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
滾燙的熱流包裹着全身，仿佛被扔進了正在沸騰的火鍋底料裏。
林夜的意識在黑暗中沉浮了片刻，隨即猛地清醒過來。但他沒有立刻睜眼，多年在極限環境中磨練出的本能讓他保持着身體的僵硬，呼吸頻率維持在一種昏迷特有的平緩節奏上。
耳邊傳來細碎的交談聲和水流攪動的聲音。
“這就是那個爬完登天梯的凡人？看着也沒什麼三頭六臂嘛，瘦得跟個猴似的。”一個公鴨嗓的聲音響起，帶着幾分不屑。
“噓，小點聲。”另一個稍微沉穩些的聲音壓低道，“李長老特意交代的，給他用雙倍的淬體散。這小子雖然沒測出靈根，但那股子狠勁兒長老很看重，說是天生的體修苗子。”
“切，體修？那不就是高級沙包嗎？在這個修仙界，不能御劍飛行，練得再結實也就是個挨打的貨。”公鴨嗓嗤笑一聲，隨後傳來一陣瓶瓶罐罐碰撞的脆響，“行了，藥倒進去了。這淬體散藥性霸道，普通凡人進去得脫層皮，我看這小子能不能挺過半個時辰。”
腳步聲漸遠，緊接着是木門被重重關上的聲音。
確認屋內無人後，林夜緩緩睜開了一絲眼縫。
入目是一個巨大的木桶，桶內盛滿了暗紅色的液體，散發着一股濃烈刺鼻的中草藥味，混合着硫磺和某種動物油脂的腥氣。
“這就是所謂的藥浴？”
林夜心中暗自吐槽，“活血化瘀的草藥占三成，刺激皮膚的毒草占兩成，剩下的一半……估計是某種妖獸的血液稀釋液。”
雖然味道難聞，但身體的反應卻很誠實。
就在他完全清醒的那一刻，丹田深處那顆一直處於半休眠狀態的靈根，像是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瞬間躁動起來。
如果是普通人，這滾燙的藥液會通過毛孔緩慢滲透，強行刺激肌肉和骨骼，過程痛苦且緩慢。
但林夜不同。
“咕嚕……”
他的每一個毛孔仿佛都變成了一張張貪婪的小嘴。
根本不需要他主動引導，他的靈根霸道的吞噬屬性瞬間爆發！
桶內的暗紅色液體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旋轉起來，形成了一個以林夜爲中心的微型漩渦。那些原本狂暴的藥力，還沒來得及破壞他的皮膚組織，就被蠻橫地撕碎、吞噬、轉化爲純粹的熱流，瘋狂注入他的四肢百骸。
爽！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沙漠裏快渴死的人，突然被扔進了冰鎮可樂的海洋裏。
林夜舒服得差點呻吟出聲。但他立刻意識到不對勁。
“等等，吸得太快了！”
他低頭一看，原本濃稠如血的藥液，此刻竟然正在迅速變淡，顏色從暗紅變成粉紅，再變成透明……
按照剛才那兩個弟子的說法，這藥力應該夠他吸收半個時辰。
可現在才過了不到五分鍾！
“如果讓他們看到水變清了，肯定會把我當成怪物。”林夜腦中警鈴大作，“必須得演一下。”
於是，當門外再次傳來腳步聲時，林夜立刻調整表情，做出一副痛苦猙獰的模樣，雙手死死抓着木桶邊緣，指節發白，喉嚨裏發出壓抑的低吼。
“呃啊……好痛……痛煞我也……”
門被推開。
負責看守的那名沉穩弟子探頭進來，本來只是例行檢查，結果一眼看到桶裏的水，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臥槽？！”
這一聲驚呼把旁邊的公鴨嗓也引了過來。
“怎麼了怎麼了？人死了？”
“不是……你看水！”
兩人湊到桶邊，看着那清澈見底、連一丁點藥渣都不剩的溫水，又看了看滿臉通紅、渾身冒着白氣、看似痛不欲生的林夜，徹底傻眼了。
“這……這可是雙倍份量的淬體散啊！就算是煉氣三層的師兄，也不可能在一盞茶的時間裏吸收幹淨吧？”公鴨嗓結結巴巴地說道。
沉穩弟子咽了口唾沫，看向林夜的眼神變了，像是在看一頭披着人皮的凶獸：“李長老說得對……這小子，簡直就是個無底洞。快，再去拿藥！長老吩咐過，只要他能吸，就管夠！”
林夜聽到這話，心中大喜，但表面上卻裝得更加痛苦，顫抖着伸出手：“別……別加了……我要炸了……”
“師弟堅持住！這是爲了你的仙途！”沉穩弟子一臉正氣地按住林夜的肩膀，轉頭對公鴨嗓吼道，“愣着幹什麼？去庫房拿最好的虎骨易筋膏來！今天非要把這塊璞玉給煉出來！”
於是，在接下來的兩個時辰裏，白玉宗外門雜役院上演了極其詭異的一幕。
一桶桶價值不菲的藥液被倒進去。
一桶桶清水被倒出來。
林夜一邊慘叫，一邊在心裏樂開了花。他的肌肉在這些藥力的滋養下，正在發生質的飛躍。原本只是凡人極限的身體素質，此刻已經隱隱突破了某種桎梏，皮膚表面泛起一層淡淡的玉色光澤，那是銅皮鐵骨初成的征兆。
直到庫存告急，李青鬆長老聞訊趕來，這場瘋狂的“藥浴盛宴”才宣告結束。
夜
外門弟子居所，丁字號偏房
這是一間破舊的小木屋，牆壁透風，屋頂漏光，唯一的家具是一張硬板床和一張缺角的桌子。
但對於林夜來說，這裏比五星級酒店還要舒適，因爲這裏只有他和洛雪。
洛雪此時已經恢復了一些精神，正坐在床邊，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打量着正在穿衣服的林夜。
“你……”洛雪猶豫了一下，“你到底是什麼體質？我從未聽說過有人能在凡人階段，一口氣吸收十人份的藥力沒爆體而亡的。”
林夜穿上白玉宗發的灰色雜役弟子服，活動了一下脖子，發出一陣噼裏啪啦的脆響。
“可能是因爲我胃口好吧。”林夜隨口胡扯，然後從懷裏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扔在桌上，“比起我的體質，我對這個更感興趣。”
那是白玉宗入門弟子人手一本的《長春吐納法》。
這是修仙界最大路貨的功法，屬於那種練不死人，但也練不出什麼名堂的基礎貨色。
洛雪看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不屑：“這種垃圾功法，放在我們青丘狐族，連擦屁股都嫌硬。你要是想學，我可以教你妖族的《天狐拜月訣》，雖然你是人類，但稍微改改經脈運行路線，也不是不能練。”
“不用。”林夜坐到桌前，借着昏暗的油燈翻開了小冊子，“妖族的功法太顯眼，容易暴露。我就練這個。”
“你瘋了？”洛雪急了，“這《長春吐納法》效率極低，你就算練上十年，也未必能突破煉氣一層！”
“效率低，是因爲方法不對。”
林夜沒有理會洛雪的質疑，他的雙眼再次啓動。
在他的視野中，書頁上的文字和人體經脈圖不再是死板的圖案，而是變成了一組組數據流。
“吐納節奏：三吸一呼。靈氣轉化爲7成。”
“經脈運行路線：環繞任督二脈小周天。能量損耗爲45成”
林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作爲學霸，他擁有的是現代科學的思維模型。
“修仙，本質上就是生物體通過攝入高能粒子，改變自身細胞結構，實現生命層次躍遷的過程。”林夜拿出一根炭筆，在小冊子上開始瘋狂塗改。
“這三吸一呼太蠢了，完全沒有利用到肺泡的最大交換面積。就是吸氣 4 秒、憋氣 4 秒、呼氣 6 秒的循環呼吸方式，進行超通氣，提高血液中的含氧量和靈氣親和度。”
“還有這個經脈路線，爲什麼要繞過膻中穴？雖然那裏比較脆弱，但根據流體力學原理，直通才是阻力最小的路徑。只要控制好流速，完全可以建立一條高速通道。”
一旁的洛雪看着林夜在神聖的功法秘籍上畫滿了奇怪的符號和線條，整個人都懵了。
“你……你在幹什麼？”
“我在給這輛老牛車’換個‘渦輪增壓引擎。”
林夜放下筆，眼中閃爍着狂熱的光芒。
“小狐狸，幫我護法。如果我待會兒身上冒煙或者起火了，記得往我頭上潑水。”
說完，林夜盤膝坐在床上，閉上雙眼。
他並沒有按照書上寫的去做，而是開始了一種極其詭異的呼吸節奏。
“嘶——”
深吸氣，快而猛，胸腔高高鼓起。
“呼——”
不完全呼出，保留肺部底氣，緊接着又是更猛烈的一吸。
連續三十次之後，林夜感覺大腦有些缺氧帶來的眩暈，但體內的血液卻開始瘋狂加速，一種難以言喻的燥熱感遍布全身。
“就是現在！靈根，開！”
林夜心中低喝。
原本溫和的《長春吐納法》，在他的魔改和靈根的雙重加持下，瞬間變了味。
周圍空氣中稀薄的靈氣，像是受到了某種強力磁場的牽引，瘋狂地向這間破木屋匯聚。
如果此時有人開啓神識，就會震驚地發現，林夜的頭頂上方，竟然形成了一個直徑半米的靈氣漏鬥！
靈氣入體，不再是涓涓細流，而是如同高壓水槍一般，順着林夜計算出的最優路徑，一路勢如破竹地沖開了那些淤塞的微小經脈。
“噗！噗！噗！”
林夜體內接連傳出幾聲輕響。
煉氣一層，破！
煉氣二層，破！
僅僅一炷香的時間，他就連破兩境，達到了煉氣二層！
這種速度，別說是白玉宗，就算是上屆的天才，看了也得懷疑人生。
但他沒有停下。
他的靈根特性是掠奪與兼容。它並不排斥這種經過科學改良的運行方式，反而像是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歡快地吞噬着涌入的靈氣，並將其提純、壓縮。
林夜的皮膚開始泛紅，體表滲出一層黑色的油膩雜質——那是深層洗髓伐骨的效果。
洛雪縮在牆角，兩只狐狸耳朵豎得筆直，淡金色的豎瞳中滿是驚駭。
“這……這是什麼怪物？”
她能感覺到，屋內的靈氣濃度正在急劇下降，仿佛被一個黑洞給吞沒了。而那個黑洞的中心，正是那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人類。
“他不僅修改了功法，還……還在強行掠奪天地規則？”
洛雪雖然修爲跌落，但眼界還在。她隱約感覺到，林夜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帶有一種古老而蒼涼的威壓，那是比她見過的任何大妖都要恐怖的本源氣息。
不知過了多久。
林夜緩緩睜開眼睛。
黑暗的房間裏，仿佛閃過兩道冷電。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那口氣竟然凝而不散，如同一支白色的氣箭，射出三尺遠才緩緩消散。
“煉氣三層。”
林夜握了握拳頭，感受着體內奔涌的力量，滿意地點了點頭，“看來我的科學修仙理論是可行的。這《長春吐納法》雖然基礎，但經過改良後，效率提升了至少五倍。”
他轉頭看向洛雪，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
“怎麼樣，小狐狸？這渦輪增壓的效果還不錯吧？”
洛雪咽了口唾沫，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心中卻在瘋狂呐喊：雖然不知道渦輪增壓是什麼意思，但這簡直就是在他娘的作弊！
就在這時，屋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伴隨着火把的光亮，將小木屋的窗紙映得通紅。
“誰是林夜？給老子滾出來！”
一個囂張的聲音打破了夜的寧靜。
林夜眉頭微皺，眼中的笑意瞬間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寒芒。
“看來，麻煩總是喜歡找上門。”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對洛雪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推門而出。
門外，站着七八個身穿外門弟子服飾的青年，爲首的正是白天那個被他比了中指的胖子——王富貴。
而在王富貴身邊，還站着一個身材高大、面容陰鷙的青年，其實力赫然已經達到了煉氣五層。
“小子，白天在登天梯上不是很狂嗎？”王富貴搖着折扇，一臉獰笑，“現在進了外門，這裏可是要講規矩的地方。今晚，我就讓你知道，什麼叫尊卑！”
林夜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着這群人，嘴角微微上揚，眼神中透着一絲戲謔。
正好，剛突破煉氣三層，正愁沒人練手測試一下數據呢。
“規矩？”林夜輕笑一聲，活動了一下手腕，“好啊，那就讓我來教教你們，我的規矩。”
