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陽推着電驢拐進巷子，雨點砸在車座上發出悶響。他沒急着躲雨，先檢查保溫箱有沒有進水，確認訂單記錄沒被淋溼才快步沖進便利店。趙叔正踮腳夠貨架頂層的姜茶，聽見門鈴回頭，手裏罐子差點脫手。
“小林？這鬼天氣還跑單？”趙叔把姜茶塞進微波爐，轉身從冰櫃底層摸出瓶二鍋頭，“老劉家的事打聽到了？”
“東興路尾。”林陽擰開瓶蓋灌了半瓶礦泉水，喉結滾動時瞥見櫃台下壓着的舊報紙——頭版照片裏五金店招牌碎了一半，玻璃渣堆在卷簾門前。“陳天豪的人動手前，老劉真還清債了？”
微波爐叮地一響。趙叔把熱姜茶推過來，自己擰開二鍋頭抿了一口：“上個月老劉媳婦住院，借了八萬應急。合同寫月息兩分，催收那晚突然改口要十八萬，說逾期罰金滾了三輪。”他抹了把胡茬上的酒漬，“條子來了只拍了幾張照，第二天老劉就拖家帶口跑了。”
林陽捏扁空易拉罐，鋁皮在他掌心發出刺耳的呻吟。窗外雨聲忽然變大，雨水順着屋檐澆在電驢坐墊上，保溫箱邊緣開始滲水。“城東舊城區改造方案批下來了？”他問得突兀。
趙叔的手頓在半空，二鍋頭瓶底磕在台面上輕響。“你小子消息倒靈通。”他壓低嗓音，“黑曜會包了拆遷工程，補償款壓到市價三成。不肯搬的……”老人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上禮拜化工廠宿舍樓跳下去一個，屍體撈上來時手裏攥着房產證。”
保溫箱裏的湯汁漏出來，在地面洇開一小片油花。林陽盯着那攤污漬，想起系統剛激活時彈出的血色提示——父母死亡坐標：城東舊城區梧桐巷17號。前世他們被逼籤空白合同那天，也是這樣的暴雨夜。
“趙叔。”林陽突然抬頭，“當年我爸媽欠債跑路，您爲什麼偷偷往我家門縫塞錢？”
老人猛地咳嗽起來，二鍋頭嗆進氣管，眼淚混着酒液淌過皺紋。“你爸給我修過十年冰箱，你媽每年端午都送粽子。”他抓起抹布擦櫃台，動作粗暴得像在打架，“黑曜會那幫畜生專挑老實人下手，老劉、你爸媽、化工廠跳樓的老李……都是被啃剩的骨頭渣子。”
林陽把捏變形的易拉罐扔進垃圾桶，金屬撞擊聲驚得趙叔肩膀一抖。“這次換我狩獵他們。”他說得平靜，手指卻無意識摩挲着褲兜裏的手機——系統界面正閃爍紅光，新任務【血債血償】已激活，目標鎖定黑曜會拆遷隊。
趙叔突然拽住他手腕，力道大得驚人。“別犯傻！”老人眼白泛紅，“陳天豪養着三十多個打手，上個月剛把舉報他的協警沉進護城河！”
“我知道。”林陽反手握住老人枯瘦的手指，“您還記得王瘸子嗎？去年在菜場偷您兩斤排骨那個。”
趙叔愣住。
林陽繼續說：“上周他在拘留所撞牆，因爲偷拍到黑曜會會計做假賬的視頻。監控錄像顯示他自殺前，有人往他牢房塞了張紙條。”他掏出手機調出圖片——模糊的監控截圖裏，紙條邊緣露出半個“趙”字。
便利店驟然安靜，只剩冰箱壓縮機嗡嗡作響。
趙叔鬆開手，慢慢坐回凳子，二鍋頭瓶子在掌心轉了三圈。“王瘸子女兒在第三醫院當護士。”他聲音啞得厲害，“昨天值夜班時，看見陳天豪的小舅子去急診室洗胃——那孫子喝多了吐出來的賬本碎片，被清潔工掃進了垃圾車。”
林陽眼睛亮起來。
趙叔卻突然抓起他衣領，酒氣噴在他臉上：“聽着，明天早上六點，垃圾轉運站後門。穿你送外賣那身衣服，帶兩個空保溫箱。”老人鬆開手，從櫃台底下摸出個牛皮紙袋塞給他，“老劉逃跑前留的，說是能保命的東西。”
紙袋裏是疊得整整齊齊的拆遷戶聯名信，每頁按滿血手印。最底下壓着張泛黃的照片——二十多個中年人站在五金店門口合影，背景橫幅寫着“東興路商戶互助會成立大會”，趙叔站在角落笑得靦腆。
“當年這條街的店主湊錢給老劉媳婦治病，黑曜會來收保護費那天，我們拎着菜刀守了整夜。”趙叔灌了口酒，喉結劇烈起伏，“後來他們半夜燒了三家鋪子，互助會就散了。”
林陽把照片塞進內袋，指尖觸到硬物——是枚鏽跡斑斑的鑰匙。
趙叔沒解釋鑰匙用途，只拍着他肩膀說：“明早垃圾車六點十五分到站，司機老周是我發小。保溫箱裏裝滿包子，別讓人起疑。”
雨勢漸弱時，林陽推車準備離開。趙叔突然追出來，往他保溫箱夾層塞了包東西。“防身用的。”老人眼神閃躲，“別告訴別人是我給的。”
電驢駛出巷口，林陽借着路燈查看夾層——五把折疊刀用膠帶捆成十字形，刀柄纏着防滑布。手機震動，系統提示聲望值突破三百，解鎖新功能【人脈圖譜】。趙叔的頭像從灰色轉爲金色，標注“核心盟友”，下方多出一行小字：可共享情報網權限。
凌晨兩點，林陽蹲在出租屋窗台邊拆解折疊刀。樓下傳來醉漢罵街聲，夾雜着女人哭喊。他數到第七聲尖叫時，手機突然彈出加密短信——發件人備注“垃圾車老周”，內容只有七個字：“保溫箱底層有貨”。
天快亮時，林陽把刀具藏進床墊夾層，打開電腦新建文件夾命名“黑曜會”。文檔第一行敲下“東興路拆遷戶名單”，第二行寫下“王瘸子女兒聯系方式”，第三行停頓片刻，最終輸入“趙叔的二鍋頭”。
晨光刺破雲層時，他拎着兩個塞滿包子的保溫箱走向垃圾轉運站。老周叼着煙靠在車門邊，見他來了咧嘴一笑，隨手掀開車廂擋板——腐臭味撲面而來，底下壓着個防水袋，隱約露出賬本邊角。
“趙瘸子讓我告訴你。”老周吐掉煙頭，一腳踩滅，“今早七點，陳天豪要在梧桐巷17號開現場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