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放下描眉的螺子黛，銅鏡裏映出她依舊姣好的面容，只是眼底藏着化不開的陰鷙。她伸手撫了撫鬢邊的珠花，聲音沉了下來：“自然不能讓她得意。不過要對付她，得先穩住陣腳，從長計議。”
沈玉柔湊到她身邊，挽住她的胳膊，語氣帶着幾分急切：“娘有什麼好法子？”
劉氏拍了拍她的手，目光飄向窗外，似是陷入了過往的回憶，語氣裏多了幾分復雜的悵惘：“你可知娘爲何這般執着於正室之位？爲何非要讓你壓過沈微婉一頭？”
沈玉柔愣了愣，搖了搖頭。她只知道母親是侯府的姨娘，身份不及柳氏尊貴，卻從不知母親的過往。
“娘本是戶部侍郎府的嫡女。”劉氏緩緩開口，聲音裏帶着一絲當年的驕傲，又藏着幾分不甘，“想當年，侍郎府何等風光，娘又是府中唯一的嫡女，自幼錦衣玉食，被捧在手心長大。若不是遇上你父親，娘本該嫁入門當戶對的世家，做一府的正頭娘子，何等體面。”
沈玉柔眼中閃過驚訝：“娘是戶部侍郎的嫡女？那爲何……”
“爲何甘願做個妾室，是嗎？”劉氏自嘲地笑了笑，眼底泛起冷光，“還不是因爲你父親。那年元宵燈會，娘偶然撞見他，一眼便失了魂。他那時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少年將軍，風姿卓絕，娘從未見過那般出衆的男子。可我後來才知道，他早已娶了柳氏，那書香門第的小姐，占了他正妻的位置。”
說到這裏，劉氏的聲音微微發顫，帶着壓抑多年的怨恨：“娘不甘心。憑什麼柳氏能占着正妻之位？她除了那點虛名，哪裏比得上娘？可你父親對我只有禮貌，毫無情意，一心向着柳氏。娘走投無路，才設了計，讓他在醉酒後失了分寸，壞了我的清白。”
沈玉柔聽得目瞪口呆，她從未想過，母親竟是用這樣的方式嫁入侯府的。
“你外祖父得知此事，氣得差點斷了與我的關系。”劉氏繼續說道，語氣越發狠戾，“戶部侍郎的嫡女做妾，這是何等屈辱？可娘爲了留在你父親身邊，甘願受這份辱。你父親迫於輿論壓力，只能將我迎入府中做姨娘。本以爲進了府，總能慢慢焐熱他的心，可他眼裏始終只有柳氏，連帶着沈微婉那個草包，都能踩着你頭上作威作福！”
她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些年，娘受的委屈還少嗎？柳氏占着正室的尊榮，沈微婉頂着嫡女的名頭，而我們母女，只能在這偏院苟且偷生。娘絕不能讓你重蹈我的覆轍！這侯府正室的位置，必須是我的；嫡女的身份，必須是你的；那些本該屬於我們的榮耀，娘都會一一爲你奪回來！”
沈玉柔被母親的情緒感染，眼中也燃起了嫉妒與不甘的火焰：“娘，女兒知道了！女兒一定不會讓您失望！可是沈微婉如今變聰明了，還懂醫術，我們該怎麼對付她？”
劉氏眼中閃過一絲陰狠的算計，緩緩說道：“她懂醫術又如何？這世上最能害人的，從來不是刀劍，而是人心。既然她想護着柳氏，那我們就先從柳氏下手。”
“可是娘，我們之前在柳氏飲食裏加的東西，會不會被她發現？”沈玉柔還是有些擔憂。
“放心，那點東西劑量小，又隱蔽，就算她懂醫術，一時半會兒也查不出具體是什麼。”劉氏冷笑一聲，“而且，我們可以換個法子。既然她要親自爲柳氏打理飲食湯藥，那我們就從她的藥材下手。你想，若是柳氏喝了她親自熬制的湯藥後，病情不僅沒好轉，反而加重了，你說侯府上下會怎麼看她？”
沈玉柔眼睛一亮：“娘的意思是，在她給柳氏抓的藥材裏動手腳？”
“正是。”劉氏點頭，語氣篤定，“我在府中多年，多少也安插了些人手。藥房裏就有我們的人，想在藥材裏摻點東西，易如反掌。到時候，柳氏病情加重，沈微婉百口莫辯。就算她說是有人陷害，可藥材是她親自去取的，湯藥是她親自熬的，誰會相信她？只會覺得是她醫術不精，反而害了自己的母親。”
“娘，您太厲害了！”沈玉柔興奮地說道，“這樣一來，沈微婉不僅會失去侯府上下的信任，還會落得個‘不孝’的名聲，到時候看她還怎麼風光！”
“這還不夠。”劉氏眼中閃過更深的算計，“還有她那個未婚夫，三皇子蕭景淵。你以爲他是真心喜歡柳氏的家世嗎？他不過是看中了永寧侯府的兵權。如今沈微婉名聲受損，又成了‘不孝女’，蕭景淵定會厭棄她。到時候，娘再去通融一番，讓蕭景淵看清沈微婉的真面目，主動退婚。等你成了侯府嫡女，再配上你的容貌才情，蕭景淵自然會選擇你。”
沈玉柔聽得心花怒放，仿佛已經看到了沈微婉身敗名裂、自己嫁入皇子府的場景：“娘，就按您說的辦！我們盡快動手！”
劉氏滿意地點點頭，又叮囑道：“此事切記小心，不可打草驚蛇。你近日也別去招惹沈微婉，裝作安分守己的樣子，讓她放鬆警惕。等我們的計劃成功了，再慢慢收拾她。”
“女兒知道了，娘。”沈玉柔乖巧地應道，眼底卻藏不住即將得逞的陰狠。
與此同時，汀蘭水榭內，沈微婉剛爲柳氏煎好第二副湯藥，正準備讓人送過去。碧月端着藥碗，忍不住說道：“小姐，您這幾日辛苦了，既要爲夫人調理身體，又要操心府裏的事。”
沈微婉輕輕搖了搖頭：“爲母親辛苦，是應該的。只是，我總覺得劉氏母女不會善罷甘休，我們還是要多加小心。”
她心中隱隱有些不安，總覺得有什麼陰謀在暗中醞釀。尤其是藥房，她雖然親自去取藥材，但府中人心復雜，難保不會有人動手腳。
“碧月，”沈微婉沉吟片刻，開口說道，“以後去藥房取藥材，你務必親自跟着，寸步不離。取回來的藥材，也一定要仔細檢查，看看有沒有被人動過手腳，或者摻了什麼不該有的東西。”
碧月心中一凜，連忙點頭：“小姐放心，奴婢記住了！一定仔細檢查，絕不讓人鑽了空子！”
沈微婉輕輕嘆了口氣，目光望向窗外。她知道，這只是她與劉氏母女較量的開始。前路凶險，她必須步步爲營，不僅要保護好母親，還要找出前世悲劇的真相，讓那些虧欠原主的人，一一付出代價。而眼下，她首先要做的，就是識破劉氏母女的陰謀，確保母親的湯藥安全無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