煙炸起,待煙霧散去,鳩山和幸存的手下已不見蹤影——是東瀛的遁術。

張恩澤強撐着走到岸邊,扶起歐陽文英:“還能走麼?”

“死不了。”她苦笑,“但我的劍斷了,你得賠我。”

“先離開這裏。”張恩澤望向九江城方向,那裏已有燈火向江邊移動——剛才的動靜太大,肯定驚動了官府和租界的巡捕,“天亮前必須出城。”

兩人互相攙扶着,踉蹌走進蘆葦叢深處。

在他們身後,江心的漩渦漸漸平息。但在漩渦消失的最後一刻,水底深處,一面破碎的銅鏡鏡片上,殘留的菊花紋閃過最後一點微光。

那光裏,倒映着一張地圖的虛影——從九江,到南京,再到更遙遠的北方。

---

三天後,南京,雞鳴寺。

張恩澤站在禪房外,手中捏着一封剛剛收到的急信。信是龍虎山用飛鴿傳來的,只有八個字:

“師兄危,速歸。”

落款是監院師叔的私印。

禪房門開了。走出來的不是僧人,而是一位穿灰色長衫、戴圓框眼鏡的老者,約莫六十歲年紀,氣質儒雅,手裏轉着一串佛珠——正是金陵居士。

“張道長,令師兄的情況,比信上說的更嚴重。”老者開門見山,“七日前的金籙大醮,進行到‘告盟天地’環節時,醮壇突然地陷三尺,主壇香爐炸裂,張天師當場吐血昏迷。龍虎山用盡丹藥秘法,至今未醒。”

張恩澤手指收緊,信紙皺成一團:“原因?”

“反噬。”金陵居士嘆氣,“張天師以大醮溝通天地,試圖穩固南龍氣脈,卻觸動了九菊一派提前埋下的暗樁。據我探查,他們在長江沿岸布下的‘定礎網’,至少有三分之一已經生效。龍脈受損,強行做法只會遭到反沖。”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更麻煩的是,天師府內部有人懷疑,是張天師修爲不足才導致失敗。幾位長輩已經提議,若天師三日內不醒,便召開長老會,另立……”

後面的話他沒說,但意思已經明了。

張恩澤沉默良久:“居士叫我來,不只是爲了告知這個消息吧?”

“聰明。”金陵居士從袖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圖,在石桌上攤開。那是一幅手繪的華夏山川脈絡圖,三條主龍脈用金、銀、黑三色標出,異常清晰。

“鳩山四郎在九江敗走,但他真正的目標,從來不是一城一地。”老者手指劃過地圖,“你看這裏,這裏,還有這裏——北平紫禁城、洛陽邙山、廣州鎮海樓。三個點,分別對應北、中、南三大幹龍的龍眼所在。”

他的手指最後停在南京:“而這裏,中山陵,是三條龍脈氣運匯聚之處,也是國民政府定都的根基。九菊一派的最終目的,是在中山陵完成‘斬龍祭’,一舉截斷華夏國運。”

張恩澤盯着地圖:“他們需要時間準備。”

“不錯。”金陵居士點頭,“所以下一步,他們會加速破壞三大龍眼的守護風水。你需要做的,是趕在他們前面,守住這些關鍵節點。”

“我一個人做不到。”

“所以你需要盟友。”禪房內傳來第三個聲音。

一個赤腳僧走出房門。他約莫四十歲,穿百衲衣,戴一頂破舊的鐵冠,面容枯槁,雙眼卻亮得驚人。最奇特的是他的左手——整只手掌呈現玉質的半透明,能看見皮下的骨骼和血管。

“貧僧鐵冠,自五台山來。”僧人合十行禮,“半月前,貧僧在禪定中見未來景象:佛寺道觀盡成瓦礫,僧道皆披血衣,山河變色,龍脈斷絕。此爲大劫之兆。”

他看向張恩澤:“張道長,你這一代的修道人,注定無法獨善其身。要麼眼睜睜看着千年道統隨着國運一起崩毀,要麼——”

“要麼怎樣?”張恩澤問。

鐵冠僧舉起那只玉化的左手:“要麼就像這只手一樣,以身爲祭,爲將滅的文明,續一盞燈。”

江風穿廊而過,吹得羊皮地圖譁啦作響。

地圖上,從九江到南京,再到更遙遠的北方,一條用朱砂畫的虛線蜿蜒延伸,像一道正在裂開的傷口。

張恩澤閉上眼,又睜開。

“我需要先回龍虎山。”他說,“然後,去北平。”

金陵居士和鐵冠僧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東西——

那是一個時代的修道人,在末法亂世中,終於挺直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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